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孩子還小,不懂事
他對面坐着一個五十上下的青衫男人,小眼,鷹鉤鼻。
兩杯茶水擺在桌上,但雙方都沒有動。
青衫男人說道:“何大人不守規矩啊,拿了錢不辦事?真欺負我薛家三房背後無人?”
何明光頭上的汗都下來了,“薛掌櫃這是說的什麼話。”
薛掌櫃不想聽他打官腔,揮手道:“我曜兒如今已經收監,大人要怎麼判?”
“按律法,故意投毒致人死亡者絞刑。”
薛掌櫃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週轉一下,孩子還小,不懂事。”
何明光將手按在銀票上,“薛曜這事,風險很大,畢竟百姓都看着的,民怨沸騰,我很難辦。”
薛掌櫃又掏出一張,推了過去。
何明光手指輕點兩下桌面,“這薛大總管也不是直接被毒死的,也有馮淵的驚嚇成分在內,徒十年,流放一千里?”
薛掌櫃又掏出一張。
何明光笑納,“現已查明,薛曜受丫鬟唆使下毒,乃從犯,丫鬟徒五年,薛曜徒三年。”
薛掌櫃又伸手入懷。
何明光擡手製止,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着漂浮的茶葉,“薛掌櫃,人在做天在看,不能太過了,丫鬟那邊你們自己去買通。”
“只是那馮淵,我當衆保了他不死,海口都誇下去了,我還要在任一年,你看給我個面子,等我走了再說?”
薛掌櫃也端起茶杯,輕輕吹拂着上面的茶葉,喝了一口,“大人說的哪裏話,我薛家做事一向光明磊落。”
停頓片刻後,他笑道:“同樣我薛家做錯的事情,肯定也要擔着,他祖宅變凶宅這個事情,我們當然認,明天便差人擡三千兩白銀去賠他。”
何明光正欲喝茶,聽聞他說此話,眼睛一眯。
此人好毒,殺人還要誅心,不可深交。
當下就蓋上杯蓋,將茶杯放回桌上。
端茶不喝,是爲端茶送客。
薛掌櫃告辭。
待其走後,何明光叫來師爺到靜室。
將一千五百兩銀票都遞給他,“勞煩師爺找個德行之人幫我立個生祠,然後再私下告訴那個馮淵,今年流竄來了一夥匪人,在常州府、應天府、鎮江府三府交界的釕山活動,離梅林村只有四十里地。”
師爺收錢,“大人,這屬於機密,你確定要給他說,萬一打草驚蛇?”
“什麼機密?百姓早晚都要知道的。”
“要不派衙役去保護他?”
何明光搖頭,“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那樣薛家不就知道我在他給撐腰了嗎?我可不想得罪薛家。”
他又想了想,“不過馮淵要是不死,你乾脆把錢給他,讓他牽頭給我立生祠,借他的人氣一用,算他欠我的。”
師爺故意調侃道:“都是生祠,找薛家不方便一些?”
何明光急忙擺手,“你可千萬別找薛家,把柄給了他們不說,薛家那口碑,我可不想祠堂天天被砸臭雞蛋。”
師爺明白,這也是爲何去年薛家嚷嚷着要給何大人捐生祠,他擺手拒絕的原因。
生祠屬於一種百姓對德行高尚官員,自發建立的祠堂,明面上不納入大景朝官員政績,怕官商勾結生祠會氾濫成災,失去了它本來代表的意義。
但何明光也知道,大景朝重視官員德行,其中關係就只有官員自己琢磨了。
梅林村。
坐在油燈前,馮淵正在翻看書籍。鴛鴦端了洗腳水進來。
“老爺,今天累了一天了,洗洗腳吧。”
“放着吧,一會兒我洗。”
鴛鴦把洗腳盆放下後,“老爺,一會兒水都要冷了,今天走了這許多山路,要燙燙腳才舒服啊。”
蹲着主動伸手去脫鞋子。
馮淵看書正看到癡迷處,沒有回答。
他可不是在看什麼正史,那東西枯燥無味,他抱着的是一本大景朝律法。
桌上還擺着一排書,不過都是些志怪小說,他想看看這地方的人喜歡看的故事大概是什麼規則。
今天在外一天,細細算來,一分沒賺,還虧了二十兩。
不過好歹性命是保住了,不然才穿越第二天,就因爲屁股開花而死,真那樣的話,他估計也是看各種穿越小說以來,最悲劇的一個死法了。
只是這覺醒的天賦,讀心術有點雞肋。
今天試了下,在對方心裏沒有想法,或者對方心智堅定的時候,基本看不到對方在想什麼。
也對,總有一些人老謀深算,說漂亮話打官腔跟喝水呼吸一樣簡單,或許下意識就說出來了,壓根沒在心裏打腹稿。
腳底傳來一陣溫熱,鴛鴦拿着棉布帕子,正仔細的給他清潔着指甲縫。
馮淵放下書。
要是能給個系統簽到修仙,那在紅樓世界裏面簡直不敢想象。
今天哪還需要循序善誘的找證據啊,不服?不服直接大羅法咒殺出去了。
“叮!”
鴛鴦擡頭,“老爺你在叮什麼?”
馮淵尷尬一笑,“想試試看,結果不行。”
鴛鴦沒聽懂,兩隻眼睛看着馮淵,眼神清澈透亮,“不過老爺今天說的那些話,好厲害。”
“厲害嗎?”
鴛鴦手上動作沒停,小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老爺好有勇氣,村口好多平時自吹自擂的男子,上了公堂臉色發白,有些聽到驚堂木還嚇尿了。”
“這倒不至於吧。”
鴛鴦翹翹嘴,不服氣地說道:“怎麼不至於,你看劉家灣力大如牛的劉二,自己家的牛被偷走後,去告官第一件事就是開始哭,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頭磕的砰砰響。”
馮淵好奇,“噢,那這事最後怎麼解決的?”
鴛鴦埋頭,仔細清洗,“那何縣令最後查明,是賭場的小廝牽走的,不過是因爲那劉二的賭鬼老爹把牛給輸了,這事劉二知道,不過是故意去告官的。”
“何大人最後怎麼處理的?”
“說劉二浪費衙門精力,打了他十個板子,放他回家了。”
馮淵感慨,“才十個板子啊。”
鴛鴦說道:“本來說是三十個板子,可何大人看劉二是家裏唯一的勞動力,三十個板子怕把人打壞了,但不打的話,到時候大家都有樣學樣來報假案。”
“這倒也是。”
夜幕降臨,馮淵已經睡着。
就在此時。
他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人影悄悄地靠近他的牀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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