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愛,是常感虧欠(4K修訂)
封閉的空間。
安靜的氛圍。
以及緩慢上升的高度。
當鋼鐵與機械緩慢轉動時,外界的喧譁會被隔離,僅留內部的輕微呼吸聲,以及面對面的對視。
因此。
即使是在靈氣復甦的現在,摩天輪的人氣依舊不減。
“莫漓,上來吧。”
許系牽着許莫漓的手。
步伐輕邁,登上其中一個轎廂。
嗡——
世界開始轉動。
夜色在鋼鐵零件間流淌,像粘稠而厚重的糖漿,覆蓋在轎廂內外,僅有極少數的空缺,被遊樂場的晚間燈光照亮。
那是五彩斑斕的霓虹。
隨着高度上升,被地平線壓扁成閃爍的微光。
繼而又被玻璃折射成間斷光柵。
柔和迷幻。
分外神奇。
女孩的眼眸輕輕一眨,那些零散的夜光,就碎裂成細小的斑點。
真慢啊……
坐上摩天輪後,許莫漓第一時間感受到的,就是如此樸實的念頭。
但她不討厭。
因爲在這狹小空間裏,僅有她和兄長二人。
這是屬於此刻的,名爲【許系和許莫漓】的私密空間,無人打擾,安靜悠然。
“兄長以前有來過遊樂園嗎?”
許莫漓問着。
她坐在許系對面,轉頭看向窗外的夜景,那是朦朧閃爍的建築光點,因高度的拔升,變得愈發細小。
從許系的角度望過去。
正好能看見,女孩的側臉被外界彩光拂射,顯得白皙軟嫩。
“沒來過。”
許系伸出手,幫許莫漓整理額前秀髮。
“缺錢的時候,不敢來。”
“有錢的時候,不想來。”
聽着許系的回答。
少女轉過來,表情顯得驚訝,隨後眉眼彎起,顯露出開心的模樣。
“那莫漓就很開心。”
“爲什麼?”
“因爲兄長的首次遊樂園,是和莫漓一起的。”
伸出手指。
微微彎曲。
輕彈。
“兄長,疼~~~”
燈光交錯,或明或暗,轎廂的移動連帶着光影一同變化。
許系神色無奈,又彈了一下許莫漓的額頭。
“別說這些有歧義的話。”
“要是被人聽見,很容易就誤會的。”
“……莫漓知道了”,女孩乖乖點頭。
她真的有知錯嗎?許系看不大出來,也沒打算追究。
只是又輕彈一下光滑的額頭。
以示懲戒。
摩天輪勻速轉動着,沉重鋼鐵打造的轎廂,宛如宇宙星空的點點砂礫,將天際的月影一次次遮蔽。
許系注視着。
注視那份雲與月的交替。
“給”,懲戒完古靈精怪的妹妹,許系取出幾顆糖果,都是許莫漓愛喫的口味。
青檸味,藍莓味,草莓味。
“謝謝兄長。”
雙手接過糖果。
少女的手指輕輕剝開糖衣,將其中一顆糖果含入口中,像品嚐極爲珍重的寶物,細細品味。
品得很慢,比光陰的流轉還要慢。
品得很細,比瑣碎的日常還要細。
“還是兄長給的糖好喫。”
許莫漓笑道,她沒有一口氣喫完,而是將剩餘的糖果,鄭重封存在小空間中。
說要留待以後細細回味。
那樣的表情。
讓許系想起很久以前,魔女初來現實世界之際,他所看見的奇異夢境。
夢裏,有魔女獨自遊歷世界的畫面,也有莫漓躺在病榻,以無神雙眼凝視天花板,等待他這個兄長歸來的畫面。
“要是不夠喫的話,可以找我再要。”
“不用了,兄長。”
女仙的語氣帶着俏皮,嘴角的笑有些好看。
“莫漓有這些就夠了。”
“這些糖果很甜,一顆就能喫很久。”
說着。
許莫漓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這麼一會時間,轎廂已經上升得更高,地面的人羣宛如黑點,溶於夜色中不分彼此。
“兄長……”
輕盈的聲音,在機械扭轉的動靜裏變得模糊。
“這兩個月,我很開心。”
“真的……很謝謝兄長。”
“一直縱容着我,一直包容着我,接受我的全部任性和無理。”
纖細的手指,不自然握住鐵質扶手。
似躊躇。
似猶豫。
最終,說出老實的道歉:“對不起。”
“好,我知道了。”
轎廂恰好行駛至陰暗面,內部昏暗無光,看不清人與人的面容。
迴盪的聲音,卻仍是熟悉的溫柔。
女孩覺得愧疚。
認爲是自己綁架了許系的時間。
但許系不這麼想。
“莫漓,你還記得黑石城的生活嗎?”
黑石城。
第一次模擬裏,許系在進入天劍宗前,與妹妹相依爲命的凡人城池。
“嗯,記得”,許莫漓點頭。
許系笑着,在昏暗的轎廂內,講述曾經的黑石城生活。
那是充滿困苦,僅憑兩人依偎取暖的時光。
寒冷。
且瑟縮。
“莫漓,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
許莫漓的純淨眸子,倒映着寂靜的黑夜世界,以及面前的熟悉身影。
她很困惑。
兄長爲什麼會懷有歉意。
許系輕撫女孩頭頂,溫聲開口:“其實,我一直想給你富足的生活環境,卻沒能做到這點。”
“我很愧疚,因爲我救你的目的,不是爲了讓你喫苦。”
“後來,我們進了天劍宗。”
“生活開始變好,好到我以爲,會一直持續下去。”
“但我還是太自大了……”
“擅自覺得靈氣充足的環境,對你會有好處,結果反而讓你昏迷多年。”
“莫漓,因爲我的錯誤,讓你缺失了人生最重要的童年。”
許系停頓了下,語氣釋懷:“所以我很喜歡這兩個月,因爲它讓我覺得,正在補足曾經的遺憾。”
啊……
世界變得安靜。
唯有瑩亮的雙眸在顫動。
許莫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語,去描述此時的心情。
明明是許系救下的她,僅憑這點就勝過一切,勝過千言萬語。
但許系依舊愧疚着,沒能給她帶來快樂的生活。
一句話在女孩腦海迴響。
【愛,是常感虧欠】
“兄長……”
許莫漓向許系露出微笑。
那複雜的笑,含有兒時的撒嬌,病弱時的脆弱,以及成長的堅韌。
唯獨沒有悲傷和淚水。
因爲那樣的表情會讓兄長擔心。
“兄長以後,可以繼續陪我,做這種任性又無聊的事情嗎?”
“嗯,當然可以。”
答案是肯定。
天之厄的病症早已治癒。
但與兄長離別的心之裂縫,卻是直到此刻,才迎來溫暖的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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