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棋 作者:未知 盛實安在耳朵衚衕的大宅子裏已經待了一禮拜。人關在廂房裏,不見天日,心裏惦記着鄭老爺子的惡名聲,始終有些怕,奈何身上是韋灃打出的傷,真要遇事,打也打不過,但這次始終也沒人來。 又過了三四天,有個跛腳的中年男人進來找她。 盛實安心裏有數,知道“鄭老爺子娶續絃”泰半隻是個幌子,這是有人要從她嘴裏套話,還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於是有了幾分底氣,雖然是跪在地下,卻敢提要求,“給我叫醫生。” 這人正是落了瘸腿毛病的雷三,如今辦差知道多長個心眼,看她臉色憔悴,含着胸不敢多動彈,的確是有傷病的樣子,也不膩歪,雖然不可能給她叫醫生,但還是出去要了消炎藥來丟到地下。 盛實安爬起來,一瘸一拐走過去,撿起藥片,問他:“你要問什麼?” 雷三道:“陳嘉揚,你從前認得。” 盛實安點點頭,也不解釋。雷三接着問:“現在怎麼不搭理你了?” 盛實安站在窗邊喝藥,一面琢磨利害。陳嘉揚是道上混的,想必仇家不少,仇家要找他的把柄,必是從親近的人身上找,奈何陳嘉揚身邊無親無故,只有她這個死皮賴臉的,生造出二分牽絆——那時他要她長點心眼,別跟他扯上關係,看來不錯,麻煩來了。 只是眼下倘若說實話,未免被當廢棋,不好說真要被扔給鄭老爺子。盛實安把半杯氣味詭異的水喝乾淨,回頭粲然一笑,摻着點可以亂真的苦澀無奈,“我怎麼知道?本來好好的,突然就生氣了。” 她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好像自己仗着陳嘉揚的力氣,絲毫不怕雷三動手,唬得雷三將信將疑。 盛實安人在屋裏,管不到外頭的大世界,遲早有露餡的一天,果然沒過幾日,在睡夢中被狠狠踢了一腳,雷三拽着頭髮把她拎起來,一路拖到外頭去,又往肚子上給了一腳,“小丫頭片子,騙我是吧?” 外頭在下雨,盛實安痛得臉發白,過了一會,在溼冷冷的雨地裏慢慢坐起來,徒勞地抹一把額上雨滴,扯出一個笑,“沒騙你啊。我們從小是鄰居。” 雷三一愣。這幾天把紅香樓查了個遍,最後偷聽過牆角的夥計交了底,原來是盛實安倒貼,陳嘉揚早就告誡她別找事——上次韋灃那事鬧得大,秦海仁聽說這樁桃花,還真以爲刀槍不入的陳嘉揚有了破綻,原來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於是把雷三一頓教訓,雷三今夜是來找盛實安撒氣的,不料還有東西可挖。 他把她拖回屋裏審,“那小子到底是哪裏人?” 盛實安上次吃了消炎藥,身上的淤青劃傷總算好了些,今天又被踹了窩心腳,坐在那緩半天才說出話來,“上海。” 上海人跑到北平來當教授學者生意人的多,特地北上當打手的少。雷三又問:“家裏人呢?” 盛實安道:“死了吧。”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雷三皺眉,“哪年?” 盛實安委頓在地上,愛答不理的,說話像擠牙膏,“好多年了。那年我還小,不記得。” 雷三接着問:“上海哪裏總該記得,說清楚。” 盛實安張了張口,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撐在地上的手指有些麻,連帶着麻到脣舌口齒,直覺不該說,也不想說。 雷三催了一遍,她說:“易維廟外頭那條街,臨着一棵香樟樹。” ———— 俺熬不住了所以0點更完睡覺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