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六〕誰的主意
李老夫人冷着臉,走到院中。
顧溪語心中一緊,急道:“祖母,我?沒有做過。整件事,我?都是不知情的,牛大不是受了我?的囑咐,我?也沒拿出一千兩。我?要是有這些錢,我?就……我就去把賢哥兒接回來了不是嗎?說不定……說不定是咱們府裏其他人,借我?的名頭,找了牛大這個見錢眼開的東西!一定是這樣的!”
溫鸞道:“那表姐覺得?會是誰?會是誰這麼大方,拿一千兩,換兩場鬧騰。”
“是二房曹老太太!”顧溪語道,“你娘當初寧可私奔,都不肯聽話嫁給禹王,所以這些年老太太一直心裏生着氣,覺得?都是因爲你孃的關係,所以二房一直……一直沒什麼起色。後來你們母女倆回永安,雖然錢財無數,一直孝敬着,但?是她懷恨在心,再加上你們母女倆都是一樣的不聽話,所以她……她就故意找人來鬧你們。”
她說着,看了李老夫人,“祖母和曹老太太相識這麼多年,最是清楚不過她的脾氣性子,這事……這事一定就是她差人做的。”
溫鸞心口發悶,抓緊了自己的衣袖。
李老夫人搖頭,道:“你撒謊了。”
顧溪語臉色一白,惶然:“祖母……”
李老夫人道:“二房老太太是什麼性子,你不瞭解,所以這麼編排。可仔細想想,你也該明白,那是個名聲富貴都要的人。她就是再厭惡八娘母女,這些年也還沒把事情鬧到顧府大門外。”
顧氏當年私奔,已經叫二房丟過一次臉。曹老太太慪氣得?待在二房足足一個多月,不肯出門一步,生怕遇上交好的夫人太太們被人奚落,哪怕後來別人再提起,她也隨口應付過去,不願再詳細說起什麼。
要她這樣的性子,掏出一千兩銀子去請人在東柳巷和顧府門前鬧事,鬧得左鄰右舍紛紛議論,只怕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纔不得?不動心思。
溫鸞信李老夫人的話。
她看着顧溪語,見人嘴角張合,卻漲得?滿臉通紅,好像喉嚨被堵住似的,便當即明白顧溪語果真是在撒謊。
院門外傳來喧鬧聲。是湯氏聽說了事情,跑過來吵鬧。
顧溪亭看一眼長明,後者當即出去應對。
“二姐究竟還想瞞到什麼時候?今日還只是一樁丟面子的事,若二姐爲了外頭的人,連自家都可以不顧,那是不是日後,那人要二姐在顧家的廚房下毒,二姐也敢奉命行事?”
顧溪亭淡笑問,“二姐,顧家已經很?久沒有實行過家法了。我?想,你還記得小時候,祖父是怎麼用顧家家法,教訓大伯父的。”
顧家的家法就是棍棒。
用的是大承境內最結實的木頭所制的棍棒。因爲顧家先祖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說法,歷代不聽話的顧家子?都會被押着,在闔府面前結結實實捱上十幾二十棍子?。
長房大老爺顧漸,雖有爵位,可自小就不是個聽話勤奮的孩子。幼年調皮搗蛋,都不曾捱過家法。然而就在顧溪語出嫁前,顧漸闖下大禍,差點被老太爺親手打到嚥氣。
那種血肉模糊的畫面,顧家所有人至今不敢忘。
李老夫人這時擰了眉:“二孃,你還不老實交代!”
她話音才落,顧溪語臉色大變:“是禹王妃!是禹王妃交代的!我?去廟裏敬香的時候,偶然遇見了禹王妃,王妃和我?一見如?故,我?以爲……我以爲能得些好處,沒想到王妃突然跟我?說,要我?找人對付表姑。”
“我?不肯的,我?沒想過要這麼做,是禹王妃說只想壞了溫八她們母女倆的名聲,叫她們沒法在永安做人就可以!那一千兩銀子也是禹王妃給的,跟我?沒有關係!”
她爬到李老夫人面前,不顧牛大和趙壯的哀嚎,抓着老夫人的裙襬哭求:“祖母,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聽信王妃的!我?看到趙壯來家門口鬧事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顧溪語哭得厲害,怕李老夫人不肯幫她說話,又急匆匆跪行到顧氏面前:“表姑,是我信錯了人,是我心眼小!你幫我說說話吧,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哭聲吵得人耳朵疼。溫鸞卻一時給不出任何反應,直到衣袖下緊緊攥起的拳頭被溫熱的大掌輕輕攏住,她這才?擡起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顧溪亭微微垂眸:“要不要原諒她是你的事。”
“如?果……我說不原諒呢?”
雖然整件事看起來都是禹王妃的主意,但?如?果不是顧溪語從中提供幫助,趙壯又怎麼會出現在人前。
她可以不在意名聲,但?被人捅刀又怎麼會感覺不到疼。
“那就不要原諒。”顧溪亭道。
他心底多少有些愧疚。皇城司的察子?神出鬼沒,可也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察子?。
宮裏不會有,因爲那會被聖上忌憚,禹王府也沒有,因爲禹王是個生性多疑的人,曾經隔三差五殺掉過一些下人,只爲了確保沒有察子?。皇城司爲此不得?不從禹王府,撤出了手底下的人。
如?果不是這樣,也許禹王妃的那些動作,他就能更早一步知曉。
顧溪亭的回答,讓溫鸞多少有些驚訝。
可很快,她的注意力還是放回到了顧溪語的身上。
顧溪語還在哭,求老夫人,求顧氏,求一切能求的人,只想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禹王妃身上。
彷彿她從始至終都沒有伸出一隻手。
李老夫人卻是顯然不想在這事上再縱容她,搖了搖頭,嘆氣道:“八娘怎麼想?”
溫鸞沉默。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不能原諒顧溪語,但?更不能原諒的,還是禹王妃。
握着自己手的大掌稍稍用力,而後鬆開。她轉頭去看,顧溪亭安撫地頷首,繼而道:“也不比見官,直接送去禹王府吧。”顧溪語一聲“尖叫”,嚇得?暈厥過去。
顧溪亭看她一眼:“祖母,二姐還是禁足吧。”
禹王府那頭,禹王妃正與幾家前來王府的女客說說笑笑。禹王與世子?皆不在府中,自然一切便以她爲主。就連禹王長子,都如同伶人一般,被叫到跟前來同丫鬟一起玩耍嬉鬧,逗人發笑。
等到丫鬟急着進到花廳,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她的臉色陡然變了。
正與她說話的是御史臺監察御史蔡大人的夫人,見王妃臉色大變,忙問:“這是……出了什麼事?”
她揮揮手,一屋子?的笑鬧聲便都停了下來。
連丫鬟們也極其能看眼色地帶走了禹王長子,生怕一不留神惹怒了王妃。
禹王妃微微笑了起來,臉色難看的誰都看得?出來。
“我?去門口看看,你們先坐一會兒,喝喝茶,喫喫點心。”
女客們聞言,忙起身送她。蔡夫人眼波流轉,指了自己的丫鬟,叫人跟上去看看。
禹王妃氣沖沖地往上了丫鬟備好的轎輦,一面搖搖晃晃由幾個太監擡着往王府大門去,一面問:“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有人架着馬車過來,還不等門房和侍衛過門,就從車上丟下兩個人來。奴婢瞧着……瞧着像是……”
“像是什麼?”
“王妃,這裏頭有個人,像是顧家那個寡婦上回給您找的跑腿的。”
禹王妃一愣,等反應過來丫鬟說的是誰,立刻怒了:“怎麼回事?怎麼人被丟到王府門前了?你都認出來了,還不趕緊趕走!”
丫鬟急得快哭了:“奴婢……奴婢根本攔不住。門房喊了侍衛,想趕緊趕人,可……可那兩人就賴在地上不肯走,還……還跪在地上直磕頭,說對不起王妃,沒辦好王妃交代的事,沒臉拿那一千兩銀子!”
禹王妃頓時怒得?眼前發黑,轎輦才?一落地,揚手就朝丫鬟臉上打去。
“廢物!”
丫鬟哭着受了巴掌。有擡轎的小太監嘆氣,偷偷往她手裏塞了塊帕子?。
禹王妃提着裙子?,急匆匆往門口去。
王府門外,兩個男人跪在地上,連聲哭嚎,像是愧疚極了,不住地喊“對不住”。
圍觀的人已經許多了,幾個侍衛想要趕人,可人越聚越多,根本就趕不走。還有膽大的,連侍衛都敢攔,伸長脖子?問到底怎麼對不住禹王妃。
看熱鬧的時候,哪有什麼身份之別。底下的百姓最樂意看到的,大概就是這些皇宮貴族們出醜丟臉。有人嘿嘿笑,問是不是禹王妃給禹王戴綠帽兒了,要不然怎麼就跪了倆男人,一口一個對不住。
這話一擺,禹王妃差些氣吐血。
疾步邁出門檻,指着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的牛大,咬着牙就道:“你是什麼人?”
“王妃,我?是牛大啊。這是趙壯。我?們……我們沒辦成您交代的事,實在是對不住您,這錢……拿着燙手!”
牛大說完,忙撞了趙壯一胳膊。
來時顧溪亭早有交代,只要他們在禹王府鬧一場,就保住他們的命,從輕處置兩人。趙壯惜命得很?,當即就答應了下來。那錢揣在懷裏,雖然還沒熱乎,可拿出來的時候,他當真是沒一點兒不捨得?。
五百兩銀子裝在一個不起眼的盒子?裏。
禹王妃已經氣得?不行,等趙壯涎着臉把盒子?打開,露出裏頭明晃晃的銀子,聽着圍觀人的吸氣聲,她只想眼睛一閉,暈過去什麼也不管了。
“王妃,銀子都在這兒了。您讓小的去東柳巷還有顧家門前壞人小娘子?的名聲,小的沒辦成事……”
趙壯說着,禹王妃瞪大了眼,呲牙喊:“快閉嘴!閉嘴!”
她指了幾個侍衛喊:“還不趕緊把人殺了!快殺了!”
禹王妃這一下喊,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到底還是聽令,舉着手裏的長矛就要圍向趙壯牛大。
圍觀的人羣外,這時候突然響起冷冷的聲音。
“誰要當街殺人?”
人羣自動分開,讓出中間的道兒來。
禹王妃眼皮一跳,喊:“快殺!”
“王妃這是想做什麼?”
走到人前的是幾個皇城司打扮的男人,爲首一人虎背熊腰,正是如今的皇城司副使尉遲善。
禹王妃一陣腿軟。
不等她解釋,尉遲善擡手:“來人,把這兩個人帶下去好好問問,怎麼王妃要對着兩個男人喊打喊殺。”
皇城司來得突然,走得也十分迅速。
禹王妃心口悶得厲害,不等人羣散盡,這一回真正眼前發黑,閉氣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沒人在背後,一個目光短淺的婦人能幹啥。顧得了眼前的一二三,顧不了後面的四五六。顧家的勢明面上看着支撐家門的三郎也不過就是國子監博士,那頭好歹是王府,當然叫人一眼就看到了一二三,跟着一二三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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