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211節

作者:未知
然而也是此時,他才突然有所領悟——難怪陛下不看重他,想來多半也是因爲他少了夏廷貞身上那股子虛僞勁兒,多數時候根本沒法子同陛下一唱一和。 片刻後,帝王平靜中帶着一絲冷意的聲音在御書房內響起—— “燕王進京之事,朕想,聽一聽兩位愛卿的看法。” 夜色漸濃,各處的熱鬧喧囂也漸漸重新歸於平靜。 夏廷貞與紀修自御書房中行出。 二人同下了白玉石階,離開了宮人們的視線之際,垂手而行的紀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夏首輔如今行事,倒是愈發不管不顧了,魄力亦是又見長啊。” 聽得這句諷刺之言,夏廷貞未像平日那般不做理會或不以爲然應付一句,而是問道:“難道紀尚書覺得本官是存心要同鎮國公過不去?” “莫非陛下欲動鎮國公,這其中竟沒有夏首輔的攛掇?”紀修冷笑着反問。 “鎮國公倘若問心無愧,沒有異心,自也無懼試探——” “然而這世間最經不起質疑的便是人心。”紀修眼底俱是譏諷:“而夏首輔最擅長的,恰恰不正是利用各路人心來替自己謀利嗎。” 夏廷貞聞言,一貫沉肅無表情的面孔之上此時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態。 “紀尚書的反應倒有些不同尋常,總不該是覺得脣亡齒寒?還是說,單單只是針對本官?” 以往紀修雖與他不合,但至少不會於明面之上爭口舌之快——這蠢貨當真以爲自己如今佔了上風嗎? “是我針對夏首輔,還是夏首輔覺得連紀某也成了礙事之人了?”紀修冷冷地道:“年前上密摺彈劾本官受賄之人,不正是夏首輔的得意門生嗎?好在陛下聖明,未曾受這無中生有之言挑撥。” “這確是誤會一場了。”夏廷貞語氣淡淡,敷衍帶過。 事情確實是他做的。 但那些證據,確實也不足以動搖紀修。 “好一個誤會。”紀修笑了笑,語氣似有所指地道:“可惜紀某行得正坐得端,未曾行過什麼見不得光的齷齪之事,因此也不怕這區區謠言——” 夏廷貞也笑了一聲。 “紀大人倒也不必拐彎抹角地提醒本官什麼。”他語氣極淡,卻直截了當地道:“本官那逆子,自作孽而不可活,且愚鈍不自知,被人捉住了把柄懲治,乃是他罪有應得,如此孽障禍害,無甚可值得惋惜的。” 聽他如此毫無顧忌的“自揭傷疤”,紀修倒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裏。 接着,又聽對方講道:“倒是紀尚書那兩位公子,年紀輕輕便膽識過人,當年在軍中亦稱得上是兩位少年英雄,走得當真可惜……燕王時隔十七年即將再次回京,還望紀尚書到時勿要因見到舊人,再憶起昔日的傷心事纔好。” 紀修的兩個兒子,當年便是因爲同燕王私自出營,才丟了性命。 這件事,哪怕隔了二十餘年,亦是紀修心底最大的一處傷痛。 尤其是自那之後,他膝下再無一子。 紀修握緊了官袍下的手掌。 他每每總是在想,若他尚有親子在,這些年來也不至於眼睜睜地看着夏廷貞將他的功勞與所得一點點蠶食着分去…… 對方又何來的機會,拿這喪子之痛來剜他的心! 紀修強忍住心底翻騰的情緒,與夏廷貞揖手作別,上了候在內宮門外的官轎。 然而直到回到府中,這份心緒都尚未完全平復。 紀修換下官袍之後,剛來到外書房中,一旁的屏風之後,便行出了一名身穿藏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 “大人。” 男子擡手行禮。 “夏廷貞這個奸詐小人……當真貪得無厭!” 許是一腔怒氣無法宣泄,此時書房中沒有其他人在,紀修沉聲罵道:“當年若沒有本官鼎力扶持相助當今陛下順利登基,又哪裏有他夏廷貞出頭之日!現下倒好,他獨攬朝政,挑撥皇上對鎮國公府下手還不夠,竟還要公然彈劾對付本官!野心如此之大,也不怕沒命吞下嗎!” 年輕男子聞言神情並無變動。 只是靜靜地聽着紀修痛罵罷之後,適才開口問道:“大人今晚在宮中與夏首輔碰面了?” 紀修罵完之後,心中舒坦了不少,此時在書案後坐下,“嗯”了一聲道:“陛下召我同他一起進宮議事。” “原是如此,聽大人方纔之言,今次得召入宮,莫不是同鎮國公府之事有關?” “倒是也提了幾句——”紀修並不瞞他,消去了怒氣的一雙眼睛在紗燈的映照下,此時顯得深不可測:“皇上這次,顯然是着急了。倘若當真查到鎮國公手中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此番鎮國公府只怕危矣。” 至於那不該有東西是何物,年輕男子亦是再清楚不過。 “皇上有此決定,這背後少不了夏廷貞的推波助瀾!”紀修眼神冷極。 “推波助瀾固然是有。”年輕男子緩聲道:“然而真正的根由還是陛下的疑心,此疑一日未除,但凡稍有些風吹草動,便皆會滋養這疑心瘋長不息。” 這話倒也沒錯。 紀修吃了半盞熱茶,愈發冷靜了幾分。 而冷靜下來之後,不免就有了其它思索。 方纔在宮中,夏廷貞提及了“脣亡齒寒”一詞——他與鎮國公並無干連,說是脣亡齒寒聽似荒誕,然而他同鎮國公,當真沒有相似之處嗎? 還是有的。 ( 明智屋中文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 第269章 謀算 他和鎮國公,皆是不肯與夏廷貞爲伍之人,皆是夏廷貞眼中的異己。 若說先前年,他在面對夏廷貞時只有不滿的話,那麼眼下,他在不滿之下,卻是真真正正地有了危機感。 “說到夏廷貞這老賊,近來可謂是處處針對本官……”紀修微微眯了眯眼睛,道:“雖說我與他向來不對付,可此番本官還是覺得這其中頗有蹊蹺。” 他談不上多麼敏銳,但他與夏廷貞之間太熟悉了。 對方的態度變化,他自然也能夠清楚地感受到。 也因是察覺到了對方的針對,他也愈發忍無可忍,心中的不滿也就乾脆寫在了臉上——他若不硬氣些,那老賊恐怕當真要以爲他好欺負了! “會不會同夏晗之事有關?”年輕男子低聲說道。 紀修將茶盞擱下。 “我也想過這個可能,可在夏晗一案當中,本官不過只是給了徐英一句提醒罷了——那之後的事情,同本官根本沒有半點干係。” 這件事情,在先前的一次談話中,他便已經透露給這年輕人了。 此人乃是上門自薦,他現下雖說未有全然盡信對方,但人在他府上,是走是留還是死,皆是由他掌控—— 反正對方本就是死人之身了。 他也並非不知對方的目的,只是恰巧現下二人還算目標一致,故而用起來倒也勉強放心。 “或許夏首輔便是靠着那一絲線索,由此懷疑整件事情皆是大人的謀劃,是以將夏晗之死盡數怪罪到了大人頭上也未可知……” 紀修聽着便覺惱火。 “合着他自己沒本事,查不到背後的仇家是誰,便拿本官來撒氣?!” 他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是頭一遭被死對頭誤會! 可他也總不能去找對方解釋吧? 告訴對方——你兒子的事情我只是起初牽了個頭而已,真正在背後算計的另有其人?不然你再重新好好查一查? 這與跪在對方面前認慫求饒又有什麼區別 況且,向這種人解釋求饒根本也不會有絲毫用處——即便沒有這一層恩怨,端看此人野心之大,日後遲早也是要對他下手的。 說到底,服軟沒用,他也斷不會選擇同這奸詐小人服軟!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極值得深思—— “夏晗一案,必然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若說五城兵馬司將徐英救出,只是偶然的話,那麼之後的事情,卻絕非是徐英一人能夠做得到的。 即便奉天殿遭雷劈之事足以讓夏晗再無任何脫罪的餘地,可再好的契機,也需要有人能夠將這兩件事情連在一起纔行——那位玄清道人,也就是當今國師,便是這契機的關鍵。 想到這位國師,紀修不禁微微皺眉。 他總覺得對方的表現好像認識他一樣……可先前他與此人分明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當然,他乃兵部尚書,對方想要同他套近乎示好亦無甚好奇怪的。 “本官至今也想不到,策劃之人究竟是誰。”紀修眼底有着思索之色。 他也往一些人身上猜測過,但皆一一排除了。 “若連夏家都未能真正查明,想來此人手段了得。”年輕男子說話間,眼中似隱隱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查不到也是正常的。 離她如此之近的他起初又何曾想到過,會是她所爲? 便是他,也被她騙了啊…… 在判斷人心之上,他還尚未摔過如此跟頭。 這個記性,當真太深刻了。 足以讓他銘記此生。 不過…… 這些所謂真相,他並不打算同面前的紀尚書說起。 人一旦知道的太多,便容易分散目光,反倒不利於下定決心往前走。 是以,他又繼續緩聲講道:“但現下看來,這個人至少暫時不是我們的敵人——眼下大人真正該思慮的,是如何應對自保。” 紀修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自保? 想當初先皇在位時,他手握京軍三大營的兵力,夏廷貞在他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可現下,他卻要在這奸詐小人手下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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