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香消 作者:未知 這不可能! 先不說小邹氏不情愿,他也不愿再娶顾家的女儿。 顾家再落魄,也是勋贵世家。顾采蘋又是個心思浅薄的人,一旦嫁到侯府来,发现了他和小邹氏的私情,再传到顾家人耳中,可就不妙了...... 想来小邹氏已经吹了风,所以纪泽的面色才会這般不愉。 顾氏沒了讥讽嘲弄的力气,定定地看着纪泽,一字一顿地說道:“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绝不娶四妹過门。” 纵然娘家人有再多不是,纵然再愤怒伤心,她也不愿顾采蘋嫁到火坑裡来。 這是她临死前能为顾采蘋做的最后一件事。 這個意料之外的請求,令纪泽楞了一愣。很快,纪泽反应過来,沒有半点犹豫地点头应下:“好,我答应你。” 顾氏松了一口气。 强自忍着的血腥气涌上了喉咙。 大口的鲜血涌出唇角,染红了衣襟。 眼前渐渐模糊,最终定格在纪泽漠然的脸孔上。她曾经为之伤心痛苦绝望的丈夫,至始至终也沒爱過她。 幸好,她再也不用在意了。 死亡,对她来說是最好的解脱。 ...... 顾氏去世的噩耗很快传遍了侯府。 许瑾瑜原本在做绣活,听闻此事,手中的绣花针一抖,戳中了手指。手指上冒出血珠,一阵刺痛。 這個可怜的女人,终于還是死了。 窗子沒关紧,料峭的初春寒风从窗棂的缝隙裡透进来,烛光忽明忽暗。 许瑾瑜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哀伤。 初夏素来粗枝大叶,并未留意到许瑾瑜的静默和异常:“幸好威宁侯夫人早有准备,已经打发人去各府送丧信了。今晚忙着布置好灵堂,明日有人登门吊唁也不会慌了手脚......” 许瑾瑜心中阴郁,压根沒听进初夏在說什么。 邹氏很快就来了,低声叮嘱许瑾瑜:“我现在就去汀兰院看看,帮着你姨母布置灵堂之类的。今晚会回来的很晚。你就别過去了,早些睡下,明天早上再去灵堂。” 许瑾瑜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想看到小邹氏志得意满的脸,更不想看到纪泽伪装伤心令人作呕的模样。 邹氏匆匆走了,初夏又在许瑾瑜耳边絮叨了起来:“小姐,世子妃真是命薄沒福气。早早地就這么走了,连個子嗣也沒留下。世子年轻又英俊,肯定是要续娶填房的。也不知道将来谁有這样的福分嫁到侯府来......” “初夏,我想一個人待会儿,你先退下吧!”许瑾瑜出人意料的打断了初夏。初夏性子活泼,对她十分忠心,唯一的缺点就是话稍微多了一点。 初夏一怔,有些委屈的嗯了一声退下了。 屋子裡安静下来。 许瑾瑜独坐在窗前,脑海中浮现出顾氏消瘦苍白的脸庞,心裡涌起一阵阵酸涩。 如果沒有兄长许徵,前世的她也会像顾氏一样,日复一日的憔悴直至凋零吧! ......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许瑾瑜下意识地抬眸,看到的是许徵关切的脸:“妹妹,你怎么将自己关在屋子裡?是不是听闻了表嫂過世的事心情不好?” 那张年轻清俊的脸孔,和记忆中焦灼急切的兄长悄然重合。 许瑾瑜哽咽着喊了声:“大哥......”泪水已然滑落。 许徵心疼地走上前来,伸手抚摸许瑾瑜的头发,低声安慰:“我知道表嫂死了你心裡不好受。其实,我也觉得难受。虽說沒见過表嫂几面,可她這么年轻就死了,连個孩子都沒留下,实在令人惋惜。” 不,她不止是惋惜顾氏的死,還有对小邹氏和纪泽的无边恨意。 前世,這一对苟且乱~伦的贱人,害了顾氏還不够,又暗中算计她。为了小邹氏肚中的孩子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份,纪泽故意引诱她,占了她的清白。年轻单纯的她,满心欢喜地赴心上人的邀约,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下的茶水裡被人下了药。 她婚前失贞,清誉尽毁,背负着不堪的名声嫁给纪泽,在侯府中根本抬不起头来。就连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底。 等“生”下孩子之后,她也沒了利用价值。如果不是许徵一心护着她,她早就性命不保了。 许徵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却被她這個妹妹连累,在最好的年华死去。 顾氏的死,像一個引子,引出了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痛苦過往...... 许瑾瑜伏在许徵的怀裡,泪水浸湿了许徵胸膛处的衣衫。 许徵从未见過许瑾瑜哭的這般伤心過,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不停的轻拍许瑾瑜的后背:“傻丫头,表嫂病了這么久,迟早是熬不過去的。你可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许瑾瑜哭声渐止,眼睛红红的,低声說道:“大哥,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事都答应你。”许徵半开玩笑的哄道。 兄妹两人自幼亲厚,许徵爱护妹妹,凡事都会让着她。即使是最心爱的东西,只要许瑾瑜装模作样的哭两声,许徵也会忍痛相让。不知私下允诺過多少不平等條约。 听到這句熟悉的话,许瑾瑜心中愈发酸涩,抬起眼眸认真地說道:“我要你答应我,将来不论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为重。” 别再为了我做任何违心的事,更别为了我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請你好好保重自己! 许瑾瑜哭了许久,眼眸早已红肿,目光中满是祈求和难以言喻的哀伤。 许徵的心似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有些酸涩,更多的却是怜惜:“傻妹妹,尽說傻话。我是你的亲哥哥,我不护着你,還有谁护着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许瑾瑜眼泪唰地涌了出来。 “你怎么又哭了。”许徵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有些笨拙地为她拭去眼泪:“這么大的姑娘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被人看见了,非笑你不可。” “我才不管谁会笑我。”许瑾瑜一边哭一边固执地說道:“总之,你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答应我......” 许徵沒辙了,只得叹口气:“得了,算我怕了你了。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答应了也沒用。 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许瑾瑜同样清楚這一点。可不管怎么說,许徵這么答应下来,她心中压抑了数年的愧疚自责减轻了不少。前世兄长一直守护着她,這一生,就换她来守护许徵吧! 许瑾瑜的情绪渐渐平息,终于察觉到自己還赖在兄长的怀抱裡,不由得有些微不自在。微红着脸退开了几步。 年幼的时候,许徵常背着她抱着她。年岁渐长,兄妹也得避嫌才是。 许徵莞尔一笑:“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侯府要办丧事,肯定沒個消停的时候。我們虽然只是来寄住,也不能躲着清闲。” 顿了顿,又叮嘱道:“你一個人睡若是觉得害怕,就叫初夏陪你。” 他以为许瑾瑜今晚是被顾氏的死吓到了。 许瑾瑜先是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還是不要了。初夏一来,我一整個晚上都别想清静。” 许徵被逗得哈哈大笑。 因为顾氏的死带来的阴郁忧伤,在许徵爽朗的笑声中悄然消散。 想起顾氏的死,她的心裡依然一阵阵酸楚。 不過,人死不能复生。顾氏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只等着安眠地下。她也无需耿耿于怀。 [book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