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1醜弟弟 作者:未知 桌前只剩他們兩個,陳嘉揚方纔發話:“回家?” 盛實安當自己是聾子,目光呆滯地吸橙汁。陳嘉揚嘆口氣,破天荒地服軟,擱下刀叉,傾身過來,“還想出去玩麼?聽你的。” 盛實安這才屈尊降貴擡起眼皮看看,難怪今天西裝革履,原來是特地戴了她買的領帶夾,拿這玩意來提醒她不能翻臉不認人。再往上看,是突出的喉結、有層青胡茬的下巴、淡紅的嘴脣、發亮的眉眼。 這副皮囊實在不錯,盛實安面對這種人極好說話,給臺階就下,擡手抓住他的領子,“你說的?去哪都行?” 陳嘉揚點了頭,神情誠懇,“去哪都行。我沒辦法,弟弟想你。” 又是這樣!盛實安恨不得勒死他,恨不得跳起來踢得他人道不能,最後也只好鬆手一推,壓低聲音喊:“你弟弟醜死了!” 陳嘉揚不管弟弟美醜,總之酒足飯飽,摟起盛實安回家,從樓梯臺階上把人扛起來,三步並作一步跨上樓去,要她安慰流淚的弟弟。盛實安恨得要命,被他扒下裙子,蓄謀着想踹他一腳,可陳嘉揚一眼看見膝蓋上的青紫,握着小腿停下來,“這怎麼了?” 盛實安漲紅着臉,躺在牀上喘得不能自己,“還不是因爲接你電話?”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玩是一定要玩了,盛實安想了又想,想到傍晚,還是給謝馥甯打電話。 謝馥甯今天下午去老師辦公室整理資料,所以盛實安直接打去學校,誰料接電話的是個男人,彬彬有禮的冷淡聲氣,“您好。找哪位?” 這聲音她熟,讀經濟兼職賣餃子分報紙的法語老師,曾經救過她的命。 盛實安咧嘴笑起來,“找你就可以。” 陳軻竟然也認得出她的聲音,有些意外似的,沉默了半天,他終於說:“是你啊。” 天津一別,再無聯絡,盛實安道謝的飯局他沒去,盛實安道謝的書信他收到了,但沒拆,眼下有萬分之一的無措與萬分之一的五味雜陳,又擔心她因不回信而興師問罪,又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幺蛾子,沉默聽着。 實則盛實安只想問問北海公園的冰場開了沒有,她懶得翻報紙找消息。學生們常去玩,謝馥甯知道,陳軻自然也知道,告訴她冰場正在營業,順便還告訴她各種冰車分別價格多少、要戴帽子戴手套當心凍感冒,盛實安一一記下道謝,“雙人車兩小時要續租一次,記住了。” 陳軻說“好”,又問:“什麼時候去?” 盛實安說:“明天就去。” 陳軻說:“好。” 他掛斷電話,繼續謄抄成績,李鈞安說:“誰啊?怎麼幾句話就給你說傻了?” 陳軻埋頭抄,“沒有的事。” 李鈞安指着成績單,“大哥,人家高蓴考了八十五,你給人家抄成十五,老高家還過不過年?” 陳軻把紙團起來撕掉,再重新拿一張,從頭寫起。李鈞安說:“快點寫,今天寫完,催老師給發助學津貼,明天咱們還要去北海滑冰呢。” 陳軻又寫壞一張,又撕掉,淡聲說:“我?我不去了。” 盛實安暫時無暇去想自己給陳軻添了多大的麻煩,掛掉電話,駁回陳嘉揚要小安姐姐摸摸醜弟弟的要求,翻箱倒櫃準備去滑冰的衣裳,最後舉着一件比人還高的大衣,“你穿這件。” 陳嘉揚沒料到她這麼現成,他天生怕冷,又嫌公園裏滿是小孩子吵得頭疼,於是愁眉不展,“非去不可?” 盛實安跋扈地叉腰點頭,“非去不可。” 他越是如臨大敵,盛實安越是揚眉吐氣,當即下定決心,次日一早,忙活着煨薑湯找帽子,把陳嘉揚拽上車,直奔北海冰場。陳嘉揚一路神情冷淡,抱臂靠在車後座,盛實安倚在一旁,伸指頭把他脣角往上推,幸災樂禍,“姐姐帶醜弟弟出來玩,哥哥怎麼不高興?” 陳嘉揚眼高於頂,懶得理她,臉上好大不情願,盛實安三番兩次熱臉貼了冷屁股,全被前面的小司機看在眼中,她大感丟面子,等自己租到冰車上了冰場,已經開始後悔不該帶他出來玩——大老闆只在牀上好玩,那上牀就好了,帶他來冰場幹什麼? 她站在冰場邊,早就醞釀好要搶前面的座位,眼下也無心搶了,低頭戴手套,小後腦勺都寫着懊惱沮喪。陳嘉揚抱臂看着,趁其不備,一腳踹在她靴子底,盛實安一個後仰摔在雪堆裏,眼看陳嘉揚一撐車欄,飛身上了車前座,一拍車把,得意洋洋,“上來。” нàǐTànɡSнuщц(嗨棠圕剭)點CoΜ 標題沒叫“上來”是我最後的善良 明天不能錯過,都來看都來看都來看喔,麼麼打 91你挑一個(一更) 盛實安這才知道這人的險惡用心,瞪着他,“你去後面坐。我蹬不動。” 陳嘉揚恬不知恥,高高在上地衝她挑眉毛,用凍得發紅發亮的眼睛誘惑她,“姐姐,你帶弟弟出來玩,怎麼還讓弟弟出力氣?” 這人生得顯眼耀眼扎眼,長到腳踝的大衣在別人身上是個桶,在他身上毫不妨礙長身玉立,天寒地凍反倒凍得他脣紅齒白,頭髮被風吹亂卻也吹出了二分倜儻,總之人皆側目,見還有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姑娘,紛紛豎起耳朵聽牆角,旁邊的中學生聽得最清楚,見陳嘉揚自稱弟弟,便疑惑地看盛實安,好奇這位姐姐怎麼長得這般顯小。 光天化日,盛實安還要面子,只好爬起來拍拍衣服,費勁巴拉爬上後座,吭哧吭哧地蹬,奈何前面的陳嘉揚死沉,蹬了半天也才走出一米距離。盛實安甩手不幹,跳下車,叉腰站在冰面上,“再不下來你就自己玩吧。” 簡直是個氣球,一戳就炸,比什麼玩具都好玩,陳嘉揚把她攬上車前槓,捏住後脖子困在懷裏一頓親。這裏又不像那些達官顯貴家的露臺,滿地都是要臉的人,看得咂舌望天,盛實安面紅耳赤,撐着胳膊推他,“陳、陳嘉揚……你是不是人!你要不要臉?” 陳嘉揚一鬆手,“誰不要臉?剛纔在車裏誰說我弟弟醜來着?” 他連聲音都不肯壓低,盛實安要燒起來了,“陳嘉揚!” 陳嘉揚一攤手,“誇來聽聽。” 盛實安坐在車上,環顧四周,沒有辦法,近乎囁喏:“……你弟弟真好看。比你還好看。” 陳嘉揚眯眼遠望,北地纔有的美景讓人流連忘返,只是盛實安誇得陰陽怪氣,他說:“聽着不像好話,重來。” 盛實安豁出去了,“比我還好看。” 陳嘉揚把人逗得小耳朵通紅,功德圓滿,蹬一腳,空着後座帶她往前滑去。晴空下冰場青藍無際,像塊碩大無朋的厚玻璃,琉璃蒙霜花般明亮美麗,盛實安坐在高高車槓上,軟軟的髮絲涼涼的貂毛都隨撲面風拂向他領口和下巴,撲滿鼻腔的氣味冬風般剔透清澈,雪花般輕忽柔軟,讓他偶爾有錯覺,坐在他車槓上的是隻毛茸茸雪糰子。 他突然問:“在上海時你在哪讀書?” 盛實安說:“聖若瑟女中。” 聖若瑟女中離陳邡教書的學校不遠,陳嘉揚從前常去那一帶閒逛,校門口總有壞小子偷看女生,也有的騎着自行車接女友,在晚霞中呼嘯來去,穿校服的女生拿男孩的帽子壓住飛揚的裙角。原來她讀那所學校。 鼻息蹭在脖子裏,盛實安察覺,問:“笑什麼?” 陳嘉揚腦子裏過一圈往事,想象小矮子穿醜校服的樣子,難免覺得滑稽,“早知道就去打劫。” 學校裏漂亮的女生不少,盛實安費勁地轉回頭來,神情警惕,“劫誰?” 陳嘉揚拍她腦袋叫她低頭,別擋着他視線,轉動車把轉個大彎,與熱鬧非凡鬧成一團的小娃娃們擦肩而過,朝着她耳朵低聲道:“劫個童養媳。” 氣音又輕又酥,盛實安癢得一個哆嗦,待到聽清內容,更嫌他流氓,反手拿肘彎砸他腰,陳嘉揚不躲,一彎腰把她壓在懷裏,讓她在懷裏鬧騰,讓滑冰刀的小孩兒們看熱鬧。盛實安察覺,大感跟他逛公園傷風敗俗,決心今後再也不要自討苦喫,停手小聲喊:“鬆開!” 陳嘉揚厚顏無恥道:“親一口,我考慮考慮。” 盛實安恨不得把他嘴堵住,忍無可忍,揮出一拳頭砸開他胳膊,自己跳下車,站在冰面上,踢他一腳又砸他一拳頭,卻全都落空,一腳踢到車輪,一拳頭只打到他衣服口袋。唯有大衣被風掀動,陳嘉揚不痛不癢,勾住她後脖子,正要再耍流氓把她綁架上車,卻聽得有小孩子大喊:“那是什麼?” 他神情一冷,伸手去摸口袋,觸手扁平,裏頭的東西竟然已不翼而飛,而不遠處冰面上有個小小的黑點正飛速滑動,正是從他口袋裏掉出去的。 霎時間心臟一沉,又陡然提上嗓子眼,懸着提起五臟六腑,陳嘉揚頃刻變成啞巴,眼看那幾個小孩兒滑着冰刀呼嘯而過,去追從他口袋裏掉出來的東西。黑點藉助冰面光滑,飛速滑向岸邊,被一個圓滾滾的小孩兒飛滑上前一腳截住,耀武揚威叉腰道:“這誰的?沒人要我拿走了!” 小孩兒們紛紛應和,“誰的?誰的?我們拿走了啊!” 半大小子拉幫結派,陣勢能把同年紀的小姑娘嚇哭。盛實安甩開陳嘉揚的大衣,一滑一滑地走過去,一擡下巴,“你拿一個試試?” 這漂亮姑娘比那小胖墩還威風,身長不過五六尺,流氓的氣焰卻有三米高,半大小子們沒敢拿,傻了似的看她步履維艱地走過來,伸出手,說“拿來”。 小胖墩在她的囂張氣焰下威風掃地,默默交出盒子,放進她掌心,率領人馬落荒而逃。陳嘉揚原本正騎車追來,這麼一來,又被大批冰刀隊人馬截斷去路,無奈喊:“別打開!” 盛實安已經打開,只不過還沒看裏面是什麼東西,只看到他着急,也跟着緊張,隔着這座人工鵲橋喊:“你說什麼?” 聲音被吞沒。隔着喧譁人流,揹着琉璃世界,襯得任何人都多少會有些渺小,何況她今天穿白色,在天地間更不起眼,可是卻在呼啦而過的景色間變成一面旗幟,隔着這麼多嘈雜,陳嘉揚看得清一切,毛領毛茸茸,眼睛亮晶晶,鼻尖泛着紅;也或許他什麼都沒看清,只是盛實安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早已變做雕像,如此鮮潤鮮活地立在腦海中。 小孩兒們跑遠了,久違的安靜重回大地。陳嘉揚在幾秒前的某個瞬間打定了猶疑不決數日的主意,伸長兩腿,踩着冰面站在原地沒動,神色平靜而安定,“我說,你挑一個。” 盛實安低下頭,把半開的盒蓋扳起。方纔沒看清,其實這是隻深藍的珠寶盒,盒蓋上沾了冰粒子,裏頭的天鵝絨是深海般的顏色,上頭躺着七枚戒指,兩枚白鑽,兩枚藍鑽,一枚是密鑲的碎碎粉鑽,還有兩枚祖母綠。 看書僦捯ΗαīTαиɡSんúЩú(海棠書箼)奌℃╈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