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347節 作者:未知 “不,皇上,不是我……當真不是我!”孫太妃脣色發白,搖頭否認着。 堂外的一些官員亦是神情震驚。 在湯內下毒,正如陛下所言,這孫太妃委實太過大膽…… 不過,怎偏偏這麼巧,就被侍女失手打翻了呢? 皆是朝中重臣,看待事情時的想法多比尋常人要來得縝密,是以有人不禁在心底暗暗思索着。 此時,太后的聲音從堂內傳出:“若非是先皇保佑,哀家這條命,今夜恐怕就要交待在這盅梨湯上了。” 先皇保佑? 這是說侍女打翻湯盅,是先皇顯靈嗎? 此刻就身處這陵廟之中,而太后娘娘彼時又是在抄寫經書,這個說法倒也叫人十分容易信服…… “定是先皇在天之靈,護佑着太后娘娘。” “如此才未曾讓這陰毒之計得逞……” 聽着身後官員們的聲音,慶明帝看着那盅梨湯,問道:“母后,不知是何人驗出了這湯內有毒?” 當真是他的父皇在天有靈嗎? 還是說,護着母后的另有他人? 畢竟好端端地,不過是打翻梨湯而已,怎會想到要驗毒呢? 聽得這句發問,燕王微微抿直了嘴角。 現下這種時候,對方的心思竟仍在疑心母后與母后身邊之人嗎? 面對這般疑心深重之人,且是屁用沒有毫無意義的疑心,母后這些年在京中,究竟是如何應對過來的? “回陛下,是婢子。” 一名綠衣侍女站了出來,語氣恭謹地道:“是婢子確認了這湯中之毒爲奪心散——這些時日,婢子曾同鎮國公府的阿葵姑娘習了些醫理,在阿葵姑娘所贈的一冊醫書裏,曾偶然見過此毒。” 站出來的人是施施。 沒辦法,阿葵不在,只能讓她臨時頂上了。 雖然時間緊迫,但好在她向來沉穩從容,臨時學來的幾句話,也能說出叫人信服的氣氛來。 慶明帝已認出了她是玉風身邊的侍女,此時眼神明暗不定地道:“何爲奪心散?” “回陛下,奪心散此毒,服下之後一至兩個時辰之內,便會傷及心脈,使人窒息昏迷,與某些毒性劇烈的蛇毒十分相似,但與蛇毒不同的是——”施施說到此處,微微頓了頓。 慶明帝看向她。 “怎麼,有何不可明言之處嗎?” ——倒不是。 施施抿了抿脣。 她就是一時忘詞兒了而已。 此時稍在腦子裏理了理,過上了一遍,遂作出“此毒當真殘忍異常,下毒之人太過陰毒”的神態,有些不忍地低聲說道:“與蛇毒不同的是,一旦身中此毒,毒發昏迷之後,短短半個時辰內便會要人性命……若太后娘娘當真服下了此毒之後上牀歇息,如此深夜,恐怕根本無法被人察覺。” 也就是說,悄無聲息間,便會被奪去性命。 “且據婢子所知,此毒傷在肺腑心脈之處,毒發身亡三日之內,除非驗屍,否則表面輕易看不出中毒的跡象。只三日之後,會於四肢面部出現紅紫色斑點。”施施道:“婢子所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 一旁的鄭太醫聽得心情複雜。 ——這還不夠多嗎? 聽着施施並無差錯的描述,許明意的思緒也已徹底明朗。 原本她和皎皎還在想,對方即便是要動手,必然也會選擇衆人離開行宮之後。 卻沒想到,竟是今晚便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這是心急嗎? 不,恰恰相反—— 是因下毒之人明知此毒的特點,所以纔會趕在今晚下手,若是晚了幾日,待皇帝與燕王再折身趕回時,一旦見得太后遺體,中毒的祕密便要瞞不住了。 早些動手,才更容易矇混過關。 毒發身亡三日之內,即便是由太醫驗看,多半都只會定論爲突發心疾急症而亡。 若再加上皇帝有心想要遮掩,更是註定不可能會有第二種說法。 上一世的經過,應該大致便是如此。 所以,動手之人下毒的時辰與時機,皆是精心謀劃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鄭太醫,當真如這侍女所言嗎?”慶明帝印證地問道。 鄭太醫沉吟了一瞬後,道:“回陛下,確是如此。” 實則他對此毒的瞭解遠遠沒有這侍女多,只是隱隱聽過而已,此時給予對方肯定,而非是質疑,實則也是給自己一個臺階——成熟的太醫,一般都是自己給自己搭臺階下。 但有一點,他還是知道的:“且據微臣所知,此毒一旦被人服下,世間無藥可解。” “無藥可解……” “這……未免太過狠毒……” 幾名禮部的官員紛紛搖頭,臉色複雜至極。 許明意清楚地知道,鄭太醫的話並非誇大其詞。 這世間多得是醫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或是找不到解藥或是跑不過時間,人的生命,實則遠比自身所以爲的要脆弱得多,單是區區風寒便足以奪去許多人的性命。 所謂絕頂的醫術,所能夠醫好的,也只是極少一部分罷了,這也是她學醫之後才知道的道理——人力在病痛面前始終是渺小的,也因此,才愈發懂得敬畏。 正是這份敬畏,讓她不敢冒險,哪怕當時並不確定任何,卻還是選擇了將那梨湯打翻。 而事實證明,心存敬畏纔是正確的。 太后娘娘今晚一旦飲下了足量的梨湯,面對這奪心散之毒,她多半也是無力迴天。 “關於此毒,書上似乎還有一處記載……” 第430章 望大人賜教(久不遇_萬賞加更) 這時,施施似乎突然想到了又一關鍵之處,欲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露出猶豫忐忑之色。 將這細緻入微引人入勝的演技看在眼中,許明意覺得不帶向來好學的明時來現場長長見識真是可惜了。 慶明帝看向施施:“說吧——”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關於這下毒之事,已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 然而很快卻發現,竟還真有。 施施這才鼓起勇氣輕聲說道:“製成此毒的毒物中,有兩樣毒草,似乎只生長在滇州……” 慶明帝臉色變了變。 滇州…… 那是湘王的封地。 官員們的眼神中也紛紛掀起異色。 孫太妃本就是湘王生母…… 若先前還能將今晚之事解釋爲後宮舊怨紛爭……那麼現下,湘王是徹底被扯進來了。 如若不然,如何解釋這隻有滇州纔有的毒,爲何會出現在身處深宮之內、從未離開過京城的孫太妃的手中? “一派胡言!”原本只是面如死灰在聽着的孫太妃突然再次激動起來,“……什麼滇州纔有,你休要信口污衊攀扯!” 施施並不同她爭辯什麼。 因爲孫太妃越是如此,便越會使人覺得心虛,無需她來多言任何。 此時,遲遲趕來的湘王走進了堂中,面色不安地向皇帝和太后行禮,看到被綁着的孫太妃,他眼神一緊,忙問道:“皇兄……這,這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太妃欲下毒謀害母后。”慶明帝直直地看着他,“而此毒源於滇州——四弟,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這是他三個弟弟中,唯一還算信得過的人,可現下卻出了此等事。 “皇兄……這其中必有誤會!”湘王從大駭中勉強回神,急忙道:“我母妃她生性純善,向來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又豈會毒害母后——” 說着,向太后道:“母后,這些年來在宮中,我母妃常伴您左右,她的爲人您最清楚不過了!” 太后不置可否地道:“真相究竟如何,還有待查實,但就目前所知,的確是你母妃的嫌疑最大——此事出在她身上,若她能拿出自證清白的證據,哪怕只是線索,自也是好的。可從始至終,她只是一味搖頭喊冤,其餘半字不肯吐露,如此之下,你讓哀家又如何相信她,替她說情呢?” 這湯裏有毒——你胡說。 這毒出自滇州——你胡說。 ……這究竟要人怎麼查下去? 太后滿心無奈。 “母妃……”湘王看向孫太妃,眼神急切地道:“您不妨回憶一下事情的經過,仔細想想是否有可疑之人,欲借你之手毒害娘娘!” 孫太妃看着兒子,流着淚無聲搖頭。 “您好好回憶回憶!” 孫太妃含淚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您若是隻稱什麼都不知道,那這罪名便唯有落在您身上了!”湘王一幅急得頭都要掉了的模樣。 孫太妃卻依舊只是搖頭,說不出半句有用的話。 衆人心情各異。 “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徹查清楚。”慶明帝開口道:“未查明全部的真相之前,這陵廟於母后而言恐不安全,而如今尚是深夜——二弟,你先帶母后回行宮中歇息壓驚。” 燕王垂眸應下。 慶明帝又保證道:“二弟放心,朕必會親自將此事查明,給母后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