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95節 作者:未知 她不過一介婦人,什麼國運蒼生都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 但這禍患的源頭,無論如何都絕‘不能’出現在她家中! “此邪祟怨氣極重,本道亦只能盡力壓制一二。但若想真正化解,解鈴還須繫鈴人,必須要找出催生這邪祟的緣由,有恩報恩,有債還債,方能有望消解怨氣。”道人正色講道。 薛氏眼神微動。 “還有緣由?” “這是自然,萬物皆有因果,便是害人的邪祟,也非天生便存在於世間。” “那大師是否能看得出這緣由爲何?”薛氏緩聲問,一雙眼睛同道人對視着。 這尚且不知真假的所謂邪祟,怎就偏偏出現在了近來被流言纏身的晗兒院中? 這究竟是偶然,還是有人別有居心? “貧道不敢斷言。但既出現於此處,其中的淵源,想來便在貴府之內。” 薛氏心底泛起冷意。 說來說去,還是要往她兒子身上引—— “還未請教大師道號,出自何觀?”她似無意多提方纔的話題。 道人微微斂目,平靜地道:“貧道無號,亦無師門,不過是一介遊人,恰巧路經此處罷了。” “照此說來,大師同我們夏家,確實有緣。” 薛氏的語氣裏辨不出喜怒:“既是有緣,大師不妨在此多住幾日,以便隨時共商驅邪之事。” 眼下她心中亂糟糟地,不想在這種情緒之下貿然做任何決定。 而這樣一個人,註定是不能讓他就這麼離開夏家的。 今日此人之言,但凡傳出去一絲一毫,都會給晗兒和整個夏家帶來麻煩。 眼下將人暫且留下,是最周全安穩的法子。 道人沉吟了片刻。 心中已經忍不住瑟瑟發抖。 吳世孫事先可沒跟他說,還要在夏家住下啊! 這一住,還能有命走得了嗎? 但對上薛氏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也只能平靜地頷首。 “也好。” 畢竟如果不同意住下,死得只能更快! 道人被丫鬟請了出去,看似鎮定沉穩的表象之下,實則是一顆搖搖欲墜的心,及一張嚎啕大哭的臉。 “夫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堂中,婆子悄聲問道。 薛氏閉了閉眼睛。 活了大半輩子,她從未如此刻這般希望自己遇到的是一個騙子。 騙子好打發。 且騙子的話,是不用在意的。 說到底,她今日就不該貿然將人請進家中。 眼下被沾上了,怎麼處置都是一樁麻煩事。 “今日請了此人進府之事,務必要讓底下的人管好各自的嘴。”薛氏交代道:“這道士的話,更不可傳出去半個字。” 婆子正色應下。 “亦不能讓晗兒知道。”薛氏又特意補了一句。 晗兒是讀書人,最是磊落坦蕩,向來不喜這些子虛烏有的鬼神說法。若叫他知道她請了一位道人來他院中四處察看,又說出了那樣一番話,定會惹得他不悅。 近來晗兒的煩心事已經足夠多了。 這些事情,該由她這個做母親的來爲他料理妥當。 “是。”婆子應罷,猶豫着道:“那……夫人可要同老爺商議商議?” 薛氏考慮了片刻後,終究是點了頭。 此事可大可小,她或有思慮不周之處,還是讓丈夫來拿這個主意更爲妥當。 哪怕丈夫定會因此怪她請道士進門,但她歷來不是那等分不清輕重的婦人。 內間又傳出呂氏的哭聲,薛氏心煩地擰了擰眉。 “乳母今日且親自留下看着她。”她交待道:“晗兒回來之後,讓他宿在書房便是,總不能叫他對着一個瘋女人。” 也免得呂氏再在晗兒面前胡言亂語。 “夫人放心,老奴定看好二少奶奶。” 薛氏點頭,起身帶着丫鬟離去。 …… 一片雨幕中,天色早早地暗了下來。 慶明帝從榮貴妃的永福宮中行出。 榮貴妃跟着送了出來。 方纔內監來傳話,道是緝事衛統領韓巖進了宮。 第123章 定是離間計 廊下,慶明帝替榮貴妃攏了攏身上的薄披,語氣溫和地道:“愛妃回去吧,雨大風大,莫要再着了涼。” 若非是韓巖突然進宮,他本是打算在此多呆上些時辰。 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女子生得清麗可人,孕中非但未損分毫氣色,在精心的調養下,反倒更添了幾分柔美。 此刻聽了慶明帝的話,她輕輕點了點頭。 嘴上卻依舊溫柔地堅持着道:“那臣妾看着陛下離開。” 慶明帝唯有笑着點頭依她。 出了永福宮,哪怕雨水沾溼了些許袍角,慶明帝的心情依舊不錯。 太醫今日剛替榮貴妃看了脈,說是胎象平穩,一切皆好。 且數名太醫都把出了這胎十之八九會是男胎。 這便意味着,再有三個月,他膝下便能添上一名皇子了。 待其大些,若是個稱得上聰慧的,便可順利接替太子之位,穩固朝中人心。 晟兒的左手如今已經無法動彈。 因不想讓朝臣對此議論不休,故而這個消息如今尚未流傳出去。許家姑娘和她的婢女,那日也識趣地承諾了絕不外傳此事。 但當需要晟兒需要讓出太子之位時,這便是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一個體弱且身有殘疾的皇子,自是不堪擔任一國儲君的。 但即便沒有此事,晟兒的身體狀況擺在那裏,在太子的位置上一樣是坐不久了。 想到這個兒子,慶明帝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這並不是他偏心。 相反,從晟兒出生起,他便使人悉心教導培養,有意傳位於這個兒子。 是怪他自己太過不爭氣。 體弱不堪,且毫無天分,不思進取。 身爲一個父親,他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而之前做下那樣的決定,他亦十分痛心——可他除了是一個父親之外,還是一位皇帝。 許多時候,他別無選擇。 這把龍椅,他坐得遠還不夠穩固,龍椅之下的江山,亦是飄搖不安。 爲此,他需要做的事情,註定還有很多,少不得要放棄掉一些東西,用來換取更大的利益與安穩。 龍輦華蓋之下,慶明帝一雙眼睛深不見底。 “微臣參見皇上。” 御書房中,身穿緝事衛統領服的韓巖向慶明帝行禮。 “此時進宮所爲何事?”慶明帝在書案後坐下,看向韓巖問道。 韓巖將兩名手下今日在夏家所聞複述了一遍。 慶明帝不禁皺眉。 “邪氣?這邪氣的出現,未免巧合了些。” 對這些東西他雖是也不得不信一些,但乍然聽聞此事,仍是下意識地要往別處思量一二。 畢竟他的主業是做皇帝,可不是專職修道的。 夏晗之事近來鬧得沸沸揚揚,此時忽然有道士說夏家有邪氣…… 且好像就在夏晗的居院? “那道士可有說明那邪氣爲何物所生?”慶明帝問了一句。 韓巖斟酌着答道:“並未具體提及,但言語中之意,似在暗指與夏翰林有關。故稱,解鈴還須繫鈴人。” 他也覺得太過巧合了些。 可據說那道士說得煞有其事,且之後被夏夫人扣留在府中,竟也毫無懼色,儼然是一幅對自己所言極有把握的從容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