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247節 作者:未知 短暫的安靜之後,便是一陣喧譁。 “竟有這種事……拿這手段來對付一個小姑娘,未免太過陰毒!” “但這可是兩個男人啊……” 衆人的注意力一時甚至不知該放在哪一點上。 甚至還有人將莫名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當事人云六——怎麼個不堪法兒,倒是展開講講啊! 那長衫男子暗暗咬着牙不敢擡頭。 ……他怎麼就接到了這麼個要命又丟臉的活兒! “不僅如此。”雲六接着說道:“那木屋之內,還被人提早刻下了一道梅花印記——” 梅花印記? ——採花賊! 百姓們詫異躁動,紀棟亦是臉色大變——總不能這案子還帶審一送一的? 這些時日被這名神出鬼沒的採花賊支配的恐懼至今尚未散去。 紀棟立即看向那長衫男子。 他聲音冷肅地問道:“莫非你便是近日來城中作惡多端的採花賊?” 那名採花賊乃是獨臂,此人雖也是斷臂,但這臂斷得着實過分新鮮了些,且斷雖斷了,還是有的——故而在他看來,此人多半不是。 但有梅花印記在,少不得要當堂一問,此乃審案流程。 果然就聽那人慌張地道:“大人明鑑,草民當真不是啊!草民乃是城外柳東鎮上的百姓,此番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這才走錯了路,可同那採花賊斷無半點干係啊!” 雖然同樣都是要坐牢的,但他此番作惡未遂,未有真正傷人,同那採花賊足以凌遲的罪行可萬萬不能比! “你既不是,又爲何要留下那梅花印記?” “這都是她指使交待的!” 長衫男子連忙拿完好的那一隻手指向佔雲嬌,“這一切都是她的指使!是她找到了我,拿二十兩銀子作爲報酬讓我乾的!” “沒錯,就是她!”那爲首的混混頭目此時也出言指認了佔雲嬌,滿眼憤慨之色。 他們同那長衫男子的情況還不同,他們根本就是被騙來的! 拿着把風的報酬,結果卻幹了送命的活兒,還有沒有天理了! 混混越想越憋屈,當堂對着佔雲嬌又是一通批判,並且大呼自己冤枉。 紀棟被吵得耳朵疼,見他說不出其它有用的,拍了驚堂木示意其閉嘴。 紀棟皺着眉看向了佔雲嬌,面上一派威嚴之色,聲音裏亦含着威壓:“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中以何謀生,因何要設此陷阱企圖對許家姑娘不利,皆一一如實招來!” 佔雲嬌身形顫了顫,身子躬得愈低,啞着聲音終於開口。 “民女……如今住在城南茱萸衚衕……家中……如今只有一位病母相依爲命。”說着聲音愈低,“民女名喚……佔雲嬌……” “佔雲嬌?”紀棟眼神微動:“你信中假借名義的佔雲竹,是你何人?” “那是民女已故兄長……” 紀棟瞭然。 原來是佔潛的女兒,怪不得方纔說只一位病母相依爲命了。 四下又隱隱響起了議論聲。 “竟是那佔公子的妹妹……” “嘖嘖,佔公子那樣清傲叫人敬佩的一個才子人物,怎有這麼一個妹妹,竟假借亡兄之名來害人,簡直作孽啊……” 佔雲嬌聽得緊緊咬着牙。 是,好名聲全是她兄長的! 起初她聽着那些對兄長的誇讚,尚且覺得與有榮焉,可慢慢她才發現,兄長這所謂留下的好名聲,根本也不會帶給她和母親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誇讚?誇讚能當飯喫嗎! 相反,兄長的死,徹底讓她和母親失去了依靠,成爲了人人可欺的孤女寡母。 她有時想一想,甚至是怨恨的。 更不必提此時聽到的這些話——分明這些時日辛辛苦苦支撐着,守在母親身邊的人是她,結果她卻連拿兄長的名字來用一用都是在玷污他嗎? 她冒險做這些,還不是想讓自己和母親可以過得好一些! 想到此處,佔雲嬌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砸了下來。 紀棟的問話還在繼續。 “你爲何要謀害許家姑娘?” “……”佔雲嬌吸了吸鼻子,面上現出慘淡笑意:“還能是爲何,我佔家以往待她不薄,可我父兄出事之後,他們鎮國公府卻漠然至極,便是我母親沒了銀子抓藥,他們也不聞不問,尤其是她許明意……我當時那般求她,她都不肯幫一幫我和母親!” 紀棟微微皺眉。 這並不是害人的理由。 但你對一個做了這種事情的人說這些,是說不通的。 對付這種人,無需多言,還是那句老話——京衙大牢歡迎你。 聽她言辭混淆顛倒,刻意叫人誤解,倒像是同自己求過銀子給她母親治病未果一般,許明意也無意同她掰扯什麼。 她不想同對方講道理,她只想讓對方付出應得的代價。 “除了堂上之人,可另有同謀者?”紀棟繼續問道。 佔雲嬌垂着的眼睛動了動。 “沒有……” 她語氣諷刺地道:“如此簡單之事,還需要什麼同謀麼。” 紀棟:……倒也不必如此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沒急着說其它,而是將堂內跪着的那些人所收的報酬均問了一遍。 這些人統共分三路。 還挺雜。 一夥是那長衫男子和一名矮瘦少年。 一夥是那羣彷彿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寫在臉上、能接到活也是叫人意想不到的混混們。 另一夥,則是隻有一個人——那名穿黑衣,手臂受傷的男子。 此人尤爲沉默,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此時答道:“一百兩。” 他話音剛落,其餘兩夥人立即投來仇視的目光。 一百兩……! 他一個人就收了一百兩? 爬個樹就一百兩了? 許明意也有些愕然。 不得不說,佔雲嬌這事辦得不僅雜亂,竟還被人坑得不輕——一百兩她買的是什麼?自欺欺人的信心嗎? “也就是說,單單只是僱人,你便拿出了一百六十兩銀子。”紀棟看向佔雲嬌:“而你方纔還說,你家中母親患病,甚至連抓藥的銀子都沒有——那這些銀子,你又是從何而來?” 聽得此問,佔雲嬌抓緊了衣袖。 許明意的視線卻有意無意地投向了堂外的人羣。 她不着急。 佔雲嬌大可多拖延些時辰。 如此,那個人出現的機會纔會更大些—— 第313章 突發狀況 見她看來,負手站在堂外的吳恙原本沒有表情的臉龐頓時緩和下來,眼神亦柔和許多。 這顯然是無意識的變化,待得與她對視時,便又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於是將眼神收斂了些。 許明意本不是要看他,但見他這般,還是忍不住微微彎起了嘴角。 沒錯過這一幕的小七激動不已,就差在心底流下欣慰的淚水了。 看來公子和許姑娘必然是有了進展了! 不枉他辛辛苦苦操心這麼久,想方設法幫公子出力。 但即便有了進展,仍舊不能就此放鬆大意——只要公子一日還沒將人娶回去,就一日不能掉以輕心,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還需再接再厲。 此時,堂內的佔雲嬌正吞吞吐吐地答道:“那些銀子是我變賣首飾換來的……” 紀棟聽得無奈搖頭。 “你口口聲聲說你母親病重,既還有首飾可以變賣,當初又爲何求到許家姑娘面前?簡直自相矛盾,此乃其一。其二——你變賣了首飾,不拿這銀子替你母親治病,卻拿來僱人謀害許家姑娘,這豈還有道理倫常可言?” “……”佔雲嬌的臉色紅白交加着。 聽着身後隱隱響起的指責和議論,她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沒有大人這樣縝密的思索,心中怨恨難消,做便做了,大人又不曾身處困境,自然也不懂我的絕望。” 紀棟看她一眼。 想跟他比窮?簡直不自量力。 想當年入京趕考時,同批舉人在客棧中閒談,一行人裏認爲最寒酸的莫過於借盤纏入京的那位了,當時渾身上下連內裏打着補丁的外衣都是借來的,並打算明日就去寺廟借住的他笑笑沒說話。 扯遠了。 紀棟沒接佔雲嬌這同審案全無干系的話,只肅然道:“公堂之上,由不得你左右言他,狡辯隱瞞,本官再問你一遍,究竟可有同謀沒有?” 佔雲嬌面若死灰地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