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530節 作者:未知 這也得益於近幾日的部署和操練。 吳安頗爲喫驚:“……他們的大軍安札在百里外,今次突襲,竟是趁夜以大霧爲遮掩夜行近百里!” 且當下天色尚未完全放亮,這般行軍速度實在少見。 “所以不足爲懼。”吳恙道:“如此神速,必是盡全力連夜行軍,士兵馬匹必然疲憊,久戰必敗——” 神速的背後既不是神人,那便意味着耗費了極大的體力。 而突襲二字講究出其不意,一擊制勝,於十裏外便被提早發現的突襲,便不能被稱之爲突襲了。 “是,高副將也說讓世孫不必過於擔心,前方若有進展,會及時來報。”那士兵說道。 吳恙點頭。 周身霧氣未散分毫,使人如墜迷境之中。 這樣叫人看不真切的環境總會給人以不確定的未知之感。 看着這瀰漫的霧氣,吳恙仍覺有些不安心。 “對方此次出動了多少兵馬?” 此前已使人細查過,此番朝廷攜大軍兩萬趕到寧陽“談和”,大軍駐紮之後,又自臨城各處暗調駐軍四萬餘,統共約有七萬士兵不到。 七萬—— 若是一國之爭,這拼湊而來的七萬大軍算不得什麼。 但若用來圍攻一城,卻已是一個龐大到危險的數目了。 “霧實在太大,一時尚且看不清對方大軍尾端在何處,且衝在最前面的是騎兵,後援之力無法輕易確定數目。”那士兵道:“但那領兵之人於陣前妄言,聲稱天黑之前便要攻入南城門,還以‘入城後可自行取拿城中財物’爲號,用來激勵軍心士氣!高副將由此推斷,對方怕是出動了全部兵力,欲以全力攻城——” 寧陽城防守森嚴,東西南北四面皆設有軍營重地,因地勢險要程度不同,兵力分佈也從重到輕,由溫將軍坐鎮的南營,防守歷來是最嚴的一道。 且朝廷兵馬駐紮多日,營中豈會沒有防備,如此之下,對方想要天黑前攻入城中怕不是在想屁喫呢! 而他們既已及時發現,如今又有溫將軍抵擋陣前,便有足夠的時間來調兵前去城南支援。 他所能想到的,吳恙自然也已經想到了。 全力從南面攻城…… “對方領軍者何人?”他突然又問。 多少兵馬一時看不清,然兩軍對陣,領軍主帥定是看得清的。 知己知彼是最基本之事,這幾日他帶着阿章往返軍營,也已將這行朝廷兵馬從主帥到軍師的底細全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回世孫,領兵之人是那姓胡的將軍,此人一貫氣焰囂張,要天黑前入城的大話便是出自此人之口。” “胡琨?”吳恙下意識地皺眉:“副將馬端廉何在?” 經這些時日的瞭解,這名叫胡琨的主帥實乃有勇無謀之人,反觀那名姓馬的副將,反倒是有些謀略,幾番送入城中的勸和文書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字字句句間可見是個極擅隱忍顧全大局之人——這絕非是個蠢人。 “馬端廉?小人雖未近陣前,卻倒也沒聽說此人也在……”士兵想了想,道:“或是在後援之列也說不定。” 吳恙心思幾轉間,當即吩咐歲江備馬。 事關重大,由不得有“說不定”三字。 “二弟要親自去軍中?!”吳安快步跟上:“我隨二弟一同前往!” 他也算是熟讀兵法之人,雖說不見得能幫上什麼忙,但多個人多條思路——且事關寧陽城存亡,他身爲吳家子弟斷無縮頭躲在後面的道理。 吳恙點了頭,腳下匆匆,路上又問了些陣前之事。 翻身上馬,卻並非是往城南方向,而是一路西面而去。 察覺到少年的意圖,吳安心底一墜。 西面…… 寧陽城以西,城外有數縣,背靠羣山,因有着這道天然禦敵屏障在,西營的兵力也是最薄弱的…… 大霧之夜,利於突襲,利於夜行,自然也利於混淆遮掩視線! 當下怕只怕突襲是假,聲東擊西,轉移寧陽城各營兵力往南禦敵,而後伺機由西面攻入是真! ——只有西面能過得去,由城南往東隔着寧河在,敵軍只能往西去! 西面雖有山勢遮擋,但吳家早年爲便於附近一帶百姓往來經商,方便民生,也開有數條平坦山路在,山路入口平日裏固然容易防守,但當下大霧遮擋視線,又兼各方注意力皆在城南,難保不會被趁虛而入! “立即快馬加鞭傳令給高副將,暫時靜觀其變,切勿急着要輕易大肆調動各營兵力,以備軍情明朗時隨時調用!” “南邊禦敵之餘,速派探路兵查探對方究竟出動了多少兵力,營中又是否留有兵力未動——” “若其營中防守空虛,可派一支精銳騎兵藉機毀營帳,燒糧草,以斷其後路!” 在騎馬趕去西營的路上,吳恙已將能想到的悉數交待了下去。 當下局面刻不容緩,若一切待霧散盡後露出真面目再做應對,只怕就晚了。 聽着這有條不紊的安排,吳安騎馬跟在吳恙身側,心便也定下許多,越是此時,越不能亂。 一旦亂了,便是正中敵人下懷,平白給對方趁虛而入的機會。 一行人一路快馬未停,待趕至西營時,守將聞訊迎見那下馬的少年,不由大喫一驚。 世孫還有大公子怎麼突然親自來了? 且是這等關頭! 半個時辰之前纔有人報信給他,道是南面有朝廷大軍攻城,且攻勢極急,他兵都點好了,就等着軍令一到,隨時調遣前去支援了! “……城南的動靜或有可能只是聲東擊西的障眼法,勞蕭將軍立即派人前去各山路入口查探可有異樣!”吳安急聲說道。 蕭守將聽得一怔。 待反應過來之後,忙是應下照辦了,又安撫道:“大公子放心,各入口皆有人把守,若有異動必會來報!” 吳恙並不完全認同。 沒來報便代表沒有異動嗎? 守衛人數不多,若他是領軍之人,爲儘量拖延時間,或會先行派一隊身手極佳者,持暗箭殺之,斷絕對方報信的可能之後,而後再使大軍入山。 此時前去查探的人已經派了出去,他便暫未多說其它,只道:“取佈防圖來,營中可有沙盤在?” “有的,都有!”蕭守將趕忙在前帶路:“請世孫和大公子隨屬下來!” 幾人入得主將營中,相商之下,很快定下了禦敵之策。 雖說未必見得就會如預料中一樣,但做下最壞的打算和最周全的應對總不會有錯。 “報!” 此時營外忽響起士兵的急報聲。 帳簾被打起,那士兵快步入得帳內,面色急惶地道:“稟將軍,世孫,西山幾處入口皆爲敵軍所破!已見敵軍粗略估計亦有三萬餘,山中不知是否還有敵軍將至,緊鄰西山的青松縣當下近乎就要守不住了!” “什麼?!”蕭守將眼睛猛地一瞪。 還真他孃的有陰招兒! 好傢伙,他還擱這兒瞎操心南面的情形呢,合着這都已經打到他跟前來了! “……世孫!是屬下防禦不力!”蕭守將肅容抱拳請令道:“請容屬下先行帶兵前去禦敵,事後再行請罪!” 吳恙看着他道:“蕭將軍只需依方纔定下的計劃行事,對敵之時務要一切當心!” “是!屬下遵命!”蕭守將立時領兵出發而去。 大軍出營,馬蹄聲渾厚如山倒,所至之處幾乎要將層層濃霧都震散開。 緊接着,前往各營傳報軍情的騎兵也未有片刻耽擱,當即往各處分散疾奔而去。 第622章 困死局 遲遲不見日光現身,一直臨近午後申時前後,大霧方纔得以散去。各處山巒窄道,城牆軍旗,也終於得以露出完整面目。 天地間霧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血腥之氣。 “稟世孫,城南敵軍已被擊退!” 城西城樓之上,披甲佩刀的少年點了頭:“窮寇莫追——” 經查證,南邊攻城的動靜鬧得那般大,實則不過只出動了一萬人馬餘,真正是雷聲大雨點小,再拋去折損的兵馬,對方剩下的這些傷兵縱是逃回營中也已無用。 更何況是已無營可歸。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西邊的這些敵軍。 各營援軍陸續已經趕到,先前佔了上風的五萬餘敵軍已漸漸顯出了疲態。 爲掩人耳目,頂着濃霧連夜奔赴疾行,又血戰到現下,不單是人,便是連戰馬也已近要喫不消了。 廝殺聲中,血光遮天蔽日,天色也漸漸暗下。 “世孫,蕭將軍回來了!” 城樓各角早已掛起了長燈,燃了松油火把,時有夜風起,鼓動着火光搖曳不定,閃得四下忽明忽暗。 蕭守將被一名士兵扶上了城樓。 “蕭將軍受傷了?”吳恙上前一步,扶住其另一隻手臂。 “無妨,後背開了道口子而已!”蕭守將渾不在意。 起初帶兵前去,敵衆我寡,他爲壯士氣少不得要衝在前頭,兩軍拼殺間,他剛砍下一人首級,一時未來得及躲閃,身後就遭了人暗算。 盔甲在身,傷口倒不算太深,他也沒顧得上去在意,就這麼帶着傷殺了大半日。直到援軍趕來,眼看局面扭轉了,這才覺得“誒,啥玩意還挺疼”,反手往後一摸,遂反應了過來“哦,先前被砍了一刀來着”。 見他濺着血跡的一張臉都白了,吳恙當即道:“先扶蕭將軍回營中治傷。” 這個時候還帶來爬城樓做什麼? “屬下是專程同世孫報信來了!”蕭守將“嘿嘿”一笑,根本不在乎這點傷勢,眼看左右人等就要把自己架下去,趕忙道:“馬端廉那孫子撐不住了,想必就要撤兵了,依着世孫的安排,已命人守住了西山出口,這回非得叫他們有去無回!” 這一仗應對及時,翻轉了局面,當下又要關門打狗,打得真叫一個痛快! 最重要的是這可是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