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一三三〕翻船
等到了小郡主生辰的那一天,溫鸞好好打扮了一番,坐着馬車就去了寧王府。
李老夫人與周氏幾個早到了,正站在垂花門後,與相熟的?幾位官家夫人閒聊。
溫鸞被寧王府的?侍女引着走過垂花門時,正好聽見那幾位夫人親親熱熱地和老夫人打趣道:“難怪三郎神神祕祕的?,原是早就得了陛下的?賜婚。那溫家小娘子模樣生的?好,等以後小夫妻倆有了孩子,定然是個好模樣的。”
老夫人笑道:“模樣好壞我是不在意的,性子好才真的?好。皮相這種東西,哪能一輩子都是一個樣子。”
說話間,瞧見了溫鸞,拉了人的手,對幾位夫人道,“瞧這孩子,三年不見,好不容易回?來已經長大許多。我從前就想着,也不知哪家小郎君這麼好的福氣,能娶她過門。沒成想,這福氣最後竟然是落在了我家那混不吝的?孫兒頭上。”
溫鸞聽着,適實嬌羞地低下頭。
幾位夫人笑盈盈地聽着,時不時誇上兩句。
這幾位夫人家裏都有尚且待字閨中的?女孩,從前也不是沒想過和顧家結親,畢竟顧溪亭實在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丈夫人選。
雖然親沒結成,不聲不響地就落在了溫家頭上,可她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自然還是同從前一樣,與顧家正常來往,更不忘適當地誇誇這個顧家未來的小媳婦。
寧王妃的?人這會?兒過來笑盈盈地請了她們去花廳坐。
溫鸞與周氏一道,一左一右,跟着老夫人過去。
花廳裏已經坐了不少夫人太太。寧王設宴,自然請來的都是官場上的?人家,那些夫人太太們也大多互相熟識。大家說說笑笑,互相問候,那些平日裏不愉快的家長裏短,今個兒都默契地隱了過去,只樂呵呵地說着有趣的事兒。
人漸漸的?多了,品茶喫點心,再聽一聽寧王妃特地設在花廳外的?小曲兒,聊的?事兒便越發多了起來。
等寧王妃特意讓奶孃抱着小郡主進花廳,瞧着奶孃懷裏糯米糰子似的小郡主,有太太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抹起了眼淚。
這一哭,花廳裏頓時靜了下來,便是外頭唱的小曲兒都輕了三分。
“王太太哭什麼?”有夫人問。
那王太太歉意地揪着帕子:“沒什麼,只是瞧見小郡主,便想到不幸去了的?小世子和別個孩子。若他們都活着,只怕這會?兒都能陪着小郡主耍呢。”
說完,她又抹抹眼睛。
小郡主的?生辰到底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她卻突然提起寧王病死的孩子,這裏頭還有寧王妃所生的?小世子,怎麼也不像是無意。
溫鸞看了看王妃。寧王妃果真神色難看了起來,便是抱着小郡主的?奶孃,也經不住額頭沁出了冷汗。
“娘——”
小郡主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奶孃忙道:“小郡主想跟着王妃呢。”
寧王妃順勢牽過小郡主的?手,道:“我也想小世子。若小世子還在,定會?給妹妹送一份大禮。”
她擡起頭,望着溫鸞:“八娘上回?送小郡主的?小布偶,這孩子喜歡極了,天天抱着不肯撒手。這回?八娘要送她什麼?”
溫鸞乖巧而又溫順地順着寧王妃說的話?,讓身邊的松香送上了一個盒子。
盒子裏裝着雕工精緻的小箱籠,箱籠打開?,裏頭還能出來幾個木偶人,各個都做工精良。寧王妃一開?小箱籠,小郡主的?眼睛就轉不動了。
夫人太太們都是人精,看這模樣,當即順着掏出了各自的賀禮來。
那王太太卻傷心道:“看小郡主今日這開?心的?模樣,想想都覺得慶幸,要是和小世子一樣……對了,王妃,都說陛下命人去徹查疫病的?事,可查出什麼沒有?”
寧王妃不語,旁人這會?兒也都察覺到了不妥。
“這好端端的,怎麼又提疫病的?事?”
“就是,這也不怕晦氣。”
王太太生氣道:“這怎麼就不能提了,難不成你們不想知道嗎?”
疫病的?事,聖上交給了皇城司徹查。顧溪亭自然已經查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因牽涉衆多,聖上暫壓不作說明,寧王當然只能沉默。
在場的夫人太太們不知,溫鸞卻是從寧王妃的?神情上猜到,王妃只怕已經知道了內情。
王太太這會?兒咬着不放,也不知是她背後人的?意思,還是她真的?愚蠢。
“疫病的?事,自然有大人們徹查,今時今日還未言明,興許是還沒查清楚事情吧。畢竟疫病這種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要查清楚查明白了,才?好叫老百姓們都能放下心來。”
溫鸞開?了口,見王太太臉色有些不好看,繼而笑道,“太太一直在追着問疫病的?事,想來定是菩薩心腸,捨不得那些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夭折了。”
“這是自然。”
王太太微微擡起下巴,洋洋自得。
溫鸞抿抿脣,點了點頭。明白了,這位太太也不是什麼背後有人,不過是真的?蠢而已。
“既然太太有這份善心,不如就捐些銀子給慈幼院的孩子吧。”溫鸞道,“這次疫病聽說外頭有不少窮苦人家,怕沒錢醫治,把染病的?孩子給丟了。慈幼院救了不少孩子回?來,有的?病好了找到家裏人接回?去了,有的?留下了殘疾,家裏不肯接走,就留在了慈幼院裏。王太太有這份善心,不如就可憐可憐這些孩子們吧。”
慈幼院是朝廷設置專門照拂孤兒的地方。疫病過後的慈幼院收留了不少可憐的?孩子,這些孩子大多有了殘障,如果不是慈幼院,多數就要因被家人遺棄而餓死,甚至被家人溺死在河中。
溫鸞這麼一提慈幼院,王太太的?眼睛瞪得老圓,半晌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我自然會、會?去捐點。”
誰不知道這王太太是個吝嗇的。她家夫君在朝中雖不是什麼大官,可年俸也不低,卻偏偏是個只能蹭別人的?應酬喫酒的?可憐人。據說身上每月只能帶十兩銀子,花完了就得等下個月,多了絕對不給。
平日裏,各家夫人太太沒少覺得她蠢笨,偏人蠢笨還不自知總搭腔說話,惹人煩躁,這會?兒見人吃了癟,當下心裏頭都痛快極了。衆人看到了熱鬧,呵呵笑開?,七嘴八舌跟着贊王太太的?善心。
這一誇,那王太太的?臉色跟着好看了起來,似乎真就覺得自己果真是心善,絲毫沒有被人忽悠的?感覺。
溫鸞說完了話?,便沉默下來,乖巧的受着衆人笑吟吟的?打量。寧王妃鬆了口氣,握着她的手就輕聲細語地說了聲“謝謝”。
溫鸞這麼一打岔,倒是順順利利把話?題也轉到了別的地方。之?後的事兒也跟着順利了起來。
不管是小郡主的?生辰,還是寧王妃安排的?宴席,再沒生出些奇怪的事來。
到結束,溫鸞扶了李老夫人出門。老夫人康復之?後,身子到底虛了不少,吃了一頓席眼皮都快耷拉了下來,溫鸞不放心,陪着出門到了馬車邊上。
周氏與白媽媽一道,將老夫人攙扶上馬車,正要叮囑溫鸞幾句,遠遠的?,就瞧見自家老爺和三郎過來了。
顧溪亭走了過來。
因是寧王宴請,他穿了一身靛藍色繡竹葉紋的?袍子,脫去一身皇城司的束身錦衣,摘下官帽,以白玉爲簪,整個人看起來越發顯得風儀俊朗。
只他腰間掛的?香囊,看上頭繡的?花樣,竟是一眼看不出是鴨還是……鶴?
溫鸞有些不忍直視地挪開眼,等聽到有與他認識的?官大人在旁問了一句香囊的?事,她偷偷轉頭看過去。
顧溪亭笑着撫了撫香囊,瞥她一眼:“是鴛鴦。”
那位大人一臉懵地來回看了看,“哦哦”兩聲,搖着頭離開?了,嘴裏還在念:“這繡工……這是指鹿爲馬啊……”
顧濤給李老夫人行了行禮,這才?與還沒上車的妻子低聲說了兩句話,說罷又與溫鸞道:“八娘,十三娘在家裏給你藏了好些東西,不如一道回?顧家,今晚就和十三娘一塊兒說說話。”
十三娘也一塊來了寧王府。出門前周氏反覆叮囑,她聽話極了,整個宴席下來都沒說上幾句話,只顧着老老實實地低頭喫東西。眼下一聽話,眼睛都睜大了,笑嘻嘻地伸手就要去挽溫鸞的胳膊。
“好八娘,你快些與我一道回?去……”
她話音未落,手落了空。
顧溪亭輕輕抓着溫鸞的?手腕,往身邊一帶,拒絕道:“祖母先回?去,我與八娘說會兒話。”
十三娘噘嘴:“三哥哥又跟我搶八娘。”
說歸說,十三娘卻已經不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小丫頭了,衝着溫鸞眨眨眼,笑嘻嘻道,“八娘快些嫁過來,省得叫三哥哥總是想方設法地要搶人。”
溫鸞被說得紅了臉,偏被顧溪亭擋着,不好撲過去抓撓撇嘴跑開?的?十三娘。
寧王府門外來來去去好些人,顧溪亭也不願在這兒與溫鸞說話,兩人尋了最近的?一家茶樓,要了屋子,點了香茶,坐了下來。
“你幫王妃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說了。”顧溪亭斟茶,遞到她的?面前,“殿下與我說,你爲王妃解圍,等我們成親,寧王府要爲你添妝。”
以寧王和顧溪亭的關係,日後成親,定然是要送他賀禮。這一頭說要爲溫鸞添妝,這是寧王夫婦倆真心實意地感激她的解圍。
溫鸞紅了臉。
這屋裏沒有旁人,自然瞧不見她羞澀的模樣。
落在顧溪亭眼中,他的?阿軟娥眉曼睩,仙姿佚貌,害羞的?時候更顯美貌。
顧溪亭的聲線微微喑啞,稍稍轉過頭,摩挲着手裏的?茶盞,道:“你想什麼時候成親?”
溫鸞脖子都紅了:“這事、這事哪有問我的?……”
顧溪亭咳嗽兩聲:“那我們說說別的?”
他本是隻想與溫鸞找個地方坐一坐,哪怕不說話,看上兩眼也能心滿意足,卻沒想到提到寧王府添妝,見了溫鸞羞紅的臉,心頭一時間沒忍住問了不合時宜的?問題。
“九娘快生了。”
溫鸞仰起頭:“那十娘怎樣了?”
她雖不喜歡十娘,可如今人進了東宮,她更擔心太子抓着十娘和十孃的?孩子拿捏顧家。
顧溪亭神色微沉:“禹王極其看中九娘腹中的?孩子,畢竟那是前禹王妃正經嫡出的孫輩。東宮那邊,太子卻也十分看重十孃的?孩子,裏頭頗有些古怪。”
太子不缺孩子。
所以疫病爆發的?時候,他能捨掉一個孩子,死在疫病中,想方設法脫去自己的?嫌疑。
就因爲這,顧溪亭與聖上都不能理解太子爲什麼會?尤其看重十娘。
“我不懂那麼多。”
溫鸞伸手,按了按顧溪亭的手背,“我就覺得,感覺無論是禹王,還是太子,或者是寧王,不管最後誰輸誰贏,顧家都已經被綁在了船上。”
長房和四房攀附了禹王府,三房雖沒戰隊卻出了個沒名沒分進了東宮的十娘,顧溪亭自己更是早早地就與寧王交好。
外人看來顧家那是處處討好,可實際上分明就是危機重重。
溫鸞心下感慨,臉上免不了帶出了幾分擔憂。
顧溪亭這時候擡手遮住她的眼眸。
溫鸞詫異地張了張嘴,便覺得脣上被人蜻蜓點水地吻了吻。
男人的?聲音微微發沉,如誘哄幼童一般,低低的?說道:“沒關係,船翻不了。我還想讓你歡歡喜喜地給我生兒育女,白首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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