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只要我死了，大雨就會停了
駕駛座的鈴木千繪面無表情，手握方向盤，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路。
也對，開着車，不看前方纔危險。
後排，鈴木千繪滿臉沮喪，低着頭。
剛纔在電話中聽到的事情，對她的打擊不小。
在她心裏，愛情應該是純潔無暇、兩人相濡以沫到老，這樣的美好故事。
而出軌，則是極大的衝擊了她的世界觀。
但更讓佐藤久司不敢相信的是，清水裏子竟然會放自己的女兒出來。
他不相信，以清水家的力量，清水裏子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原委。
而且，清水紗裏奈手裏的那張照片，估計也是清水裏子給的。
“清水同學。”
“嗯？”
“清水阿姨有沒有囑託你什麼？”
“囑託？”
清水紗裏奈擡起無精打采的小臉，仔細思考了一下，”媽媽說，讓我仔細看一看這一路上的經歷，用心思考，然後回去給她複述感想。”
說完，她就像被老師催促作業一樣，臉上露出煩惱的表情。
佐藤久司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清水同學，距離你家，我想已經很近了。”
“唔！”
清水紗裏奈聽到，急忙低下頭，手捂着臉，看樣子應該是在想如何應付作業。
佐藤久司視線向下看去，神代茜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眼神呆呆地注視前方。
看樣子，受到的打擊還是不小。
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
“茜，你想知道的事情，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嗯。”神代茜稍微有了一絲反應，“媽媽那麼好，爲什麼爸爸還會喜歡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佐藤久司收回手，心裏不是滋味。
客觀承認，雖然和神代夫人沒有見過幾次面，但是，那個溫婉，彬彬有禮，宛如大家閨秀的女人，還是讓他印象深刻。
不論是行爲習慣，還是言辭吞吐，都不是一個普通全職媽媽該有的。
但是，人死如燈滅，佐藤久司不想打擾她的安息。
“大哥哥。”
“茜，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拜託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你是爸爸那樣的人嗎？”
駕駛座的鈴木千繪瞟向後視鏡，低着頭的清水紗裏奈豎起耳朵。
神代茜的眼睛盯着他，佐藤久司彷彿看到了未來的孩子質問自己。
於是，他發出了這一生中，唯一一次出自真心，並且願意踐行的誓言。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我絕對不會辜負愛我，並且我也願意區愛的人。”
“……”
“……”
神代茜和清水紗裏奈沉默。
鈴木千繪輕飄飄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說的挺好，不就是渣男嗎？”
“……鈴木小姐，請不要忘記，您在開車，說話很危險。”
“大小姐，怎麼樣，看清楚這傢伙的本性了吧？”鈴木千繪沒有搭理佐藤久司的警示，反而問向清水紗裏奈。
“清水同學，請務必不要相信她的話。”
……
到了公寓，下了車。
佐藤久司揮着手，向遠去的黑色轎車告別。
右手擡起，想要牽上神代茜的手，但想了想，還是垂了下去。
“走吧。”他說。
走了兩步，發現身後沒有腳步聲，回頭望去，女孩披着黑色雨衣，一個人站在閃着白光的路燈下面。
“怎麼不走？”
“……”
她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佐藤久司嘆了口氣，走過去，想牽上神代茜的手。
神代茜快速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
“你爲什麼要這樣幫我？”
“看你可憐。”佐藤久司答道。
“我不信，”神代茜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但是一臉謹慎，”媽媽說過，沒有隨隨便便的好心，如果有，那一定是壞人。”
佐藤久司心裏有些無奈，側開雨傘，望了一眼明明是中午，但是仍然陰沉的天氣。
就像是把整個大海全部搬到東京上空一樣。
“東京的大雨，是從昨天開始下的，對吧？”
“對。”神代茜小聲答了一句，同時小小地後撤一步。
“我沒記錯的話，昨天，也是……神代阿姨去世的日子。”
“……對。”
“那麼，神代茜，你爲什麼拒絕祛除詛咒呢？”
佐藤久司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而盯着女孩躲閃的眼睛。
暴雨止不住地下，歪斜的路燈閃爍着悽慘的白光，在這之中，神代茜嬌小的身軀非常可憐。
“我聽不懂大哥哥在說什麼。”
“既然聽不懂，那你爲什麼要後退呢？”
佐藤久司一句話戳破真相，向神代茜的方向走去。
神代茜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但是垂在兩側的手，已經悄悄握起了小拳頭。
終於，當他抵達女孩心理防線的位置之後。
“我聽不懂！”
隨着神代茜像幼獸一般的低聲吼叫，東京上空的烏雲變換，一道粗如樹幹一般的電光從天而降。
如猛獸咆哮，刺眼的白光閃過之後，道路中央瞬間出現一個大坑。
附近的電子產品，齊齊發出玻璃破碎一般的響聲。
“吱呀！”
歪斜的路燈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就要倒下。
“小心！”
隨着佐藤久司的吼聲，神代茜也從強烈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擡起頭，看到即將倒下的路燈，發出一聲尖叫。
“嘎吱！！！砰！”
灰塵散去，顯現出倒在地上的兩人。
冰冷的雨水，拍在佐藤久司臉上，感覺到手臂上的重量，他總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咳咳咳！”神代茜猛地咳嗽幾聲，剛纔有雨水嗆到了她的嗓子裏。
許久，身邊才傳來女孩虛弱的嗓音。
“大……哥哥，茜是不是壞孩子？”
“不是。你很好，非常好，比大多數同齡人都好。”
“爲什麼？”
“這次輪到茜問爲什麼了。”佐藤久司胳膊肘撐地，試圖站起來，“一個人，只有經常問爲什麼，纔會得到成長。茜，保持這個習慣。”
“大哥哥，你爲什麼要保護茜？”
“爲什麼不保護？”佐藤久司反問道。
“因爲只要茜死了，大雨就會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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