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五〕氣瘋
曹素貞臉一白,顧不上去看誰在笑話自己,嚶嚀一聲,捂住了臉。
曹老太太在二房作威作福了這麼多年,還從沒在誰身上栽過跟頭,怎麼也沒料到溫鸞居然直接反駁她的話,當即愣了一下。
半晌後,曹老太太反應過來,臉色陰沉如水,冷笑着道:“你哪來的那麼多道理。你去了松柏堂,反客爲主,惹人笑話。要不是你在長房說了不該說的,爲什麼貞娘會哭着回來?誰允許你去的!”
溫鸞輕笑一聲,模樣乖巧:“老太太,我是客,在二房是客,在長房也是客。我不如曹家姐姐,明明是客卻有老太太的庇護,在二房人人都得捧着敬着護着,當做主子般伺候,到了長房,也將架子擺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曹老太太眼神陰沉:“伶牙俐齒,你的話意思是貞娘不懂規矩了?曹家最重規矩,貞娘如果不是沒了親孃,還輪不到你欺負!”
所以,沒了親孃就是最大?
她也沒了親孃,怎麼不見護着。
曹素貞哭紅了臉,嘴裏嚷着“娘”。
溫鸞沒理會她,微笑看着曹老太太:“曹家姐姐沒了孃親,的確可憐。可這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老太太,您上來就訓斥我欺負人,做錯了事情,可聽到此時,我實在聽得糊塗,長房是不是真的答應過姐姐什麼?要不然,我去外頭問問,看看旁人知不知道曹家姐姐和長房是什麼關係。”
曹老太太臉上青青白白,指着溫鸞的臉,氣得直打哆嗦:“你想做什麼?想壞了貞孃的名聲不成!藻娘怎麼養了你這樣一個白眼狼,你壞的不是貞娘一個人的名聲,你壞的是整個顧家!”
“老太太此言差矣。”溫鸞道,“我從沒想過要壞誰的名聲。就連我家七姐,想當初她與我的未婚夫私相授受,我也爲了她的名聲好,主動退親,告訴滿城百姓是我不要這門親事,和七姐私下的言行舉止無關。老太太這麼說的話,看樣子我也該告訴永安城裏的人,顧家長房是隻許曹家姐姐一人進出了,免得都受無妄之……”
“你敢!”
曹老太太驚呆了。
她一字一句說的都是自己的主動退讓,聽起來好像十分貼心,可實際上字字句句都是威脅。
想到曹素貞做的事要是叫她傳到了外頭,曹家的臉面,顧家的臉面,還有曹素貞……曹老太太一陣膽寒。
看着面前兩張目瞪口呆的臉,溫鸞嘆口氣,彷彿一片真心被人白白浪費。
“你敢!”曹老太太怒喝一聲,摟緊了曹素貞,“你娘教你的規矩呢,難道都學到了狗肚子裏去了?你居然敢威脅長輩?你瘋了不成?”
溫鸞歪了歪頭,看她:“所以,老太太,您究竟想要我做什麼?我娘教我的規矩,我都記得。我娘說過,做人最重要的是道理。曹家姐姐去得長房,爲何我去不得?曹家姐姐能與老夫人說話,爲何我說不得?難道就因爲是老太太您定的規矩,所以我就得乖乖認錯,以後離長房所有人遠遠的,最好連看都不要看上一眼?”
她撇撇嘴,雙手靠在背後,腳下輕輕踢了踢。
“這莫須有的錯,叫我怎麼認得了。難道老太太還要學話本里的貪官污吏,來一個嚴刑拷打,屈打成招?”
曹老太太被說得啞口無言,怔了半晌。
曹素貞擡手,斥道:“休要強詞奪理!”
溫鸞回她:“我說錯了什麼?”
難道曹老太太不是想要“屈打成招”,仗着身份,逼她認這個錯?
可歸根究底,她又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不過就是莫名其妙被曹素貞哭出了問題。
“你這孩子,難道我是這般黑白不分的人嗎,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曹老太太此時回過神來,見曹素貞臉上一下青一下白,頓時心疼的不行,壓着滿腔怒火,安撫其溫鸞來。
“老太太對曹家姐姐的好,我自問求不來。”溫鸞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擡頭笑了笑。
她本就生的好,當臉上的嬌軟退卻,一雙眼睛神采飛揚,直叫人看得心底發慌。
“阿孃雖非我生母,可我自幼長在她膝下,親她愛她,自然而然也願意與老太太親近。老太太若是說一句二房與長房有隙,要我不與長房來往,明明白白說了,興許我能聽上一二。”
溫鸞嘴裏嘖了一聲,笑着看向曹素貞,道,“可老太太什麼也不說,只偏着曹家姐姐,覺得我這個錯了那個也錯了,不敢進長房,不該和老夫人說話,不該搶了老夫人的關注。”
“你!”
“曹家姐姐。”溫鸞叫住曹素貞,笑盈盈道,“只要老太太說一句曹家姐姐和長房結了親,不希望看到任何人隨意進出長房,我就再不往長房去。”
這話,饒是曹素貞做夢都想聽到,曹老太太也絕不會當真開口。
長房再怎樣,到底是整個顧府的長房。爵位在長房,撐着門楣的郎君也在長房。曹老太太恨極了長房,也做夢都想讓曹素貞嫁進長房。
她這時候開口,纔是真正的壞事。
就算這樣,曹老太太的火氣也已經跟着壓不住了。
她動不了長房,難道還動不了一個小小的庶女?
幾乎是在示意丫鬟上前抓着溫鸞的同時,曹老太太高高揚起了手掌,對着溫鸞就要扇下去。溫鸞杏眼圓瞪,根本不等丫鬟上前,已經伸手抓過就近的一個,直接推到了身前。
兜頭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抽得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啪”的一聲。
滿室寂靜。
衆人目瞪口呆,看着被打倒在地的丫鬟,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居然敢躲?”曹素貞拔高了聲音。
那丫鬟柔柔弱弱的,哪裏還有剛纔耀武揚威的樣子。這兒會兒趴在地上,掩面痛哭,嘴角都掛上了血。
曹老太太目眥欲裂,被溫鸞的舉動氣得臉色發青,一雙手顫抖着厲聲叫道:“把人抓住!給我抓住,我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八娘可別再躲了,氣壞了老太太,只怕老太爺也得唯你是問。”周姑子撲上前來,伸手就要抓上溫鸞的胳膊。
溫鸞甩開胳膊,想也沒想,抽出鞭子,揚鞭就抽在了周姑子的身上。
小馬鞭乾脆利落地一聲“啪”,抽得周姑子發出慘叫,捂着胳膊往後倒。丫鬟們慌成一團,急忙上前將人扶住,看着溫鸞,白着臉往後躲。
通常養在內宅的女人,真要受罰,總不是那些常幹粗活的婆子姑子的對手,更不提那些年紀小小的丫鬟。
曹老太太這些年,沒少讓身邊的這些婆子姑子對她看不上眼的丫鬟動手,原以爲溫鸞也是如此,卻沒想到她竟然敢還手。
“你!”
曹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紀,氣急了,頭疼欲裂,身子晃了幾下,順勢抓住了身邊的曹素貞。等稍稍平復,老太太見溫鸞手裏還抓着馬鞭,頓時大怒,顫巍巍地指着她,厲聲道,“你是不是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你居然敢在這裏對我的人動手!誰給你的馬鞭,你還想抽誰,抽我是不是?!”
說完,用力喘息,目光帶着焦急:“把馬鞭奪下來!反了天了!這樣的性子,不能讓她再留在顧家,趕出去!趕出去!”
丫鬟們不敢上前,溫鸞自顧自捲起馬鞭,作勢要放回腰上。
曹老太太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你們也跟着反了天了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我讓你們把她趕出去!趕出去!”
“不用趕了!”顧氏和周氏先後從外頭闖了進來,跟後跟着一串丫鬟婆子,有她們身邊伺候的,也有老太太外頭攔人的。
顧氏前腳進門,見溫鸞沒有受傷,後腳就跪在了曹老太太跟前,重重磕下頭。
“不用趕了。我們這就走!顧藻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顧家早就沒了這個女兒,是我太貪心,一直想要回來看看,反而害苦了八娘。”
“大妹妹!”周氏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要去扶她。
顧氏三個頭完,從地上站起來,在曹老太太驚怒的目光裏伸出手,緩緩地握緊爲了溫鸞的手掌,鄭重道:“顧家怎樣,其實在阿孃的眼裏並不重要。阿孃這些年爲曹家做了多少,又爲阿兄做了多少,任誰都看得出來,曹家比阿兄更重要。我們也是,哪裏比得上曹家的人。”
見曹老太太臉色越發難看,溫鸞心下長長嘆氣。
顧氏還在繼續道:“阿兄如今的位子,在阿孃眼裏不過就是尋常,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長房不同,長房的爵位就算沒了,可長房有三郎在,三郎支撐着門楣,三郎還曾經是皇子伴讀,論人脈顧家無人能敵他,所以只要抓牢了三郎,曹家就能一躍而起。”
“阿孃永遠想到的只有曹家。我們算什麼,尤其是像我這樣私奔過的女兒,更加不值得阿孃上心。”
曹家老太太第二次見到女兒這樣反抗自己,一時氣得倒仰,狠狠喘了兩口氣,指着母女倆就吼:“滾!滾出去!別想來佔我家的便宜!”
溫鸞簡直要氣笑。
她來永安前,以爲顧家的的確確是簪纓世族,畢竟爵位還在,子孫的功名也尚且有。可到了才知道,整個顧家簡直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顧溪亭是很好,可他只是一個人,代表不了整個顧家。
爛泥一般的地方,誰稀罕留着!
“八娘,走,咱們回去收拾收拾,這就搬出去。”顧氏轉身就要走。
溫鸞被帶了幾步,歉意地朝周氏福身,這纔跟上顧氏的腳步,邁過門檻。
身後,傳來丫鬟們的尖叫。
溫鸞回頭看了一眼。
曹老太太似乎是被氣得昏過去了,她生得富態,整個人倒在曹素貞的身上,將人壓得直往地上去。
一時間,屋子裏亂成一片,誰也顧不上前來攔一攔她們。
等到顧氏當真收拾好東西,天色已到晚間。
顧濤下衙回來,原本又困又餓,聽說家裏出了事,顧不上那頭病倒的老太太,直接衝到了溫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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