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251節 作者:未知 聽得少年的提議,紀棟眼神動了動,頷首道:“吳世孫的提議確實可行。” 採花賊一案,緝事衛一直也在追查,將此人交去北鎮撫司,也算合情合理。 反正人是他京衙抓到的,功勞已經到手了,至於審訊這種勞心勞神的差事,不妨就讓給緝事衛吧。 見紀棟點頭? 百姓們紛紛開始附和起來。 “沒錯,這種人就該送去詔獄審一審……到時看他還能嘴硬到幾時!” “如此喪心病狂的禽獸,千刀萬剮也不爲過!” “詔獄裏的那些酷刑? 拿來對付這種人再合適不過!” 男人眼神冷冷地看向堂外那些說話之人? 暗暗咬緊了牙。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 此時說這些話的人,跟在茶館酒肆裏誇他行事俠義的是同一羣人! 什麼話都讓這羣人說盡了! 愚蠢又虛僞,不愧是昏君腳下的子民! 男人面上浮現嘲諷之色? 一除先前的瑟縮惶恐之色? 震聲講道:“沒錯,老子就是那採花賊!” 他可不是那等敢做不敢當的廢物! 方纔不認,不外乎是想着逃脫罷了? 既要送他去詔獄? 那他還不如就在這兒痛痛快快認了! 四下頓時譁然。 “……承認了!” “果然就是他!” “呔!畜生!” 一時間唾罵聲無數。 紀棟再次拍響了驚堂木? 肅容道:“如此你便是招認了?” “認了又如何?至多不過一死罷了!”男人語氣惡狠狠地道:“當今朝廷不仁? 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我這麼做? 爲的不過是替那些無辜百姓出一口惡氣,儘自己所能幫那些窮苦人家一把而已!” 紀棟皺着眉道:“說得冠冕堂皇,難道那些爲你所害的姑娘家,就不無辜了,她們就不是大慶子民了?” 作惡便是作惡? 說出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消減! 那男人獰笑着道:“誰讓她們生來就擁有了一切!享了這麼多年的富貴安穩? 總也該付出些代價纔算公平!” 許明意微微攥緊了拳。 富貴安穩的豈止那些姑娘? 怎不見他來鎮國公府找她家祖父打一架? 怎不見他入宮刺殺狗皇帝? 說這麼多? 不外乎是無能之人將自己的怨氣撒泄在弱女子身上罷了! 且未必不是在替自己的好色找藉口! 但是她現在完全不想同這種人講道理,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殘暴的想法。 上輩子還是打得太輕了! 畢竟上一世此人在她面前老實的如鵪鶉一般,根本不曾有過如此噁心扭曲的言辭。 現下看來? 除了不想激怒她之外,應當還另有原因—— 聲稱朝廷不仁世道不公者,在背後說往往並無意義,這種話總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宣揚開來,才能宣泄他們心中的不滿和怨恨。 “強詞奪理,簡直荒謬至極!”紀棟的眉越皺越緊。 “荒謬?”男人低低地笑了兩聲,看向紀棟道:“聽說紀大人也是寒門出身,難道紀大人不知那些窮苦百姓是如何艱難度日的嗎!還是說,紀大人也早已忘了本,如今只是甘做當今朝廷的走狗了!” “竟敢辱罵朝廷命官……!”百姓們紛紛色變。 “一派胡言……紀大人可是個好官!” “你一個採花賊知道什麼!” “紀大人向來公正嚴明,是人人敬仰的父母官!” “我呸!”那男人豁然轉過身去,看向那些人,“天下烏鴉一般黑罷了!他若真是個好官,就不該只是安坐於此,眼睜睜看着朝廷欺壓百姓!你們知道我這條胳膊是怎麼沒的嗎? ——五年前,鳳安城洪澇,當地官府監守自盜,剋扣賑災糧,我將此事告到了朝廷派來的欽差面前,那欽差表面允諾我會查實此事,可當天夜裏……我一家老小便盡被一羣黑衣人滅了口!我斷了一臂才得以僥倖逃脫!” 四下衆人聽得喫驚不已。 “竟有此等事……” “依我看根本是他瞎編的……全家都給滅了口?怎會猖狂至此?” “怎會?”男人雙目通紅,笑聲諷刺:“你們久居京城,豈知外面的窮苦百姓究竟如何水深火熱!……你們倒也可以說我替自己尋理由開脫,虛僞至極!可若真要論起虛僞來,誰也比不了當今皇帝!” 紀棟臉色大變。 簡直越說越放肆了! 方纔容其說了幾句,是覺得堵不如疏,衆目睽睽之下,他不想讓百姓們覺得官府扼殺言論,待對方說罷,他加以梳理反駁,纔是上策—— 可罵到皇上頭上豈不要命?! 這他可頂不住! 第317章 墨翠扳指 “休要在此妖言惑衆,刻意煽動民心!”紀棟立即吩咐道:“既已對罪行供認不諱——來人,將其押入大牢等候畫押! “是!” 兩名衙役上前將人拖起,那人卻仰頭大笑起來,聲音有力地道:“打着賢仁之君的名號,實則卻縱容貪官橫行,做盡魚肉百姓之事!所謂政績只顧表面風光,實則極盡糊弄敷衍!上行下效,沆瀣一氣,簡直可笑可悲!……嶺州災民暴動,不過只是個開端罷了,如我此等人,更是比比皆是!民心盡失,天必誅之……” 許明意頗爲意外地看向對方。 ——嘴巴抹了蜜嗎?怎麼突然這麼會說話了? 直到人被押了下去,仍隱約可聽得其聲未止。 百姓們神色各異。 本以爲只是許家姑娘被陷害,聽聽小姑娘間的恩怨算計—— 可聽着聽着,許姑娘突然把採花賊抓住了。 採花賊被抓住之後,卻又論起了當今朝廷和聖上來…… 這熱鬧再聽下去,該不會天都要塌了吧? “你們聽到了嗎?嶺州暴動……真的假的?” “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呢?” “外頭真要亂起來了?” “別瞎說……” “這兒可是京城,有許老將軍坐鎮,再亂也亂不到咱們頭上來!” “這話倒是沒錯,咱們有許家軍護着呢……” 有人小聲地道:“快別說這些了,當心惹禍上身……” 衆人暗暗交換着眼神,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這些說說倒是沒什麼,但誰讓這些話不是單獨存在的呢,方纔那採花賊可是大罵當今陛下虛僞失德…… 這些話,是萬萬不能當衆妄議的。 衆人默契地不再提那些話,看向堂內的少女,稱讚了起來。 “今日多虧了許姑娘啊……” “是啊,許姑娘簡直目光如炬,一眼就識破了那採花賊的僞裝!” “不愧是許將軍的孫女……” “這下城中總算能清淨安穩了……” 見退了堂,百姓們邊議論着邊離開了衙門。 “話說回來,那個姓佔的小姑娘害誰不好,偏偏挑了許姑娘,這不是自尋死路麼……這些年來,誰見許姑娘喫過虧?” 從不喫虧的許明意此時正於公堂之內,與吳恙一同向紀棟施禮告退。 面對兩名年輕人,紀棟起了身,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虧了許姑娘和吳世孫? 本官在此謝過二位了。” 百姓的事? 便是他的事,這一句謝他當講。 “紀大人言重了——” 堂中二人齊聲說道。 話音落下? 二人皆有些怔怔? 而後轉頭看向對方,眼底現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紀棟輕咳一聲。 當着他的面兒? 幹嘛呢這是? 二人又行禮道了聲“告辭”,適才一同轉身? 並肩離開了衙門。 出了衙門不遠處? 在一棵柳樹下,吳恙慢下了腳步。 “怎麼了?”許明意看向他。 吳恙沒說話,只是伸出了一隻手來。 少年手指修長漂亮,紋路清晰的掌心內此時靜靜躺着一物。 是一隻黑中透綠的墨翠扳指。 “這是哪兒來的?”許明意擡頭問道。 或是自幼習武之故? 他手上向來乾乾淨淨? 從來不喜戴用這些繁瑣之物,所以這扳指絕不會是他的東西。 “同那採花賊過招時,從他手上順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