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27節 作者:未知 “且數日前定南王世孫痊癒之後,曾帶着定南王世子一同前往鎮國公府道謝,然而人同謝禮卻一同被拒之門外……”韓巖頓了頓道:“鎮國公府的門人更是直言,說他家將軍那日是一時倒黴,才救下了定南王世孫,這件糟心事望定南王府日後不必再提了。”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難聽。 便是涵養向來極好的定南王世子吳景明當場都險些變了臉色,道了句“叨擾了”,便帶着兒子離去了。 慶明帝無奈搖頭。 這些日子,他可沒少聽說許將軍放出去的此類‘豪言壯語’。 旁人救人是施恩,許將軍救人卻是結仇。 他先前的擔憂……看來當真是還是太過低估許將軍了。 “許將軍的性子向來如此,回頭朕還需好好地同他說一說,同朝爲官,本是一件好事,何至於鬧得這般難看。”慶明帝道:“然而許將軍這次,確是幫朕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定南王世孫若真出了事,在定南王府心中,恐怕嫌疑最大的便是他這個皇帝。 有的人死了纔有用,而有的人一定要活着纔行。 至少在不該死的時候必須活着。 韓巖正要再稟其它事,卻聽得有腳步聲靠近了御書房。 “奴給皇后娘娘請安……” 慶明帝聞聲眼裏有了些許笑意,對韓巖道:“今日是皇后誕辰宴,其它事就容後再議吧,你也去交泰殿喝一杯酒再走。” 韓巖應下。 誰不知陛下對皇后娘娘的寵愛之重,便是大慶今年稱不上安定,陛下仍親自下旨替皇后娘娘操辦誕辰。 韓巖退出去之際,朝着身穿金鳳朝服,儀容端莊的皇后行了一禮。 皇后含笑微微點頭,步入了御書房中。 正要彎下身子行禮,卻被從龍案後起身大步走來的慶明帝一把扶住了,他笑着道:“今日是皇后誕辰,皇后纔是最大的一個,無需再同朕行禮。” “陛下折煞臣妾了,素日裏陛下待臣妾的恩寵,已是叫臣妾受之有愧……”皇后笑意有些苦澀:“臣妾委實擔不起陛下這般厚愛。” 她入宮多年,卻始終不曾爲皇上添過一兒半女。 “突然又說這些作何?”慶明帝看透她的心思,笑意溫和寵溺:“朕終日被政事纏身,能陪你的時候少之又少,你若當真覺得孤單,待榮貴妃腹中胎兒誕下之後,便送去你宮中與你作伴可好?” “臣妾可斷不能做這等討人嫌的事情。”皇后顯然心情好了許多,半開着玩笑嗔怪道:“但陛下確是只將心思放在政事上了,這個時辰還在議事,莫不是打算叫臣妾自己去交泰殿麼?” 慶明帝聞言爽朗地笑了幾聲:“是朕的錯,竟還勞得皇后親自來催促,待會兒可要自罰三杯纔好!” 一旁的宮女太監聞言也都跟着笑了。 御書房內氣氛愉悅和氣。 帝后二人一同擺駕去了交泰殿,受百官宗室,及別國使臣拜賀獻禮。 各處所獻之物,或珍稀貴重,或別出心裁,一件件珍寶被奉上,皇后瞧在眼中,笑着道:“諸位有心了。” 話音落,瞥見一旁太監手中捧着的畫筒,隨口問道:“這是哪家送的?” 方纔太監自是依次高唱過哪家府上所獻何物,然東西太多,聽不清記不住也是正常的。 “回皇后娘娘,這是鎮國公府的姑娘特意獻給娘娘的。” 爲何說是特意,自是因爲鎮國公府已備下了賀禮,這一份乃是許明意單獨另獻。 爲顯心意,此舉在貴女中並不少見。 “原來是許家姑娘啊。”皇后朝着女席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道:“讓本宮瞧瞧。” 太監應聲“是”,上前將畫取出,在帝后面前徐徐展開。 皇后認認真真地賞看着,目光一寸寸下移,眼底笑意不減,半掩於華美朝服寬大衣袖下的手指卻輕顫了顫。 今天更新在下午3點 剛回到家裏,需要修改完善一些小細節,所以更新晚些,應該在下午3點左右可以完成 第037章 壓驚 “這倒像是晴湖的手筆。” 慶明帝說話間,目光看向下方小印,笑着道:“果然,還真是他。” 晴湖是許昀的字。 先帝尚未登基時,幼時的慶明帝與許家兄弟也是一同玩過泥巴捅過馬蜂窩的情分。 “是啊。”皇后含笑道:“放眼大慶,最擅畫蘭的應當便是許先生了。” 慶明帝點頭:“恰巧皇后素來也喜蘭花清雅淡泊。” 皇后沒有否認,只又細細看了片刻。 畫中那叢蘭草確是極有靈性。 然而用心品看,只覺得那頑石之後的野草更爲肆意放縱……倒隱隱像是犯了幾分喧賓奪主的忌諱。 他心中果然還在怨着她啊。 替她作畫賀生辰,是這般地不情願。 “看來皇后極喜歡這幅畫?” 皇后誠然點頭:“臣妾確是喜歡。” “難得聽你說一句喜歡。”慶明帝顯得極高興,朗聲笑道:“如此朕可要重重地賞一賞許家姑娘——” 說話間,看向了席間方向。 許明意聞聲起了身,朝着帝后欠了欠身,道:“臣女所獻之物,能得皇后娘娘喜歡,已是受寵若驚,斷不敢再求賞賜。” 四下安靜,少女聲音清晰悅耳,語氣裏帶着恰到好處的恭謹:“況且,這與其說是給皇后娘娘的壽辰禮,倒不如說是謝禮。” “謝禮?” 慶明帝看一眼皇后,見她亦是不解,遂笑着問道:“不知這個謝字從何說起?” “前不久臣女生辰之時,皇后娘娘曾賜予臣妾一柄綾絹扇,臣女聽聞,那扇上所繫平安結,乃是皇后娘娘親手所結。彼時臣女爲人所害,正值病中,說來正是得了娘娘所賜平安扇之後,才得以查清真相,解了所中之毒。” 女孩子語氣認真感激,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想來必是託了皇后娘娘一片仁愛之心的福氣,纔會有此轉機。對此,臣女一直感念在心。恰借皇后娘娘千秋之喜,聊表心中謝意。” “朕倒不知竟還有此事。”慶明帝看向皇后的眼神滿是毫不掩飾的讚許:“皇后心地仁善,此乃大慶之福。” 此言一出,席間一時附和聲無數。 女眷席間,大多人則將目光投向了剛重新落座的許明意身上。 夏曦暗暗氣結。 同樣都是另備了賀禮的,且她那份必然是最爲貴重的,怎卻叫她許明意出了這樣的風頭? 四下的稱讚聲,落在她耳中無比刺耳。 “許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 “這般通透知恩,也難怪這般得皇后娘娘喜歡。” 而不消去想,此事傳揚出去,必然會是一段佳談。 崔氏心中一片凌亂。 她怎麼都不知道那扇子上的平安結是皇后娘娘親手打的? 察覺到崔氏的茫然,面上始終掛着淺淺笑意的許明意在心中道——母親不知此事也很正常,說不定連皇后娘娘都未必清楚那平安結是誰打的,因爲這是她瞎編的啊。 甚至皇后娘娘贈她扇子,是否當真是在藉此提醒許家,都是未知之事。 若她猜對了,此舉便是迴應。而若是她猜錯了,皇后娘娘那般聰慧,必然也能察覺到是她‘猜錯了’,將錯就錯也是個好選擇——無論如何,她都能借此向皇后傳達許家的善意。 吳家不是他們的敵人,哪怕在外人眼中鬧得再是不可開交。 由她一個小姑娘之口,以此事向皇后表達感激之情,是最招眼,卻也是最不容易惹人懷疑的。 席間,吳恙隔着屏風看向那道朦朧身影。 許姑娘那晚向他暗中示好罷,今日又向他姑母示好—— 若說是鎮國公府之意,可那晚他分明親耳聽到那皆是她在引導鎮國公。 更不必提近來鎮國公府對他父子二人的百般侮辱…… 他知道,鎮國公態度那般激烈,未嘗不是在刻意做給某些人看,但是……他也感覺得到,那位老爺子對他們定南王府,確是一絲好感都無。 所以,這份示好,極有可能單單只是許家姑娘一人之意,至少目前來看是如此。 她所圖究竟爲何? 難道是要拉攏吳家?——可一個小姑娘,即便是比尋常人聰慧些,突然有此想法與舉動未免也太過異樣。 相較之下,本已要被他拋在腦後的那個可怕猜測,此時不禁又浮現在少年心頭。 非是他想的太多,着實是在寧陽時,愛慕他的女子無數,被人一見傾心這種事情經歷的實在太多…… 但願是他杯弓蛇影了吧。 少年獨自喝了口酒壓驚。 一片絲樂聲中,身姿曼妙的舞姬在殿中起舞。 席間談笑聲不斷,一旁有幾位官員邀吳恙共飲。 “晚輩傷勢未愈,不便過多飲酒,還望諸位大人勿怪。”少年語氣隨意地道。 幾位官員貌似理解地點頭,心中卻已經罵出了聲——自己喝都行,偏偏到了他們這兒就不便過多飲酒了?! 再不濟,難道會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以茶代酒? 年輕人雖然長得好看,卻未免太過目中無人! 然轉念一想,世家麼,又是這樣久經不衰的大世族,可不歷來就是這幅高高在上的做派嗎? 要麼鎮國公同定南王即便是一同出生入死打過天下的,卻仍是這般不合呢! 不就是因爲定南王嫌棄鎮國公不過一介莽夫只會提刀砍人,而鎮國公又百般看不慣定南王的世家做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