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一一六〕不合適
火有下?人會?救,人被立即送到了溫伯誠夫婦倆的院子裏?。不小的屋子一時?間擠進了許多人,竟也顯得狹窄起來。
溫鸞剛從火裏?出來,還能說?上幾句話,風一吹,身上一疼,等?到了院子,人已經發起燒來。
溫伯誠親自?找了大夫來,一面摸着溫鸞的額頭,一面心疼地問大夫:“我女兒身上這?傷能治好麼,會?不會?留疤?她怕疼,也最怕苦,你那兒有什麼藥,不苦的,還能不留疤?”
大夫被問得滿頭是汗。
手裏?的醫箱還沒放下?呢,人都沒靠到牀沿邊上,他……他能說?什麼啊。
顧氏拉開溫伯誠:“你快讓大夫看看八娘!”
大夫得了空位,趕緊擠到牀邊。牀沿邊上還坐着個人,被病人抓着手腕,動也不動。
“這?位郎君……”這?手抓着,他不好診脈。
顧溪亭愛憐地伸出空閒的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試圖鬆開溫鸞抓着自?己的那隻手。
可人雖然燒着,也有些?迷糊了,卻?是一刻不空鬆開,嘴裏?喃喃地喊着什麼,可惜聲音太?小,誰也聽不清楚。
“八娘這?孩子……”溫伯誠急得眼睛都紅了,“大夫,另一隻手,另一隻手!”
大夫擦了把?汗,只好去號她另一隻手腕的脈象。
顧溪亭一直陪着,見大夫開始號脈,這?才心中微定。
想着溫鸞一貫都是個做事謹慎的,因?爲知道自?己身子骨不算多結實,所以很少不拿自?己身體當一回事。
平日裏?用的炭火、湯婆子甚至是屋子裏?的燭燈,她都會?小心用着,她身邊的丫鬟也沒哪個敢粗心大意,添麻煩的。
這?火勢大得他看着不對頭,心裏?頭隱隱覺得不對勁,但一時?間想要查明卻?也不容易。眼下?更重要的,還是她的傷勢。
大夫的動作已經十分小心了,可仍舊不免在查看傷勢的時?候,碰到已經起泡的傷口。
聽到溫鸞閉着眼,喊了聲“疼”,顧溪亭陡然想要將她再摟進懷中,牢牢護着。可聽到溫伯誠他們焦急地問訊,他心中一震,這?才忍住。
不一會?兒,大夫起身行禮:“小娘子沒事。只是受了驚嚇,加上受了傷,所以燒了起來。喝幾副安神定氣的藥就好了。”
他說?着頓了頓,“只是這?傷恐怕要費些?時?候才能好。就是好了,十有八九也會?留下?疤。”
大夫已經一把?年紀,白鬍子老長,瞧着溫鸞就同瞧家中小孫女似的,搖了搖頭。
這?麼嬌滴滴的小娘子,竟受了這?等?難,日後留下?疤來,也不知會?不會?被夫家嫌棄。
“八娘不怕!以後誰要是嫌棄你,阿爹幫你教訓他!”
溫伯誠拍着胸脯說?話,可溫鸞壓根沒醒。大夫開的藥很快好了,瑞香松香紅着眼端來藥,顧氏親自?接過。
溫鸞這?個時?候卻?偏偏在昏迷中開始全身發顫。溫伯誠嚇了一跳,忙要兒子趕緊去追已經送出去的大夫,自?己急得在屋子裏?直打轉。
陸娉婷上前去扶了溫鸞,想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好叫顧氏把?藥喂下?去。可溫鸞身上顫得厲害,牙關?這?時?候卻?緊緊咬上,說?什麼都不肯打開。
“她方纔還說?着胡話,怎麼……怎麼現在嘴都不肯張一下?了?”顧氏心疼極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溫伯誠又是心疼妻子,又是心疼女兒,急得頭髮都要掉了。
顧溪亭想也沒想,當下?重新坐回到牀邊,一言不發將溫鸞抱進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說?話:“好八娘,張張嘴。”
溫鸞沒有反應,眼角卻?開始流下?眼淚。
顧溪亭看得仔細,心下?罵了聲該死,咬咬牙,伸手去捏她的兩頰。手上動着,嘴巴越發貼近她的耳朵,低低喚了幾聲“阿軟”。
溫鸞已經有些?燒糊塗了。
她哪裏?知道身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曉得自?己的身上難受的厲害,一陣冷一陣熱,胳膊還火燎般的疼。
一會?是突然睜開眼看見的大火,一會?又是她放火燒別業的時?候聽見屋子裏?季家人的尖叫咒罵。耳邊更是嗡嗡嗡的,不知誰在說?些?什麼。
溫鸞有些?生?氣,想問是誰,又想說?去你的季家,就是去了閻王老爺面前告狀她也不帶怕的。
可冷着熱着,她又捨不得真去見了什麼狗屁閻王爺。
她心裏?還念着三表哥。
她都看到表哥來救她了。
顧溪亭的動作並不大,可溫伯誠瞧着,實在心疼,這?邊才喊了聲“輕點”,那頭就見溫鸞眼皮顫了顫,慢慢睜開。
眼巴巴地小眼神,瞧得溫伯誠心都疼了,趕緊上前想要親自?給女兒喂藥。
“表哥。我好疼……”
溫鸞聲音一出,溫伯誠頓住腳。
他瞧着偎進顧溪亭懷裏?的女兒,再瞧着絲毫不帶遮掩,滿臉心疼的顧溪亭,溫伯誠心裏?咯噔一下?,有些?傻了。
溫鸞其實還沒清醒,顧溪亭扶她靠在懷裏?,一勺一勺餵過藥,又柔聲哄她躺下?再睡。
她閉上眼,很快就帶着起作用的藥性?睡了過去。
顧溪亭鬆了口氣,輕輕地起身,避過溫鸞受傷的胳膊,幫她蓋上被子。做完這?些?,他這?才直起腰,轉過身目光迎上一屋子的沉默不語。“那個……令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溫伯誠遲疑地問。
見顧溪亭點頭,目光清亮且坦然,溫伯誠鬆了口氣,“你快去歇歇。蘅蕪院救火的事有我們,你不用跟着操心。”
顧溪亭跟着人走出院子,回頭看看火勢漸小的蘅蕪院,再看看燈火通明的屋子,目光徐徐黯淡了下?來,袖子裏?修長的手緊緊握拳。
蘅蕪院的火燒了近一個時?辰,才徹徹底底熄滅。起火的原因?暫時?還沒有查出,溫家上下?只能忙着滅火,防止大火蔓延到兩旁。中間鹿縣的救火隊來過,見沒有出人命,火勢也得到了控制,這?才離開。
溫鸞的燒半個時?辰後退了,可一家子的人連半分鬆懈都沒有。
溫家的書房裏?,溫伯誠一向帶着笑的眼睛難得沒半分笑意。
書房門開了又關?上,他擡頭看向送走妻子後回來的溫伯仁:“顧令端和八娘是怎麼回事?”
前幾年他在鳳陽,妻女在永安,的的確確受了顧溪亭許多照顧。分隔兩地,儘管女兒的信從沒斷過,鋪子裏?的掌櫃也不時?會?傳回消息,可他還真不清楚兩個小輩私底下?都有過什麼事。
甚至那會?兒顧溪亭上山救人,他也從沒想過其他事情。
譬如八娘怎麼會?跟顧溪亭這?麼親近。
譬如守孝三年,八娘回回託商隊送去永安的禮裏?,有沒有特定囑咐給顧溪亭的一份。
溫伯誠當初對顧溪亭和顏悅色,既是因?他是妻子家中難得懂事且出色的小輩,也是因?他對妻女多有照顧。可這?“照顧”裏?頭有別的什麼,溫伯誠想想都覺得能嘔出一口血來。
“顧令端心悅八娘。”溫伯仁想着兩個人的種種,說?道,“他一向對八娘多有照顧,比起府裏?的姐妹,更親近八娘。”
“那八娘呢?”
瞧溫鸞昏迷時?都不忘緊緊抓着顧溪亭,溫伯誠心頭酸得厲害。
溫伯仁沉默幾息,道:“八娘也是。”
他說?了自?己是怎麼發現兩人的心思?的,卻?還是有意模糊了那兩人偶爾親暱的舉止。
“哈!我謝他們顧家對我妻女多有照顧,他們倒好,來來回回的,最後還出了個顧令端心悅八娘?我家八娘什麼都好,他一把?年紀了,配不上!”
“阿兄。”溫伯仁說?,“顧令端人不錯,雖年紀比八娘大了一些?,如果不是眼下?的身份,也的確是個良配。少年及第的六元之才,又是聖上的左膀右臂,日後也會?是顧家真正的當家人,在永安城裏?,這?門親極好。”
“極好也不行!”
溫伯誠氣得拍桌子,“他都多大年紀了?快三十了吧?快三十了還沒成親,不是有隱疾就是不正常!”
不是,人家其實才二十五、六……
溫伯誠氣道:“老四,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你做叔叔的,就沒想着攔一下??”問完溫伯仁,瞧見坐在邊上努力老實巴交的兒子,溫伯誠氣不打一處來,“還有你!你自?己的親妹妹,被人拐了你都不知道嗎?”
溫仲宣咳嗽:“我們攔了。”
“八娘不是小孩,她心裏?明白。”
“她明白,你們也不能……”
“行了行了。”顧氏打斷兄弟倆的話,“八娘不是個心裏?沒成算的孩子。她知道的,她……知道不合適。”
那孩子打小不愛在心裏?藏事,大的小的總會?跟家裏?人說?。可和顧溪亭的事,顧氏翻來想去,確定她從未在面前提起過。
沒有提起,就證明她心有打算。
溫伯誠本?來一肚子火,怨四弟,怨兒子,也怨自?己。等?聽了妻子的話,他突然只剩下?心疼了。
“咋就不合適啦!”
“我家八娘多好的姑娘,咋就不合適啦!”
溫伯誠拍桌子。
“我家八娘是頂好頂好的小娘子,生?得漂亮,人也聰明。我瞧着,還沒人能配得上我家的八娘!顧令端也配不上!”
配不上的顧溪亭在溫家又待了兩日。
溫鸞的燒退了,人也能下?地走兩步了,就是胳膊上的傷泡下?去了,卻?留了痕跡。大夫又來了幾趟,仍是搖頭惋惜說?快結疤了。
溫鸞傷在胳膊,再柔軟的料子也不好蓋在上頭。可外頭天寒地凍的,她只能躲在屋子裏?,靠着墊子,抱着湯婆子看書。
聽說?顧溪亭過兩日要走,溫鸞有些?心急:“表哥來時?身邊也沒帶個伺候的人,我連長林的影子都沒瞧見。瑞香你去幫着他收拾,問問可還需要帶點什麼上路。要是盤纏不夠,就拿我的牌子去賬房拿些?銀子……”
溫鸞坐在牀上,一樣一樣叮囑。
她說?得認真,絲毫沒注意瑞香猶猶豫豫的神色。
還是松香嘆了口氣,打斷溫鸞的話:“八娘。”
“嗯?”
“顧大人說?……”
“說?什麼?”
“顧大人說?,永安城裏?名醫衆多,他想帶着八娘回永安,爲八娘遍訪名醫,治好胳膊上的傷,絕不留痕。”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終於可以休息了!!!!!歡天喜地,敲鑼打鼓!明天睡一整天,後天去看流浪地球!!!!開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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