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587節

作者:未知
二人各執一詞,因此爭執良久。 吳老爺子爭得面紅耳赤,世家子風度蕩然無存。 將軍氣得也不輕,恨不能立時竄到天上去,闖進那月宮以證神力。 當時還年少的他簡直看傻了去,默默看了一眼那輪無辜的圓月,如何也想不通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到底有什麼好吵的…… 再到後來,他方纔領悟到,這世上便沒有什麼事是這兩位老爺子吵不起來的。 東陽王帶着兒孫先行出宮,崔氏和許明意則陪着太后一行移步得月樓。 樓中有一處高閣視野開闊,數面大窗一經推開便是滿目夜幕星河,拿來賞月最適宜不過,因此方得名得月樓。 早有內監宮娥擺好了瓜果茶水,與各式月餅糕點蜜餞。 衆人圍着太后賞月閒談,四下沒了保和殿中的人聲喧鬧,唯有清風明月相伴。 昭真帝也很放鬆,臉上一直掛着笑意,與自家母親說着說着,又提到了定南王和東陽王之間的舊事,惹得老太后笑得眼淚險些都要飛了出來:“這倆冤家……” 許明意和謝無恙也跟着笑起來。 而此時,坐在太后身旁、一直有些拘束的海皇后卻猶猶豫豫地站起了身。 衆人不由投去視線。 迎着衆人的目光,海氏抓緊了衣袖,眼神忍不住有些閃躲。 “怎麼了?”昭真帝道:“若是乏了,便讓桑兒陪着你回去歇息罷。” 其實依他之意對方本不必跟來的,也省得如此不自在。 不料卻聽海氏說道:“臣妾……臣妾是想同許姑娘賠個不是。” 此言一出,四下靜了一靜。 莫說旁人了,便是許明意自己也疑惑非常:“不知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一位長輩,又身居皇后之位,怎就至於要給她賠不是了? “數日前,於壽康宮外,桑兒言行無狀,曾冒犯到了許姑娘……”海氏語氣慚愧地道:“這孩子隨我和陛下在密州長大,性情放縱慣了,爲人又粗心大意,實則卻是沒什麼壞心的……還請許姑娘勿要放在心上。” 許明意聽得十分意外,她怎麼也沒想到海氏竟會爲此同她一個小輩賠不是。 可是……這同粗心大意有什麼關係嗎? 見海氏擡手就要行禮,她也站起身來:“皇后娘娘言重了,也折煞臣女了。且若娘娘不提,臣女已將此事忘得乾淨了。” 她不知對方爲何要當衆提及此事,又擺出這樣低微的姿態來。 但她知道,依常理來講,對方這些話一旦出口,若日後永嘉公主在她這裏吃了虧,倒顯得她是在蓄意報復了。 這自然是往深了講,且她也不會在意旁人如何看。 或許是她將對方想得太複雜,但無論如何,對方既是這麼說了,她自然也是要將場面話說足的。 那邊,永嘉公主反應了過來,已是沉下了臉色。 母后是瘋了嗎! 竟當着父皇和皇祖母還有兄長的面說這些! 堂堂皇后,對一個外臣之女如此低聲下氣……根本是送上門叫人羞辱! 且還要拉着她一起被羞辱! “桑兒,這是怎麼回事?”昭真帝問道。 對上那雙不辨喜怒,卻沒了笑意的眼睛,永嘉公主心中一慌,忙道:“那日我不過是同許姑娘說了幾句玩笑話罷了!” 說着,看向海氏:“母后未免也太過小題大做了!” 見女兒滿眼羞憤,海氏欲言又止,拿餘光極快地掃了一眼許明意。 這小動作未能逃得掉崔氏的眼睛。 看她家昭昭作何? 此事一看便是這母女二人未統一說法,難不成還要她家從始至終什麼都沒做,卻被拖着下水的昭昭,幫着這位公主殿下搭臺階,圓了這句所謂玩笑話之言不成? 崔氏不想自家閨女受半點委屈,不動聲色地輕輕扯了扯女孩子的衣裙。 他們許家拼死拼活纔有的今日,可不是爲了陪這黏黏糊糊的皇后娘娘做戲來的。 別說什麼要懂事些纔會招人喜歡,懂事的前提可不是委屈自個兒。 昭昭這還沒嫁過去呢! 許明意心中瞭然。 什麼玩笑話不玩笑話的,隨她們怎麼說,反正她不插嘴就是了。 主動替人圓謊這種事,她不感興趣。 見她不說話,海氏抓緊了衣袖,斥責起了女兒:“錯了便是錯了,縱然是玩笑話,失了分寸也是不該……還不快快向許姑娘賠不是!” “……”永嘉公主面色紅白交加,猛然站起身來。 她心中憋着一團火,有心想要發作,但見昭真帝坐在那裏,唯有死死壓制着。 父皇未曾責罵過她,但她卻對父皇一貫有着說不出的畏懼,這畏懼既有母親多年的言辭薰陶,在她心中紮了根,又因她一直覺得父皇好像總是離得很遠,與她和母親之間沒有半分親近之感。 這讓她縱有再多的脾氣,卻也從不敢在父皇面前大肆發作。 她死死攥着手指,忍得紅了眼眶,幾近一字一頓地道:“……那日是我言辭不當,說話沒有分寸,還請許姑娘見諒。” 對上那雙“如此你滿意了吧”的眼睛,許明意默了默。 很好,這多半得是徹底記恨上她了。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便也只能道一句:“公主言重了。” 看一眼海氏,太后也在心底嘆了口氣。 自己的女兒什麼樣,旁人不知道,難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嗎? 這種事豈有強按頭的道理? 所以,這究竟是真心想解決問題,還是隻想做個表面功夫,好叫旁人看看自己是如何明事理,如何教女頗嚴呢? 眼下看來,這個兒媳婦話雖不多,小心思卻是不少的。 且說得難聽些,竟頗有做攪屎棍的潛質在…… 她從未因爲兒媳的出身而輕看過對方,可此時此刻,卻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是個見識短淺的,全然看不明白何爲真正的利弊得失。 太后心中有了分辨,面上仍舊平靜,笑着道:“好了,既是都說開了,便都坐下吧。” 又看着衆人,滿眼慈和地道:“日後都是要做一家人的,哪裏有什麼說不開的,且咱們家中人口簡單,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哀家年紀也大了,就愛看一家人和和樂樂的。” 總而言之,誰若想要生事,那便等同是同她作對。做事當真沒了分寸,她是絕不姑息的。 衆人齊聲應着“是”,皆道謹記。 太后欣慰地點頭:“好,好。” 可真的是太好了。 她賞月的心情都全給好沒了。 昭真帝在旁適時地道:“夜裏風涼,兒子送母后回去吧。” 太后點頭,深深看着兒子,道:“哀家有春白她們陪着,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說着,看向崔氏和許明意,笑着道:“叫阿淵送一送你們,改日再來宮中說話。” 今日這事,可是叫她在親家面前丟盡了這張老臉。 瞧着是沒鬧出什麼大麻煩來,可這等叫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黏糊纔是最糟心的,若換了兩戶尋常人家,就此黃了親事那也是有可能的。 海氏那些小心思,真當旁人都是傻的不成? 謝無恙應下來,他明白皇祖母之意,他會同昭昭和世子夫人就今晚之事說得明朗些,以免生下隔閡心結。 衆人相繼離去後,永嘉公主也紅着眼睛帶着侍女回去了。 閣中很快只剩下了昭真帝與海氏二人,宮人內監也被屏退了出去。 見昭真帝坐着未動,海氏有些忐忑,她覺得自己或該說些什麼。 認錯嗎? 桑兒做錯了事,她的確該認錯。 她正要說話時,卻聽昭真帝在前面開了口:“朕見你似乎極不適應宮中生活,你若有何打算,只管與朕明言。” 他與海氏相識多年,真正相處之時卻甚少,旁的瞭解他不敢誇口,但有一條他還是清楚的——海氏此人,過分敏感,一句簡單的話她也能曲解頗多。所以今晚之事他無意多言,只挑了最重要的說。 海氏聽得臉色白了白。 “皇上……是要趕臣妾走嗎?臣妾……臣妾沒有不適應宮中生活,臣妾每日皆在習禮儀,學京話的!”她有些慌了神:“許姑娘之事,是桑兒的不對,怪臣妾未能好生約束,臣妾日後定當——” 昭真帝無奈擡手,打斷了她的話。 “你在宮中如何,朕皆看在眼中。朕無意怪責於你,你也不必勉強自己,皇后的職責本也不在你我當初的約定之內。” 海氏眼睫微顫。 所以,她如今於他而言沒了用處,約定也要結束了嗎? “朕當初允諾你的一切仍作數,包括桑兒的親事。”昭真帝道:“朕近來已替桑兒物色了些合適的人選,未必家世長相樣樣出衆,卻勝在個個人品貴重。明日朕會使人送了畫像去,你與桑兒商議着決定即可。” 夜風穿過窗櫺,海氏渾身冰涼。 待安排好了桑兒的親事後,便可以安排她了是嗎? 物色夫婿非是一日之事,所以,他早就有了決定了……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不該來京城,不能讓他坐什麼皇位的…… 他成了皇帝,一切便都變了。 她再如何努力也是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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