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481節 作者:未知 明御史冷笑道:“蘇大人一口一個圍剿,除去,莫不是在說笑?那是十餘萬許家軍,可不是一窩山匪說剿就能剿得了的!要拿什麼來剿,難道靠蘇大人一張嘴嗎?” “你……” “明御史所言不無道理……”禮部尚書附和道:“陛下,臣認爲還應先設法安撫鎮國公,以換取回寰餘地。” “哪裏還有什麼回寰的可能,許啓唯既已劫走太后等人,便是不可能再回頭的!” “這倒未必……”有大臣斟酌着道:“鎮國公縱有意投向燕王,所求也不過是於當下局面換取自保而已,若陛下肯拿出誠意與之講和,安其心,再予其以安身之處,或可免去一場動盪……” 慶明帝聽得冷笑連連。 拿出誠意? 這是要他去求許啓唯嗎! 如何講和? 又如何安其心! 退讓賜地,準其自立爲王嗎! 簡直荒謬! 殿內羣臣分歧極大,一時間爭執不下。 此時有一內監入得殿內,道是兵部尚書紀修與大理寺卿求見。 二人在殿外時便已聽得了爭吵聲,待入得殿中,也未見能安靜多少。 還有關係好的同僚見了大理寺卿便要拉其加入陣營:“許啓唯公然謀反,竟還有人主張求和,面對如此亂臣賊子若一味退讓,豈不助長其氣焰!若他人皆以此爲表率,還不知要有多少個許啓唯!我大慶還以何立足!你來說說這是何道理!” 看着好友同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模樣,大理寺卿心如止水,自覺彷彿化身爲了佛前的一朵蓮,寧靜,安詳,超脫。 他棺材都選好了,還管這些? 此時若非有要事相稟,早就回家喫飯睡覺去了。 聽着耳邊的爭執聲,紀修的心情亦是同衆人大爲不同。 什麼求和不求和的,吵得倒起勁,還擱這兒列起了求和之舉的弊端,說得好像鎮國公馬上就能答應似得。 賜座城池? 人家自己就能搶,還稀罕你來賜! 慶明帝聽得心中一團火在燒,看向沒有機會開口的大理寺卿和紀修,問道:“那些劫獄的刺客可有抓到活口?” “回陛下,擒住五人,已交由北鎮撫司審問處置。”紀修道:“至於餘下逃脫之人,臣已命人於城中全力搜捕。” 倒也不是他做事盡心—— 畢竟全力不全力的,便是將這些人全都抓了砍了,也不會再什麼實質用處,至多不過是給皇帝撒氣罷了。 大理寺卿隨後開口:“陛下,臣有事要稟。” “說!” 他倒要聽聽,今日還能有什麼糟心事! “半個時辰之前,夏廷貞……於牢中畏罪自縊了。” “什麼……”慶明帝眼神一變。 夏廷貞自盡了? 殿內的嘈雜聲頓時爲之一消。 誰也沒想到竟會於此時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到了現下,今日之事是否與夏廷貞有關已無懸念,刺殺甚至劫獄之事不過是鎮國公借夏廷貞之名來混淆視線的手段而已。 夏廷貞雖在牢中,卻未必對此全然沒有耳聞…… 鎮國公造反,那交換兵權之說便成了空談,按說這對夏廷貞而言反而是個機會……又爲何會反倒選擇了自盡? 而他們所能看到的,慶明帝自然也皆想到了。 但不同的是,他多了另一重猜測。 刺殺,劫獄,這兩樁事皆已證實是許啓唯所爲…… 唯獨有一件事,還未得到證實——今日在太廟中,榮氏捧到他面前的那盞毒茶…… 榮氏那賤人,到現下還在嘴硬不肯招認。 但他相信,她遲早是會供出來的…… 是以,夏廷貞自盡之事,倒不必過早急着下結論。 而至於對方是死是活,眼下對他而言都已經並無太大意義了,此番他既做到了這一步,夏廷貞此人便不可能再用,不可能再敢用。 死了,便死了。 “朕知道了。” 皇帝的聲音平靜冷淡。 衆臣一時猜不透,也無暇去過多猜測。說得直白些,當下這大事臨頭,死一個無關緊要的夏廷貞又算得了什麼。 世事莫測,有些足以轟動四下之事,放在特殊關頭,便什麼都算不上了。 一朝首輔,掌權十餘年,此時死了,連一點水花都激不起。 慶明帝晦暗不明的視線落在了紀修身上。 “朕正與衆卿商討許啓唯叛亂之事,恰想聽一聽紀卿的看法。” 紀修應聲“是”。 養心殿內一夜燈火未休。 官員們離開時,東面天色已隱隱泛起了白。 幾近一夜一日未曾進食,只拿喝水來頂着,衆官員們此時多是精疲力竭,該爭論過的也皆爭論罷了,此時三三兩兩離去,便都緘口不再多說,然面色無一樂觀。 紀修出了禁宮宮門,坐進官轎中,眼神明滅不定。 皇帝果然懷疑他了。 第587章 年少舊心事 關於鎮國公謀反之事,他作爲兵部尚書又是一介粗人,自是主戰。 且他自薦帶兵前去討伐。 可皇帝看了他片刻,卻是道——朕身邊少不了紀卿,京城也少不了紀卿。 轉頭便將討伐鎮國公之事交給了西營軍統領章佐之。 其中的防備顯而易見…… 懷疑便懷疑吧,他也並不在乎。 皇帝如今至多隻是疑心夏廷貞之死乃是他公報私仇,他與夏廷貞針鋒相對已久,便是皇帝心知是他做的,但既然未捅破,便可見並未懷疑到當年之事上—— 在皇帝眼中,他縱然殺了夏廷貞,卻也絕不可能投向燕王,他與燕王之間的舊怨早已說不清了。 故而皇帝防的只是夏廷貞一死,他會藉機坐大,不受掌控。 這也正是皇帝一貫的作風,被皇帝疑心歷來沒什麼奇怪的,若有人能不被皇帝懷疑那纔是真的怪了。 鎮國公造反一事不僅僅打破了天下局勢,更關乎着朝堂穩固,多少官員會爲此心生懼意與動搖,皇帝再清楚不過——這個時候,正是用人之際,爲防叫羣臣寒心,若非是觸犯真正的忌諱者,皇帝輕易不會動。 他暫時是安全的。 至於就夏廷貞之事同他秋後算賬…… 紀修冷笑一聲。 是他先死還是皇帝先死,怕是還說不好! …… 縷縷金光刺破雲層,朝陽緩緩升起,卻未能給人心帶來希望。 隨着鎮國公造反的邸報由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州府,許吳兩家叛逃出京的消息也在城中極快地傳開了。 恐懼如瘟疫般在百姓間放肆蔓延。 鎮國公反了…… 鎮國公忠勇正直,好比大慶的撐天之柱…… 這大慶江山有一半甚至都是鎮國公親自打下的,他怎麼會反?! 先前有鎮國公病故於東元的消息傳回京中,人心便已是大亂,後來得見鎮國公平安歸來,無不覺得心中一定——鎮國公回來了,那他們就不必怕了! 可現下…… 可現下他們深信不疑會護住京師的鎮國公,卻是舉家逃出了京城,還帶走了太后和吳皇后! 尋常百姓難以深究其中緣故,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恐慌。 而如此時機,紫星教自然不會放過。 前半夜便得了消息的紫星教衆,連夜點燈熬油投身於創作,不過半日間,諸多關於許家謀反的童謠與說法便傳遍了。 聽着手下蒐集來的幾首打油詩,紀棟的心情很複雜。 “如今城中皆是在說……鎮國公是被朝廷與皇上生生逼得走投無路,爲自保才無奈造反。”那衙役壓低聲音說着。 無奈造反…… 無奈…… 紀棟細細品了品這極有靈魂且白蓮味十足的兩個字。 不愧是紫星教,每一個字都拿捏得極有分寸,試問這誰聽了不得痛恨朝廷和皇上?——好好地一個鎮國公,都是被皇帝給逼得! “大人,您看……要不要想些法子來壓制這些流言?” 紀棟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