第262章 第262章

作者:妙妙周
午上三杆,日光從茜紗窗投入,燃盡的安息香在嵌金銅爐裏插得七倒八歪。

  蘇妙真睜開眼,但覺頭腦昏昏沉沉,身上痠痛萬分,像是被人碾壓拆卸過一遍似的。等她扶着紗衾坐起,看着凌亂的牀鋪和塌下胡亂甩着的衣物,心中登時大駭。

  她捂住眼睛,努力回想昨夜情形,卻不太記得起來,只依稀記着她把蘇問弦勸在了水心亭後,就回房歇宿,睡前丫鬟來送湯水又點薰香。

  再有半夜裏她昏昏沉沉間似覺身上極燥極熱,努力要睜開眼尋水喝卻始終不得其法,無法聚起神志意識穿衣下牀,可不多時,好像有誰進來安撫了她,又給她餵了許多涼水。

  再之後……蘇妙真腦海裏模模糊糊浮現些畫面,鸞帳上的交頸鴛鴦紋樣在她眼前顯得莫名栩栩如生,似是昨晚她迷迷瞪瞪間一直瞧見的景象。

  她緊緊咬脣,不敢下想,慢慢掀開衣被,瞧過周身情狀,竟是紅痕遍佈,曖昧至極,稍稍一動,渾身痠痛,縱然她先前未經人事,但心念電轉,立時明白過來,剎那間直覺寒意入骨,如墜冰窟,思緒亂成一團,渾身上下再動彈不得。

  蘇問弦恰好挑簾進來,瞧她鬢髮凌亂,一張桃花似的尖尖小臉低低垂着,靠在牀邊,擁着被子怔怔出神。她雙頰仍有霞色,眼角亦有溼痕,蘇問弦自然清楚,她這等經雨海棠般的嬌弱神態,正是昨夜他肆意蹂躪恣情澆灌所致。

  蘇問弦心上大悔,昨晚他再三告誡自己要念着她初經人事,須得時時忍耐處處溫柔,奈何到了後半夜興動如狂,再壓制不得。說到底他想了她這麼些年,平日更不近女色全憑一腔綺念自瀆紓解,乍一嚐到滋味,再怎麼壓制自己慾念,最後也是丟盔卸甲理智全無。

  鎖人在懷千種縱情萬般狂浪,直到天明,這方勉強饜足,出去取來熱水手巾和簇新衣物,看她睡熟了給她擦拭。

  此刻見她神色倦懨,但覺懊惱無比,後悔自己在牀幃間過分放縱,可想起昨夜的無上銷魂,蘇問弦不自禁一嘆,心道就算再來一次,只怕他仍會那般。

  他緩步上前,籌措言辭,欲要和她細細說話,卻見蘇妙真猛地擡頭,見到他好似見到主心骨一般,顫聲道:“哥哥,我,我遭人欺辱了。”說着,她再不能言,偏過頭去,眼淚簌簌落下。

  蘇問弦瞧她如此傷心欲絕,心中一緊一澀,胸中百感交集,但事已至此,他享了這順水推舟的豔福,自然要承受她接下來或震驚或惱怒或疏遠的種種反應,絕不能後退。

  蘇問弦便強自寧定心神,微微吸了口氣,近前上去,拿起先頭取來的衣物,替她披上:“真真,是我,是我對不住你……”

  午時已半,太陽懸得高高的,初春暖意融融。趙盼藕熬了一夜沒等來蘇問弦,忍不住靠着炕幾打起瞌睡,再睜眼間,卻聽院中嘈雜不已,出去一看,東院已被蘇問弦貼身心腹把控住。

  趙盼藕惶惶不得安寧地看着蘇安帶着人關閉門戶,搜檢各房,忍住心中驚疑,上前道:“蘇管家,殿下昨晚上歇在哪兒了,不是說讓我等着嗎,我等到天亮也沒瞧見他的人影。還有,怎麼忽然要鎖住東院查檢,可否問問是我犯了什麼錯事,讓爺不喜?”

  蘇安卻沒理她,命人把她看在正廳。過得小半日,查檢完畢,從審問奴婢的後房轉出,搖頭道:“三少奶奶,方纔你問我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了什麼,你該是心知肚明啊。”蘇安是打小由朱老太爺送到蘇問弦身邊的下人,此刻對趙盼藕的稱呼也依然按着舊時習慣。

  周圍下人全被驅散到其他院落,趙盼藕的貼身丫鬟也被押到後頭,趙盼藕心中萬分不解,聽得此言,眼皮一跳:“我不知道蘇管家在說些什麼。每日只知燒香禮佛——”

  卻聽蘇安嘆了口氣:“是嗎?”說着,他使人從房中某處抄檢出一堆香料藥酒,看着那堆線香,趙盼藕面色登時慘白。

  “這些玩意兒都是催情助興的東西吧,混在尋常安神線香裏,若不留神,還真是半點看不出來。”蘇安更扔出一疊手本,瞅着她神色極爲無奈,“少奶奶你自己再看看這上頭的東西吧。”

  蘇安想了想,補充道:“爺昨夜喫罷酒在前頭坐沒一會兒,就覺不對,聚起神志遣人連夜祕查,這方……總之,原只是爺不在意這後院的事兒,但若他想知道,裕王府上下自然沒有他不能知道的。貴府趙總兵不也遇到過這種後宅爭寵的腌臢事兒麼,聽說先前爲此發賣了個通房出去。”

  趙盼藕顫抖着身子撿起來打開一看,上頭用着新墨,竟然記載着她近年行蹤,某年某月某日在揚州城外燒香與舊相識相遇,某日在尼庵如何,又有某日差人去藥鋪抓藥,再有某日遣人尋趙越北要東西,竟然把她這兩年的祕密寫的一清二楚。

  東院正堂內,趙盼藕再不能抵賴,身體不住地打着擺子,捂住腹部,再三磕頭告錯,顫聲道:“妾身只是一時糊塗,請蘇管家轉告殿下一聲,看在趙家的面子和這些年的情分上千萬饒恕則個”

  蘇安連忙把她扶起,表情又是同情又是嫌棄,苦笑道:“少奶奶放心,我看爺並沒有想要你性命的意思。只是那位李侍衛和您這腹中胎兒,就很難說了。”

  趙盼藕打了個激靈,護住腹部:“不,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

  但被蘇安打斷:“少奶奶您糊塗!李堯是少爺看重親自提拔起來的,先前更給他臉面做王府侍衛總管。不成想他背叛主子,竟然又偷香竊玉偷到裕王府頭上來,還同您珠胎暗結,有了孩子你不說悄悄將它打掉,竟然妄圖偷樑換柱!”

  “此等醜事,若是風聲走漏到皇宮大內,皇上震怒,不但您和李堯斷然活不了,就連宣大總督趙家也要受排落,天底下哪有外人敢給宗室子弟戴綠帽子的,就是敢,又有哪個敢混淆皇室血脈的!”

  趙盼藕聽得此言,哭得不能自已道:“蘇管家,你幫我求求爺饒他和我孩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要追究李千戶,他原只是愛我,所以受我引誘,我已經背棄過……而我這孩子,也是無辜的,只是投生到我腹中,我願意生下孩子就引頸自裁,只要,只要肯保下他們。”

  蘇全搖頭道:“這可不是我能勸說的。”他遲疑一下,不太忍心,安慰趙盼藕道:“其實少奶奶你也不用太過惶恐,我看少爺近來在這等男女情事上推己及人,頗感心軟。”

  蘇安模糊道,“且只要屆時那誰說上一句,他未必會報給皇上要你墮掉這孽種,也未必會要李堯的性命。”

  “只是少爺就算得償所願心情轉好,他也是斷斷不容你再做這裕王妃的。哪怕只是個虛名兒,他也決不肯再給你或旁人,少奶奶你可明白?到時不要以爲有如今煊赫的趙家撐腰,就能賴在王府不走了!”

  趙盼藕聽此言語,先是大喜,隨後苦笑,擦掉淚水道:“蘇管家,你瞧我這些年,當這裕王妃,雖是衣食至精榮華至極,可有半點趣味嗎?”

  “他,他從不碰我,我孤零零捱了這麼些年,我苦吶!若是他肯饒過我們三人性命,不說我願意立刻下堂,就是讓我青燈古佛地了此殘生,我也情願。”

  蘇全見她識趣,嘆了口氣,道:“少奶奶你且等着吧,若是不出意外,你雖要被禁足一段時間,但只要那位今日知道來龍去脈,”

  蘇全含糊其辭,極爲低聲:“以她脾性,定然不肯看你爲此賠了性命。縱然她不說,少爺爲着討她喜歡,也要幫你周全這事,你安心在院中閉門思過,等一個後續處置吧。”

  趙盼藕沒聽太清楚,只聽出可能有好結果,擦乾眼淚,慢慢起身,在蘇全轉身要離開時,把人叫住道:“蘇總管,你千萬告訴爺一聲,那酒裏的藥和這香料原是大同行院裏婆姨們爲留住男人使用的,乃最頂尖的一等——想來爺已經知道是我兄長尋來給我的。只要及時疏解,對身體絕無害處。要他千萬別爲此疑心恨我,我再怎麼膽大包天,也不敢拿爺的身子玩笑。”

  蘇全搖了搖頭,失笑輕道:“少奶奶,你真是不瞭解少爺,若非有萬全把握,他怎麼會借你的手……”因記起趙盼藕半點內情不知,只當是自個兒失手走漏風聲,蘇全再度搖了搖頭,“小的記下了,我會轉述過去的。”

  “昨夜我喝多了酒,莫名覺得慾念難捱,可我不喜趙氏,不想同她如何,也不想招人伺候,就想找個安靜地方靜心休息。跌跌撞撞間卻走到西廂房,這原是給姬妾所居近來並沒人住。我也不知是你在此,那會兒我已經神志不清,等見着你也沒有認出,只依稀見着是個女子,亦然渾身是汗焦躁不安。藥力催發之下,我意識模糊,只當自己身在夢中,一時忘情……”

  “今早我起來發覺不對,這房裏的連娘早就被我遣送出府,如何我枕邊卻有位女子?本以爲是哪個膽大爬牀的丫鬟,等我仔細一看,竟然是你,我愧疚難當,懊悔萬分……立時拘人去問,才知道原來趙氏與人私通懷上孩子,她心中懼怕,從趙越北那裏要來大同行院裏所用的藥,想要偷天換日。不但那鴛鴦壺裏的酒有問題,就連房中所用的安神香也被換過。”

  蘇妙真起先見蘇問弦面色深愧就覺不對,後來又聽他斷續講了昨夜情形,更遞來一疊手本,蘸着新墨記錄趙盼藕身邊丫鬟僕婦的招認口供,裏頭詳細記載藥酒迷香的由來,登時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盯着那燃盡的香灰,腦海裏一片模糊茫然,只不住問自己,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成這樣。更有無數懊悔惶恐,懊悔不該只帶侍書過來還沒讓她上夜,更唯恐外人知曉昨夜之事,到時她不但百口莫辯,卻也再無其他退路……

  蘇問弦爲她扣上石榴紅鑲花邊春羅對襟衫,小心翼翼地爲她梳了頭髮:“趙氏做下此等事體,我斷饒不了她。她婚前與人私通,婚後不思悔改,見我處處遷就你,就想借你的手來騙我……怎知陰差陽錯,她房中婢子行事疏漏,反在你房中點錯了香,我又沒去她那兒,而……我昨晚實不該見你也在,就同她說話,吃了那酒。”

  “真真,我知道你或許不願我要她性命,若你有一句話,我便不殺她。但這裕王妃的位置決容不得她坐下去,過兩日我就秉明父皇,對外稱其重病。或者把她送到外地莊子上或是送還趙家,過個幾月再宣佈她的死訊。至於以後她生不生下那私通的孩子,或是同李堯遠走高飛也好,我全無所謂,只要世上再無趙氏二人音信。”

  蘇問弦又撩起衣襬跪地下去,給蘇妙真系水綠百褶綢裙,蘇妙真如夢初醒,雙腿被他觸到的地方但覺火燒火燎一般,她不自覺反手重重打過去,卻不防正好打在他側臉上。

  只聽啪得一聲,因她心神激動下力氣使得極大,蘇問弦的側臉被指甲刮出兩道血痕。

  蘇問弦像也是極詫異,站起身後看着蘇妙真,面容浮出許多痛苦之色,蘇妙真下意識要說些什麼,但看着眼前黯然男子,竟感覺無比陌生,到底半句話也沒說出口,只是慢慢蜷起身子,抱住膝蓋,無聲落淚。

  不一時,蘇妙真眼前一道寒光閃過,擡眼一看,卻是蘇問弦拔出御賜佩劍,劍刃反着遞到她面前。他望着她定定道:“真真,你受了這樣的委屈,就是要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我做下錯事,污了你的清白,是我該下地獄,是我該天打雷劈!”

  蘇妙真頓覺被針扎着般,拍掉那刻着武德鷹揚的金桃木鞘佩劍,顫聲道:“哥哥,我不是,這不是你我的錯,原是那酒水和香料裏有問題,我和你都是不走時運的受害者!對,我們都是受害者!

  “我沒想,沒想要她的命,更沒想要你的命。只要咱們問心無愧,上天總會明白這只是陰差陽錯的荒唐巧合而已。”

  她說到此處,像是尋到一點安慰:“不錯,只要咱們問心無愧,這就只是個荒唐巧合,只要你我都把這當個荒唐夢,給趕快忘掉就行了!”話音剛落,蘇問弦苦笑兩聲,語氣苦澀,“話是如此——”

  蘇妙真見他回望自己,覺得他似要說些什麼了不得的話,她心亂如麻,要轟人出去,還沒張口,卻聽他緩緩道:

  “可我於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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