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二〕舞弊
這?一查,有皇城司的從旁協助,許氏一族在滄州當地這些年作威作福,犯下的累累案子,一俱被翻了出來。
按照大承律法,許氏一族被抄家,當地與許氏勾結的官員也全都被髮落。
皇城司不負責查案子,但聖上有命,整件事便從頭跟到了尾,連最後把人押送??永安,都有皇城司的影子。
到了這?年夏,皇城司押回了許氏全族和犯官衆人。
那長長的一串兒囚車,從天牢門口能一路排到城門。圍觀的百姓便顯得尤其絡繹不絕。
那些人被送進天牢後,欽差便帶着簽字畫押的認罪書進宮面聖。
那一摞子認罪書,累在聖上跟前,看得御書房底下跪着的六部尚書們直冒冷汗。
滄州那是大事,他們也派了人去滄州打?聽消息,卻不想被皇城司那幫傢伙懶得嚴嚴實實,竟除了被故意放出來的風聲,什麼都打聽不得。
這?裏頭一旦涉及到六部,誰都跑不了。
因爲遞上的認罪書大多是要聖上過目的死罪。聖上耐着性子看了,邊看邊聽欽差將顧溪亭曾經說過的那些事,又說了一遍。
勾了一份認罪書,他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另一隻手,抓着認罪書就往底下人頭上砸。
“你們一個個,是以爲成了尚書,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底下人犯了這?麼大的事,當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還是說,滄州的好處早早就送進了你們各自的府裏!”
聖上不會去管那湊巧被許氏兄弟擄走的小娘子,是不是皇城司使的計謀。他更想知道,底下這?些人有多少是拿了許家好處的。
工部尚書想要說上兩句話,叫聖上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到嘴邊的話?嚇得嚥了??去。
“一方富豪,好一個一方富豪!許家手裏的金銀,只怕是比朕的國庫都豐盈了!”
戶部尚書打了個哆嗦。
聖上見不得這?幫傢伙,直襬手叫人趕緊滾。
話?音才落,六部尚書整齊劃一地起身行禮,擠着跑出御書房,顧不上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擦着滿頭大汗慌忙就跑。
顧溪亭看着他們,就見張德在旁笑:“這?是知道怕了。聖上說了,知道怕就好,就怕不知道‘怕’字怎麼寫的。”
顧溪亭見了聖上。
聖上還在看那些認罪書,一份一份,看得格外仔細。看一份,勾一筆。看到惱人的,勾得筆鋒尖利,完了還氣不過,非要砸到遞上,才能出一口氣。
顧溪亭彎腰,撿起落在腳邊的一份認罪書。
不偏不倚,正好是甄紫芝那位表哥的。
“你看看,你看看!私自開挖山礦,死傷不計其數,卻連個賠償都不給!鬧上門的,還要往死裏打?!還有見了生得不錯的女子,就往家裏擄,竟是不管對方是否已有家室,看上了就搶,打?人丈夫,殺人孩子,就爲了搶到女人!”
“這?一家子人,簡直畜生不如!”
聖上青筋直跳,氣都喘得粗了很多。
張德忙上前,又是斟茶,又是拍撫胸口。
顧溪亭拾起地上的那些認罪書,重新在御案上累好。
“陛下,好在事情已經查明,有冤屈的可以申,有苦日子的可以變好。”張德在旁勸道?。
聖上嘆着氣,直搖頭。
姓許的這?一家從上到下全是作惡多端,沒個乾淨的。當地官員爲着手裏的那點好處,爲了牀上的那一個兩個許氏女,連基本的禮義廉恥,百姓福祉都拋在了腦後。
當地的百姓哪怕從前還有膽大的敢反抗,日子久了,怕再喫苦頭,就漸漸都忍了下來。如若不是這次湊巧許氏一族出了事,又有皇城司和欽差壓着,連個訴苦的百姓都找不到。
這?也就是爲什麼,永安這?邊聽不到任何?風聲的原因。
身爲帝王,長久待在宮中,最不能缺的,就是能聽到天下聲音的耳朵。可有的人,就是要堵上帝王的耳朵、眼睛。
聖上越說越氣,欽差早已經跟着出了御書房,顧溪亭想了想,到底沒說抄家的時候,從許家都抄出了多少寶貝。更沒提皇城司那邊,從滄州都翻出了多少舊案。
這?些事,??頭欽差會再提。
“令端,太子近日與朕說了一件事,朕思來想去,只怕是要你親自走一趟了。”聖上靠在椅背上,好久才喘勻了一口氣,屈指點着御案,“朕這?個太子,也不知是從哪兒聽來的事情,替人告到了朕的面前。”
顧溪亭洗耳恭聽。
科舉歷朝歷代都不是小事。從白身到進士,可以說是天下讀書人的共同願望。只不過這?中間,要經過的,可不僅僅是四書五經的磨礪,更有大大小小無數的考試。
其中,秋闈、春闈、殿試可以說是人人關注。而在秋闈之前,還有縣試、府試、院試,哪一樁都不是容易事。
顧溪亭自己就是從這?些一道?一道?考過來的。
每年與他一樣,經歷這?些的讀書人不計其數。上榜者不過寥寥,名落孫山者比比皆是。
儘管如此,科場舞弊對這些人來說,仍舊是極困難的一樁事。大多都是不敢,有膽大的,往往在進場之前就被發現趕了出去。
可這一次,偏偏就出了事。
“有個姓沈的學子自甘州府,一路風餐露宿過來,就爲了告一個御狀。他家境尋常,這?一路來吃了不少苦,進了永安城,別說告御狀,就是告御狀前的笞五十,只怕他也挨不下去。”聖上說得直搖頭。
大承並不拒絕百姓告御狀。但爲了避免出現誣告的情況,會有越衙上告所要承擔的鞭笞五十。
尋常人受得了,可那學子定然是受不住的。
“所告爲何?”顧溪亭問。
聖上瞪他:“察子沒告訴你?”
顧溪亭答:“那人進城不久,就遇上了東宮的人,被引着去見了太子。餘下的事,微臣不知。”
聖上氣得吹鬍子瞪眼:“那學子師從大能,原以爲院試是篤定能過,今秋可參與秋闈。但不成想,院試放榜那日,他榜上無名,反倒是幾個從前不學無術的學子,大名高?懸。他信不過,與人一問,才知不少有望過院試的郎君皆榜上無名。”
這?學子是個牛脾氣,見狀心底就生出了疑慮。
沒幾日,甘州當地就爆出了驚天醜聞,說是這一榜上有十數人,皆是頂替了別人的卷子。
最開始,有不少落榜的學子,不管是自己的的確確有着本事,還是有心趁機也鬧上一場,一幫人又是擊鼓請命,又是孔子廟前衆人靜坐,倒是在當地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不僅如此,有學子前去找主考官,時任甘州學政的孔學甌尋一個真相。從孔府出來沒多久,就被人發現慘死在路上。
這?一下,哪怕怨聲四起,也沒學子再敢說一句不是。
偏就那沈姓學子一根筋,哪怕親眼看過別人的死狀,也不肯就這?麼罷休。不顧家裏人的懇求,硬着頭皮出了甘州,一心要到永安城,去告御狀。
“這?事由太子親自告到朕處,他是一心想要出宮查案,朕卻不能放任他一人。”聖上說着,看向顧溪亭,“你與太子同去,嚴查此案,辨明忠奸。若太子想要主導,你應當知道,該如何?做。”
聖上這?是擺明了讓太子只掛個名,出去看看。真正的案子該如何?,仍是由顧溪亭和?聖上指派的人去查。
顧溪亭應下,問明出發時日,盤算着似乎還有點時間回一趟顧家。
聖上這?會兒想到些別的,問:“等這?次從甘州??來,國子監你也不必再去了,給朕老老實實待在皇城司。再不肯,朕就隨手賜婚了。永安城這麼多姑娘,還不知有多少願意嫁給你的。”
顧溪亭應了是。
人前腳走,後腳聖上突然問張德:“這?顧令端,年紀不小了,偏偏連個房裏人都沒有。老四說,他府上有個表妹住了許多年,兩人關係不錯,他也十分疼愛那小表妹。難不成,他是瞧上了這?個?”
張德笑:“老奴不知。若真是,那定是個頂好的小娘子。”
溫鸞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顧溪亭。
滄州的事,雖然在後來不是皇城司主導,但從顧溪亭長久不能歸家的情況來看,顯然是一直在忙。
難得見人回來,溫鸞忍不住湊了上去:“表哥,今早用早膳的時候,見着南瓜餅老夫人說那是你小時候最愛喫的,看着就嘆了好幾口氣,想必是想你了。??頭若是得空,你多陪陪她吧。”
顧溪亭見她懷裏還抱着九郎,伸手戳了戳小娃娃肉乎乎的臉,又擡手摸了下她的頭,在她的發頂揉了兩下。
溫鸞沒動,只覺得臉上有點發熱,抱緊了九郎,蹭蹭他熱乎乎的小臉。
“我只能在家裏留一晚。”
顧溪亭看着面對自己略有些驚訝的小丫頭,想着她如今不過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身邊又有阿孃弟弟要照看,語氣跟着放緩了一些。
“你幫我多陪陪祖母。”
“表哥又要走?”溫鸞愣了下。
顧溪亭淡笑:“去甘州。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大概是沒法陪你等溫家人到永安了。”
溫鸞還有些懵,旋即反應過來:“阿爹他果真就要來接我們了?”
顧溪亭點頭。
溫鸞歡喜地在懵懵懂懂的九郎臉上連連親了幾口,一時興奮地雙手舉起九郎,把帶着奶香味的小娃娃湊到他的臉前,直嚷着九郎快親親三表哥。
後頭跟着的奶孃已經嚇壞了,忙上前要抱過小郎君。
溫鸞這?才反應過來,吐吐舌,有些不大好意思。
顧溪亭笑得眯了眼,伸手拍拍她的小臉。
手指下,是如所見一般柔滑的小臉。他一時有些怔愣,眨眼間回過神來,仿若無事地收回了手。
“我會盡量早一些??來。說不得,還能送送你。”
想到溫鸞終有一天要??鳳陽,他不免有些遺憾,溫和道?,“若是送不了。等日後我去鳳陽,你再帶我好好逛一逛。”
溫鸞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即又覺得興許是自己想多了,紅着臉忙不迭點頭。
她會多陪陪老夫人的。
若這真的是最後一段留在永安城的日子,就當是報恩,在離開之前,好好的,全心全意地陪着老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瑞香:夭壽啦,有人調.戲我家八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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