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彼此
她確實感覺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但她覺得有可能是因爲妊娠反應的原因。
“你先多少喫一點東西,之後我帶你去醫院。”陸之豪的聲音依舊溫柔,但語氣裏是不容拒絕的堅定,他緊皺的眉頭裏充滿了擔憂和關切。
夏時苒心慌慌的,她明白自己這具身體可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孕早期有點感冒發燒都對胎兒很不利!
想着這些,也沒有什麼心思喫飯了,胡亂往嘴裏塞了幾口就隨陸之豪去了醫院。
一路上夏時苒只覺大腦開始昏昏沉沉,眼皮也越來越沉重,當她強打着精神撐到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後,便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
夏時苒彷彿做了一個很長很久的夢,夢裏下着瓢潑大雨,冰涼的雨水澆在臉上、身上,她孑然一身站在雨水中,四周的世界被迷茫的雨簾隔開,一切都看不真切。
“媽媽,媽媽。”
忽而,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雨水中由遠及近地傳來。夏時苒連忙轉過身去,眯起眼睛用力看着某個方向,依稀看到一個可愛的男童手裏拿着一隻棒棒糖朝她飛奔而來。
“媽媽,媽媽。”
另一邊,又有一道童聲傳來,夏時苒猛地回頭朝另一個方向去看,隱約看見一個笑容甜美的女童正朝她招手。
雨水冰涼,可夏時苒心中卻充滿暖意,她的臉上掛着慈愛的笑容,眼裏透露着母性的光輝。看看左邊可愛的男童,看看右邊甜美的女童,心中涌起一股幸福來。
“你們快來,媽媽在這兒。”
夏時苒面帶微笑,蹲下身子張開雙臂,迎接兩個稚兒的熱情。
“媽媽——”
忽然,手拿棒棒糖的男童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夏時苒瞪大眼睛朝他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一隻冰冷的機械臂一樣的東西從天而降,像夾娃娃機裏的布娃娃那樣夾起了男童!
男童的小腿在半空中胡亂踢騰着,哭喊着向她救命!
夏時苒面色蒼白,不顧一切地想要衝過去拉住男童。而就在這時,另一邊的女童也發出一聲尖叫:“媽媽!救我——”
夏時苒慌張地扭頭看,不知什麼時候,女童也被那隻機械臂吊了起來!
“孩子,孩子!”夏時苒張開雙手朝天空捕抓着,然而抓到手的只有一片冰涼空虛!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眼睜睜看着兩隻機械臂無情地帶走了她的孩子!
“孩子!”
病房裏,夏時苒一聲尖叫,“騰”的一下睜開眼睛,瞬間從牀上坐起來,已是冷汗涔涔,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着,眼中還流淌着從噩夢中揮之不去的驚恐。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意識到方纔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快速環視四周,潔白的牀單、潔白的牆壁,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還有……站在窗口背對着她的高大身影……
許池陽?
她不是出院了嗎?
她怎麼又在醫院裏?
夏時苒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然而下一秒,之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進腦海裏,夏時苒渾身一個激靈,駭然地瞪大眼睛,衝動之下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手掌撫着平坦的小腹,光着腳衝到窗前拽住許池陽的胳膊,慌聲問道:“許池陽!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許池陽慢慢轉過身,一張佈滿悲慼且絕望的臉,眼底是一片潮紅,像是曾哭過。
看到許池陽這幅模樣,夏時苒驚怔地鬆開了拽着他胳膊的手,不敢置信地向後倒退了兩步,彷彿已經猜到了什麼。
許池陽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像是嚥下了一口苦果,聲音發澀:“孩子,已經沒有了。”
……
“因爲你本來孕酮有點低,又淋了雨。”
“感冒發燒導致了炎症。”
“小孩直接沒有保住。”
“你昏迷了兩天了,手術是昨天進行的。”
“現在你醒了,我也……”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夏時苒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她的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然而許池陽的話卻像惡魔的詛咒一般一遍一遍迴盪在她的耳邊。
孩子,已經沒有了。
腦海中穿插着那個瓢潑大雨的場景,那看不清楚的畫面,那兩隻冰冷的機械手臂,無情地帶走了她兩個可愛的寶寶……
他們都已經喊她媽媽了啊。
他們的聲音那麼稚嫩,那麼甜美,聽在心裏那麼幸福。
“嗚嗚哇……”
冷不丁的,夏時苒聽到病房外有孩童哭鬧的聲音!
她的心臟猛地一揪,不顧一切地衝出病房,睜大的眼睛裏迸發着狂熱和激動,嘴裏喃喃失語:“寶寶,媽媽來了!別哭,媽媽來了!”
“夏時苒!”心痛的許池陽見到夏時苒這幅模樣,忙不送迭地跟了出去。
夏時苒像瘋了一樣要搶人家父母懷裏的小孩,對方驚恐地揚言要報警。許池陽和其他醫護人員再三控制下才制服了發瘋的夏時苒,並向對方家屬誠摯地道歉。
夏時苒眼中的光亮忽然熄滅,蹲在地上捂着臉輕聲嗚咽,過了一會兒,變成嚎啕大哭。
許池陽守在一旁,心臟像被人扔進了絞肉機裏攪動,聽着夏時苒歇斯底里的哭聲,眼眶漸漸的紅了。
這一刻,兩個人像是天塌了一樣,壓得他們喘不氣來,頭疼的快要炸掉,胸口疼的快要死掉。然而他們誰也安慰不了誰,只能盡全力地抱緊自己,那麼蒼白無力。
……
病房裏,壓抑又死寂,安靜的像是能聽到藥液流進血管裏的聲音。
夏時苒目光呆滯地躺在牀上,看着輸液管中的藥液一滴一滴掉落下來,臉色蒼白,大腦空空如也。
許池陽站在窗前,眼睛裏倒映着窗外人來人往,秋意景色,然而眼神卻無比空洞,寂然沉默。
他們像是被關在冰冷又無法掙脫的牢籠裏,承受着詛咒一般的厄運。
四年前,他們失去了一個孩子。
四年後,他們再次失去。
只是這一次,還失去了彼此。
“你走吧,離我遠遠的。”
病牀上忽然傳來夏時苒滄桑又嘶啞的聲音。
許池陽喉結滾動,眼底慢慢涌上潮紅,輕聲說了一個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