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一次动刀针 作者:未知 大出血! 伤者竟再度大出血起来! “哐当!”张大夫慌得手上汤匙落地。 杨公急冲過来,怒声道:“怎会如此!” 张大夫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刘老爷子,刘老爷子面色微变,终于不能再维持之前八风不动的镇定神情,当下几步上前,沉声吩咐:“平生,解开包扎。” 张平生连忙应声动手,這包扎原就是他亲自动手打的,這时候解起来倒也快速。 可伤者经過這一折腾,失血却失得更厉害了。 张大夫這边包扎带還未完全解开,那伤处的血水就如同洪流般汩汩而出,直冲得包扎带黏糊一片,连带着還冲开了之前敷在伤处的药粉。直叫人瞧得触目惊心,不得不怀疑這伤者身体裡還有多少血液能够流失。 杨公急吼道:“還解什么!快拿剪刀来,直接剪开了事!” 柜台那边冲過来一個小学徒,拿着剪條绳的剪刀忙递過来。杨公一把抢過剪刀,直接对着伤者肚腹间的布條咔嚓就是几剪子。血水迅速将被剪断的布條冲开,露出了裡面狰狞的伤口。 刘老爷子這边早捏了银针在手,伤口一露出来,他就刷刷几针下去。 他下针时,手法比张大夫更快更准,全沒有他自己之前所說的半点“老眼昏花”之态。然而饶是如此,他的银针在面对如此严重的疾速失血时,也终究无法奏功。 刘老爷子面颊微动,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渗出。 再看這伤者,伤者先时還弹跳了一下,并大声呼痛,可這不過片刻過去,伤者的呼痛声却早已停止。他头颅无力地微侧在一边,竟是一点声息都不出了。 文青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伤者口鼻间探了探,猛地惊呼道:“沒……沒气儿了!” 刘老爷子扎针的手顿时止住,杨公却伸手往伤者脖颈处摸去,一摸之下,顿时大吼:“還有心跳,還沒死呢!” 又一把抓住刘老爷子的手,急促道:“還扎個什么龟儿子!你先人的!赶紧拿针线来,這人都要死了,你個老头再跟老子說不能缝,老子跟你急!” 這急促之下,一口官话裡头竟露出了蜀中口音。 刘老爷子表情有些茫然,他抖着嘴唇,苦了脸:“我……杨兄,老头我,真不会啊……” 一辈子沒捏過针线的人,你叫他缝人皮?就他這手面,他還沒個绣娘顶用呢! 他反应慢半拍一般說出了心裡话:“我這手面,不如府上绣娘……” “你!”杨公气得不行,正要再找张大夫,忽然灵光一闪,“你說什么?绣娘!” 他一拍手,找到救命稻草般大笑一声,转头眼睛往人群裡一扫,拔腿就疾步走到江慧嘉身边,一把拽了她手腕子,一边拖着她往伤者那边走,一边說:“女娃娃你胆子大,针线你敢动的,是不是?沒有关系,正如你說的,与缝個衣裳沒啥不同。缝衣裳你必定是会的是吧?” 江慧嘉并沒有如他所预想的那般慌乱推拒,反而顺从地跟着他走了過去,口中低声道:“杨公,沒有针线。” 杨公先是一喜,随即高声喊:“针线!谁去找针线!” 竟有一個小学徒,从怀裡掏出一個针线包,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很是羞涩地道:“是、是我特意到绣珍坊买来,原是打算晚上回去送给我娘的……”這個小学徒,正是之前从悬壶堂裡匆匆跑出去,又被江慧嘉拦了,指点江慧嘉,告知她张大夫擅骨科的那個小学徒。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 刘老爷子就惊异地喊了一句:“思源?怎么是你?” 杨公已经不耐烦地一把夺過那针线包,就要递给江慧嘉。 “等等!”名叫思源的小学徒竟伸手一拦,对着杨公露出讨好的笑容,“杨公,這针线不够洁净呢。虽時間紧急,多少也用烈酒泡過再用罢。总好過伤了患者是不是?” 张大夫那裡就从自己的医药箱裡取出一小壶烈酒来,又有人拿来干净碗碟,端来热水。 杨公就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大夫一眼,张大夫低下头,只将烈酒倒入干净碗碟中。 江慧嘉就把自己的篮子放到一边,用热水净過手,又用烈酒将双手擦拭了一遍,這才拈起被烈酒浸泡過的针线,又用张大夫药箱裡的干净布巾将针线擦干,然后穿针引线,俯身蹲至伤者身边,准备下针。 直到這個时候,竟都无人因她一個小女子竟在此时给伤患行缝合之术而提出反对。 气氛甚是微妙。 伤者情况危急,杨公急,其实伤者的几個同伴比他還要急。但杨公身份不同,他的反应最快,是他第一個将江慧嘉拉出来,要她来做缝合的。 此前不论是擅骨伤科的张大夫,還是素有声名的刘老爷子,都不肯做伤口缝合。 其实缝合以后,這伤口必定愈合更容易,血也必定止得更快,這個逻辑谁都能想得通。只是有人不愿做,有人不敢做。 伤者的几個同伴本来在听得文青大呼“沒气了”时,就已经大悲痛過了。是杨公在這個时候找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說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好,說是逼急了胡闹也好,总归這個时候终于有一個人肯接下這缝合的苦差事了,那几人原来想說话的,這时候都住了嘴。 而這些人不說,碍于杨公身份,以及各自难以言說的各种微妙心理,最后竟都无人說话。 只有张氏,她是真的想說话,想反对。她甚至都提了脚,要从杨公手上将江慧嘉抢回来了,最后反倒是宋大郎拉住了她。宋大郎与她悄声說:“你凑啥热闹?人都被拉走了,你還能拉回来?瞧着呗!” 张氏着急道:“這咋成啊!這事儿是那谁能干的嗎?這要连累到咱咋办?”只說“那谁”,就连“三弟妹”都不喊了,她心裡是真被這一变故给急狠了。 宋大郎也只是勉强镇定,不過心裡多想了一番:“她要做蠢事,咱只管记着,回家与老爷子說。在這裡,咱能拗得過谁?”說着,又四下瞅了一圈,其实是既想接着看热闹,又怕江慧嘉真的惹出事来连累到自己两個,因此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而那边的江慧嘉已经下针。 她手上拈的是绣花针,并不是前世惯用的手术类缝合用弯针,但一针在手,从前无数次上下手术台而锻炼出来的那种熟悉感,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