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九零〕得救
時近巳時,天色暗得能擠出濃墨來,好在皎月高掛,撒下些光來,這才照見遠遠的,走來幾個人影。
爲首的是個面白無鬚的年輕郎君,一身廣袖衣袍,發冠斜墜,學的是魏晉風雅,端的是浪蕩不羈,一邊走,腳下一邊打着晃,分明是喝多了的酒糊塗。
他後頭跟着幾個小廝模樣的男人,亦步亦趨,半點不敢怠慢,你護着左邊,我?護着右邊,生?怕一不留神叫人摔倒在地上,出了事。
最近一人,身材頎長,走路時微低着頭,手一伸,就扶穩了要往地上跌的醉鬼。
那郎君被人一扶,嘿嘿直笑,竟還喜笑顏開地吹起口哨來。
實在是天黑了,這頭路上也沒什麼人,不然他們這主僕幾人,可不是要作潑皮狀,一邊走,一邊打趣逗弄路人。
正走着,那郎君忽然眼睛一亮,定定地望着黑洞洞的山頭,也不知瞧出了什麼,甩着袖子?就要黑燈瞎火往山上去。
“滾開!”
還沒走到山路上,從邊上衝出來幾個人。
腰間佩刀,都是侍衛打扮。
爲首的侍衛生得高大,容貌兇惡,一把推開年輕郎君,呵斥道:“這山現下誰也不準上去!你打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
那郎君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後頭的小廝趕緊上前扶住。
“怎麼就不準上去?”郎君也不惱怒,站穩了身子,嘻嘻一笑,揮手就把袖子?啪一下甩侍衛臉上,“這山難不成還是你們的?來來來,拿契書來看看,這山頭要真是你們的,我?就不去了!拿不出來,我?就上山挖寶貝去!”
“哪兒來的寶貝!”
“草藥啊!珍貴的草藥,能讓男人雄風大振的草藥!你們攔着不準人上山,一定……咯!一定是想自己挖完!”
爲首的侍衛皺眉怒斥:“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這山如今被我家世子?爺封了,誰都不準上去!你若是要上,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說完,就推推搡搡的,作勢要拔刀恐嚇了。
這黑燈瞎火,就一提燈籠,誰都認不清誰。
他們嘴裏喊着世子?爺,似乎壓根不怕來一個身份比自家世子?爺顯赫的主。
更不用說仔細辨認同自己說話的,到底是什麼人。
約莫就是鎮子?上哪家喝多了,膽肥的浪蕩子吧。
郎君眯着眼打量,嘿嘿直笑:“怎麼的,世子?爺?哪個世子?爺?這麼大的架子,敢封山啊,這山上的寶貝難不成他想一個人獨吞?”
“胡說八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寶貝,趕緊滾!”
“滾滾滾!別在這瞎胡鬧!”
那侍衛伸手又要推搡,邊上幾個侍衛笑道?:“大哥,就一個醉鬼,你同他說那麼多做什麼,直接打出去就是。咱們主子,那可是禹王府的世子?爺,堂堂親王子?,還怕一個莫名?其妙的醉鬼不成。”
年輕郎君這會?兒像是聽進了侍衛們的喊話,腳步飄忽,搖搖頭,嘟囔:“禹王?原來是禹王啊……”
他搖搖晃晃轉了個身,揮開小廝的攙扶,吊兒郎當地笑着走回頭路:“禹王啊,世子?爺?禹王……”
侍衛上前一步。郎君身邊身材頎長的小廝伸手攔住,等人醉醺醺地走遠幾步,這才低頭,回身跟上。
侍衛在後頭看着,撇嘴一笑:“瞧瞧,報出禹王的名?號,這種醉鬼喝再多的酒,也得嚇清醒了自個兒避開!”
人前腳走,後腳侍衛們就有退回到各自原先的位置上。絲毫不知那一頭,他們眼中嚇清醒了的“醉鬼”,搖搖晃晃摸到了妓館。
更不知那“醉鬼”是怎麼一腳踹開了妓館的一扇房門,恐嚇他們原本壓在妓子?身上,醉生?夢死的世子?爺的。
約莫半盞茶的時辰,山腳下又來了人。
“怎麼又是你們?”
遵照世子?的吩咐,侍衛們將整座山嚴防死守起來。好不容易輪了一班,能在邊上歇歇,不等屁股坐暖,喝杯熱茶,人又回來了。
爲首的侍衛不在,倒有?個臉嫩的小侍衛嘆氣道?:“這位郎君,這山上如今出了事,可不好黑燈瞎火地往上去。您這要是硬生?生?地闖上去,甭管出不出事,回頭世子?爺怪罪下來,受罰的可都是我們。”
郎君眨了眨眼,兩隻袖子?甩了甩,臉上還留着醉意:“沒事兒,他怪不了你們!”
小侍衛一愣。
郎君把手一揮:“我?這不是把你們世子?爺帶過來了麼,他都同意讓我上山了!”他搓搓手,嘿嘿笑,“我?要上山挖寶貝!”
他這頭說完話,小侍衛瞪大了眼,果真瞧見後頭一個生得高高壯壯的小廝,提着白日裏威風凜凜的世子?爺,丟到了他們的眼跟前。
再這麼定睛一看。
好傢伙,世子?爺身上就披了件中衣,應當是走得急了,都沒穿好。這麼一提,一丟,一屁股蹲,衣帶解開了,露出裏頭白花花油膩膩的肚腩。
等燈籠再往前一照,連肉嘟嘟的胸膛前到底有?幾個脣印,都能叫人數的一清二楚。
“你們……世子?爺!”剛那爲首的侍衛這會?兒過來了,本見了一羣人又回來,張嘴就要呵斥,眼一瞪,看清地上坐着的是自家主子,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禹王世子?慣常是個傲氣的,從前吆五喝六,在手下人面前排面足得很,一時被人這麼對待,憋了一肚子?的火,恨不能旁人都不認得自己。
侍衛這麼一喊,他臉色發青:“喊什麼喊!這是寧王殿下!”
世子?回頭:“堂兄要進山挖寶,不如白……”話沒說完,見寧王彎腰低頭,一臉笑嘻嘻地吹了口氣,世子?閉了閉眼,咬牙,“堂兄去吧,進山當心腳下。”
什麼山裏有?匪,什麼夜黑無?光,都不如自己命根子重要。
寧王吹了聲口哨,兩頰還帶着微醺的酒意,衝着幾個侍衛擺擺手,帶着身後一干人等,大搖大擺踩上了山路。
“世子?爺,寧王怎麼會?……怎麼會?來這裏?”
雖說是禹王府的侍衛,可這裏頭到底有?不少人從未見過這位“聲名顯赫”的寧王。加上月黑風高,一提燈籠,哪裏照的清楚人臉,他們自然認不出方纔那醉醺醺的年輕郎君,竟然會是寧王。
世子?一身狼狽,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憤憤道:“天知道他這個渾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
世子?把頭一扭,眉頭緊皺:“山上現下是什麼情況?”
“還在搜山。那些人……那些人不知躲去了哪裏,一時半會?兒竟連個影子?都找不到。”
“沒用的東西!一幫廢物!”
世子?揚手就近給?了幾個侍衛巴掌。
“寧王進山,嘴上說着挖寶挖寶,要是真給?他挖出什麼來,我?看你們怎麼辦!”
“那要不要……”
侍衛湊近,擡手在喉間橫了一下。
世子?瞪眼:“你以爲他出行,身邊只帶幾個沒用處的太監?”
世子?越說越氣,可跟着上山,他不敢。動一動就想起妓館裏那幾下,隱隱還覺得渾身上下凍得慌。
他把身一轉,擡腳就踹了侍衛的屁股:“把衣服脫下來給我?!”
他說完,忽的又想到什麼,扭頭問:“寧王身邊站得最近的那個小廝,你認出來是誰沒有?”
侍衛解着衣裳,聞言愣住:“沒……沒有?。”
世子?皺眉。
方纔說話的小侍衛這時候“啊”了一聲。
“好像……好像是國子監的顧大人。”
溫鸞睡了一個飽覺,夜裏依稀聽見遠處有?什麼聲音。她迷迷蹬蹬間想醒,轉念又睡得死死的。
絲毫不知隔壁的叔侄倆,整整一夜,如坐鍼氈。
後半夜的時候,山上的確是出了事。
沒有炮,沒有火,只聽得到鬧騰的騷亂聲,遠遠的就從山上傳來。
鎮上但凡睡得不死的,大多被騷亂聲驚醒,從各自家中奔出,循着聲音就看到了山上各處的火光。
那是有人舉着火把,在漫山遍野地跑動,其間還能聽到震天的喊殺聲。
溫鸞一覺睡醒,邸店內外,亂哄哄,嘈雜一片。
“四叔?阿兄?”
溫鸞自個兒洗漱後敲響了兩邊的房門。門外沒侍奉的人,門裏也沒人應聲,她一時有些着急,提着裙子?就要往樓梯去。
店小二從樓下上來,轉角見着人,忙笑道?:“小娘子?醒了。與小娘子?一道?來的兩位郎君就在外頭,娘子?走幾步就能見着了。”
溫鸞感激地應聲,下了樓,再往前頭走,果真就見着了叔侄倆。
沒等她往外走,遠遠就聽見一陣馬蹄踏地的響動,由遠及近,不過幾息功夫,人已經到了邸店跟前。
來人下馬,渾身是血,門外迎客的小二嚇得臉都白了,差點咬了舌頭。
“客……客人……你……這……你……”
那人手一拱,卻是向着溫家叔侄道?:“兩位溫大人,人救回來了。”
他們去時小心謹慎,不露身份。來時大張旗鼓,十?數匹馬護送着一個男人回了邸店。
溫鸞沒等人再近幾步,心跳如鼓,已經提着裙子?奔了過去。
“阿爹!”
她大喊着,撲到了被擡着進門的男人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別人的古劍都已經打完三週目了,我還在一週目龍宮………………感覺等古劍4出來,我可能三週目還沒通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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