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218節 作者:未知 “鑰匙……”長公主晃了晃箱子上的那把鎖,搖頭道:“我不記得上過鎖啊……鑰匙……鑰匙會不會在葉嫫那裏?” 說着,連忙站起了身來,道:“大哥,我去找葉嫫拿鑰匙!” “不必如此麻煩。” 慶明帝料想葉嫫多半也不會知曉鑰匙在何處,直接同侍衛吩咐道:“砸開吧。” “是。” 一名侍衛拔出腰間長刀,三兩下便將那把細銅鎖砍開了。 箱子被打開,其內雖略有些蟲蛀過的痕跡,那也只是少許而已,裏面的東西被保存得依舊完好無損。 長公主彎下身,雙手在箱子裏翻找着。 箱內有不少小玩意兒,翻找間,有銅鈴叮鈴作響,還有一些褪了顏色的絹花被她拋了出來。 而後就見她動作一停,轉過身來,滿臉喜色地道:“大哥,找到了!” 慶明帝看向她手裏握着的那隻玲瓏小巧的撥浪鼓,笑着道:“竟當真在這裏。” 他說話間,也半蹲了下去,一幅配着孩子玩鬧的寵溺姿態,視線則是看向箱子裏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最終,他的目光定在了一隻長形錦盒之上。 “定寧,這裏面是何物?” 其餘的東西多是一目瞭然,唯有這隻錦盒是不同的。 “這個啊……”長公主想了想,搖了搖頭,將手裏的撥浪鼓放在身前的膝蓋間,騰出了手去將那隻錦盒拿了出來,琢磨着怎麼打開。 她的動作很快。 錦盒剛被打開,裏面的東西便掉落了出來。 東西瞬間掉落在地,尚來不及看清是何物—— 然而,眼前那一閃而過的明黃色,已然讓慶明帝的瞳孔瞬間緊縮。 他垂下視線看去。 明黃色的絹帛捲起,繫着金色絲緞。 一隻手很快將那絹帛撿起:“……大哥,這是什麼東西啊?” 或是不認得這東西,加之也不感興趣,沒得兄長回答,敬容長公主便將那絹帛隨手丟回到箱子裏去了。 她站起身來,邊搖着手中的撥浪鼓,邊開心地笑着跑開了。 慶明帝緩緩伸出手去,將東西從箱中拿了出來。 這是一道聖旨—— 會是敬容當年被敕封爲公主時的詔書麼? 還是說……是他不曾見過的,不曾知道過的…… 手中握着絹帛,慶明帝慢慢地直起了身來。 金色絲緞被挑開,滑落在帝王那石青色以金線勾繡祥雲的皁靴靴面之上。 絹帛在他眼前一點點展開,露出一行行雅緻的小楷。 慶明帝的眼神瞬間凝滯冰冷。 這是他父皇的親筆…… 而他清楚地記得,當年他們兄弟四人及敬容被敕封時的詔書,並非是父皇親書! 且這其上所書…… 慶明帝的視線一寸寸地掃過那密密麻麻的每一個字,原本凝滯的眼神震動着、翻涌着。 待看罷最後的那一行字,及其上所加蓋的朱印,他緊咬着的牙關裏突兀地蹦出了一聲笑。 好…… 真是好! 他的好父皇,真正想傳位的,果然不是他! 不是他多疑,他也從來沒有錯冤枉過任何一個人……! 錯的從來都不是他! 慶明帝驟然握緊手中絹帛,看向蹲在廊下襬弄一盆枯死的盆景的胞妹,眼底一片冰冷。 許是覺得無趣,敬容長公主很快又跑了回來。 “大哥,咱們把這些東西重新埋回去吧,待我要用的時間再來挖。”她拿手裏的撥浪鼓指了指那口箱子。 慶明帝一直在靜靜地看着她,聞言笑了笑,揚了揚手裏的聖旨,問:“要用的時候再取出來是嗎?定寧——不,敬容……告訴我,你原本打算何時用它?” “大哥,這是什麼?”敬容長公主眼神困惑,伸手便要去拿。 慶明帝將手垂下,面上冰冷的笑意收起,朝着她緩緩靠近着。 “敬容,你爲何一直留着它,藏着它?遲遲不肯拿出來,或是毀掉?這是父皇的交待,還是你自己的私心?或者說,兩者皆有?” 敬容長公主把伸出去的手收回來,下意識地後退着,像是意識到了某種可怕的危險,神情漸漸有些緊張起來。 第278章 有話要講 我可是你的親兄長……” 慶明帝依舊在向她一步一步靠近着,他眼底俱是嘲弄,這嘲弄之下,彷彿壓制着無邊無際的怨怒與不甘。 “怎麼連你也幫着他呢,你也想幫他取代我,奪走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這條命,是嗎?!” 敬容長公主惶恐不安後退間,腳下撞到了花壇邊緣,驚叫一聲摔倒在地,手中的撥浪鼓也飛了出去。 慶明帝微微傾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形遮蔽住了日光,大片的陰影投在敬容長公主的身上,陰影之下,彷彿是無盡寒意。 長公主卻似察覺不到這森森寒意,見撥浪鼓離了手,她連忙拿手撐着地起了身,將那撥浪鼓撿了回來。 而後有些猶猶豫豫地來到慶明帝面前,歪了歪頭,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你是不是生氣了啊……是我又做錯什麼事情了嗎?” 慶明帝直直地看進那雙眼睛裏。 這種眼神與神態,倒是突然將他的神思拉回到了記憶早已模糊的幼時——那時,敬容犯錯時,便總是這樣看着他。 他忽然笑了笑。 “不,定寧,你做得很好。”他看着面前的胞妹,微微眯着眼睛道:“你應當慶幸你不曾釀成大錯——若東西是真的,我身爲兄長,倒也可以原諒你這一次。” 他的父親,他的兄弟,他的胞妹,皆是將他當作奸詐小人洪水猛獸在防備着…… 他們待他無情,可他卻不能待他們也如此冷血啊。 慶明帝似笑非笑地擡起手,摸了摸敬容長公主的髮髻。 “定寧,你可要好好地活着纔行啊。” 畢竟,往後要死的人還有很多……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做一個世人眼中身邊至親之人死絕的孤煞之人啊。 而敬容先前便將在這棵棗樹下埋有父皇舊物的事情告訴過他——所以,她的立場是動搖過的對嗎?只是礙於父皇的託付不得不保守這個祕密? 當然,他要的從來也不是動搖,也向來無法容忍一絲一毫的不忠。 但是她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好好地看着他是如何將這皇位坐穩到底、好好地看着她偏愛的二哥最後究竟會是何等下場不是嗎? 也替他的好父皇好好地看一看……! 慶明帝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然而眼底始終是一片沉暗冰冷。 他將那絹帛收入寬大的衣袖中,淡淡地同侍衛吩咐道:“將箱子重新埋起來吧。” 驚魂甫定的兩名侍衛應下照做。 “撥浪鼓找到了,可還害怕了?”慶明帝含笑看着敬容長公主。 長公主搖搖頭,似乎還有些擔心他在生氣。 然而小孩子心性簡單,慶明帝路上逗了她幾句,她便好像將那本就沒有緣由的不安拋去腦後了。 兄妹二人回到居院中時,長公主搖着手中的撥浪鼓,笑的很開心:“葉嫫你瞧,我找到了!” 玉風郡主“呀”了一聲,笑着道:“還真有這麼個東西啊。” “當然,這可是我父親送我的!”敬容長公主得意地炫耀着,還不忘攀比:“你父親可送過你這個嗎?” “這個倒是真沒有呢。” 她不止沒被父親送過撥浪鼓,她還壓根兒就沒有父親呢。 玉風郡主衝長公主挑了挑眉,眼神也有幾分得意:“不過,我母親送過我——不止是撥浪鼓,但凡是你能想到的,我母親可都送過我。” 豈止啊。 豈止是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也送了很多啊——許明意在心中想道。 “那我也不輸你,我母親待我很好,而且夫人待我也極好呢!”敬容長公主毫不示弱地道。 看着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慶明帝笑着無奈搖頭:“好了……定寧既是不怕了,朕便也該回去了。” 玉風郡主斂容道:“今日多謝陛下。” 慶明帝笑意依舊溫和。 不,是他該多謝定寧纔對—— 他將視線轉到立在一旁的女孩子身上,道:“倒是朕該多謝許姑娘,這些時日多虧了許姑娘待敬容的身體如此上心。” 許明意垂眸,語氣裏是恰到好處的惶恐:“臣女不敢當陛下的謝字,臣女與郡主一貫投緣……況且,這也是臣女該做的。” 慶明帝目含讚許地點頭。 “許姑娘先後幫了朕多次,一個謝字怎會當不起。” 先前太子溺水,再到後來起高熱,也都是這個女孩子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