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289節 作者:未知 那他說上一聲,應該就可以直接去找小七了吧。 看着下屬拎着食盒站在門口完全沒有上前的意思,吳恙微微皺眉:“拿過來——” 察覺到自家公子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護食般的氣息,歲江茫然了一下,聽命上前。 只聽自家公子又吩咐道:“將這些換下去給小七他們,我還未動過。” 歲江應了聲“是”,心中卻納悶不已。 換來換去,公子也不嫌麻煩? 且桌子上擺得這些可是夫人身邊的雲姜做的,味道斷是沒得挑剔。 既然公子不願喫,那他就和小七分了吧。 這邊歲江剛將飯菜換上,方先生便覺得坐不住了。 是以,看着桌上飯菜,稍顯爲難地笑着道:“貧道倒覺得撤下去的那些更合胃口些……” 他今晚來得遲了也沒來得及幫上什麼忙,本就是白蹭一頓飯,若蹭的還是公子心儀的姑娘送來的,他不丟飯碗誰丟飯碗? 這種沒十年腦中風都輕易幹不出來的事情,他可斷不會做。 聽得此言,吳恙微一點頭:“先生請便。” “那公子慢用。”方先生笑着起身,隨歲江一同離開了前堂。 堂內,吳恙看着桌上飯菜,心情頗好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另一邊,李吉回到了慶明帝處。 閱明閣走水,臨福堂內見了血光又躺着昏迷的“救駕之人”,慶明帝便來了皇后的住處歇息。 公文奏摺也被挪了過來,此時慶明帝就坐在隔間內看摺子。 只是有沒有這個心情,看沒看得進去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此時聽了李吉的回話之後—— “不是從紫星教中人手裏救回來的?”慶明帝皺起了眉。 “是,鎮國公同那小公子都是這樣說的。”李吉回憶着道:“且老奴瞧着那小公子的模樣,確實未有受傷,且也不像是受了太大驚嚇的,老奴去時,一家子正圍在一起用飯呢。” 真要是遇到了那樣驚險的事情,此時還能有說有笑地喫飯嗎? 況且,人確實也是在山裏找到的。 聽李吉這般說,慶明帝不知信了沒信,目光晦暗不明地端起了手邊的熱茶。 這時,有太監入內通傳,緝事衛統領韓巖前來求見。 “人抓到了嗎?” 韓巖硬着頭皮道:“回陛下,四處搜遍了,還是沒有發現那名刺客的蹤跡……” 說來當真奇怪,現下行宮防守森嚴,對方難道是長了翅膀不成? 沒有其他人在場,帝王平日裏於人前的溫仁之象一掃而光,面對辦事不力的心腹,皺着眉沉聲道:“那你此時過來作何?” 韓巖將頭垂得更低了些:“臣是另有一事需向陛下稟明。” 說罷,卻未急着開口。 慶明帝透過半打起的紫竹簾看向已經熄了燈的臥房方向,冷聲道:“說——” 昏暗中,牀帳內的皇后睜着一雙眼睛,凝神聽着隔間裏傳來的聲音。 第358章 “焉能安心” “方纔有緝事衛傳話於微臣,許家軍三營處有異動。”韓巖低聲稟道:“據查,鎮國公身邊的近隨持兵符,曾調了一千精銳出營,往行宮方向趕來……” “什麼?!” 慶明帝猛然站起身來,勃然大怒道:“他是要打着護駕之名趁亂造反嗎!” 臥房中的皇后不禁皺眉。 ——真要造反,方纔還多事救你幹什麼? 這是什麼選擇性眼瞎的思路? 且區區一千人馬,造的什麼反? 這種事情真要幹,不得力保一次到位? “陛下稍安勿躁……”韓巖連忙道:“現下那一千人馬均已折返回軍營中去了,想來鎮國公先前應只是打算調兵前來尋府中公子,並無不臣之心。” 人找到了,士兵們自然也就不用過來了。 慶明帝神色稍緩,眼底冷意卻未散去:“並無不臣之心?” 他冷笑着坐了回去。 “他今日就在朕眼皮子底下調兵,卻半句也不曾請示於朕,如此目無君主、放肆狂妄之人,試問朕焉能安心用他!” 韓巖垂着眼睛沒敢接話。 聽着這道在夜色中尤爲清晰的聲音,皇后也在心底冷笑。 鎮國公爲何調兵,他心裏難道就真沒點數嗎? 真來請示,他出於不安,恐怕又要開始惺惺作態地阻撓起來了——人命關天,許家就那麼一個孫子,誰能有功夫陪他在這演戲? 且即便是請示了,只要鎮國公開了這個口,同樣會讓他心中百般不悅,結果同現下也不會有什麼區別。 只看到鎮國公試圖調兵,看不到對方爲何會被逼到親自調兵,也看不到今晚究竟是誰從刺客手中救了他一命—— 這樣的人,瞎的根本不是眼睛,而是心。 一個心瞎了的人,是無藥可醫的。 且這顆心不止是瞎,還爛得離譜。 分明是自己疑心忠直之臣在先,甚至早已動了要下手的心思,到頭來硬生生逼得忠臣與之離了心,他便要立即暴怒着跳起來指責——朕早就知道他有異心! 皇帝作到這般地步,試問誰能逃得過? “果真是多事之秋……”隔了好一會兒,慶明帝才長長地吐了口濁氣,眼神卻愈發晦暗森冷:“朕的二弟,還有半月之期,便要抵京了。” 他本以爲,只要找到遺詔,便可斷絕了威脅。 可他還是不放心。 沒有遺詔,對方便休想名正言順地搶走他的一切,可若對方寧可不要這名正言順,也要造反他又當如何應對? 所以,遺詔固然緊要…… 但問題的根源,卻還是在那些人身上——那些,讓他夜中屢屢自夢魘中驚醒的、宛若一頭頭露着獠牙的野獸時時窺視着他的人身上! 同一刻,鎮國公等人剛擱下筷子。 飯後,一家人坐在堂中喝了盞茶,老爺子又交待了孫子幾句話。 許明時聽得很認真。 面對長輩,他一貫認真尊敬,但此時不同的是,他多了一份愧疚在。 此次是他讓家人擔憂了,且從整件事情的發展來看,祖父對當今皇上的態度,似乎同他認知中的已經有了變化——或者說,他對此從來都沒有過十分清晰明朗的認知。 尤其是許明意似乎很清楚這些…… ——那個在他眼中,一直以來都叫他覺得尤爲不靠譜的、處處讓他操心的姐姐。 可他今年也有十一了。 有些東西,即便無人催促他,他也必須要學着去學習去承擔了。 心中裝着這些想法,男孩子稚氣未褪的一張臉看起來就有些莫名的、與年紀不符的嚴肅。 坐在他身邊的許明意不時看上弟弟一眼,或是姐弟連心的緣故,她也能隱隱察覺到男孩子此時的心思。 其實,她剛重生時,曾問過父親一個問題,她問父親,家中是不是將她和明時保護得太好了。 父親笑眯眯地,像只懶懶的大貓,回她——小孩子不就是拿來護着的嗎? 她便又埋怨父親:可是這樣會長不大啊。 父親還是笑着對她說:不着急,會長大的,愛也是會推着人往前走的,且能走得更穩些。 她當時不知要如何接話了。 後來想一想,上一世若非家中突然遭逢鉅變,她和明時,或許也會如父親所說的那樣,在寵愛中慢慢長大。 可世事無常,沒來得及。 但在後來,她孤身一人慢慢成長着,雖是於仇恨中煎熬,可自重生以來,推着她一步步往前的,卻並非是仇恨,而恰恰正是她身後這些愛她的家人們。 現在,明時似乎也是被這種“愛”在慢慢推着往前。 父親說得應當是對的。 這樣走,才能更穩。 只是上一世,他們缺了好運氣。 “時辰也不早了。”該說的也說了,鎮國公起身道:“累了一整日,都好好回去歇着吧。” 崔氏跟着起身,道:“父親先回去歇息,昭昭也回去吧。” 說着,看向兒子:“我想跟明時再說說話……” 想着兒媳應是餘驚未了,孩子經歷了這樣一場兇險,身爲人母被嚇壞了也是正常,鎮國公便點頭,帶着孫女先走了。 “母親要同兒子說什麼?” 見自家母親首先就將丫鬟小廝都支去了外面守着,許明時警惕地問道。 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最清楚,母親現下這神態可不像是還在擔心他的樣子。 果不其然,就聽崔氏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姐姐和那吳世孫,究竟是怎麼個情況?你可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