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我給你你就拿着
馮淵回答:“一種有辛香味的調料,很貴的就這麼點要三十多文。”
幾個才子忍不住捂嘴嗤笑。
吳業抽動嘴角,此子果然摳門。
擺擺手,“開始吧。”
馮淵對着蘇小小行了一禮。
蘇小小此時心裏五味雜陳。
這個馮公子對對子是很有才華的,並且能寫出君不見那樣的詩,料想他臨場作詩應該也不錯。
只是剛纔她看到此人居然如此寵溺自己的丫鬟。
連府尹和衆多才子的面子都不給。
居然給一個區區的丫鬟。
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
她擡手,茫然撫琴間,人琴合一。
琴音摻雜了一絲對蘇家的恨意,對自己命運不公,卻又無可奈何的傷感之意。
挑、揉、撥、繞。
手指在琴絃之間遊走。
琴聲悠揚,卻又夾雜着綿綿嗚咽,如歌如泣一般。
琴音能引起人的共鳴,衆多才子聽聞愣在原地,被這如仙樂一般的哀怨之音弄的心情低落。
馮淵當然不例外。
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一步踏出。
心裏居然莫名其妙想到了自己被薛蟠打死。
香菱被其生拉硬拽搶走的時候,看自己的眼神。
他擺擺頭,不去想。
可或許受琴音影響,他心緒間的傷感,揮之不去。
馮淵輕輕擡頭,附和着琴音唱頌道: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單單是這一句,梁文波臉上原本自信的笑容一下消弭。
結合着院子十月中旬秋風瑟瑟。
衆才子都覺得突然身上傳來一股涼意。
結合琴音,更是讓人難受。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蘇小小從小就在那伶人孃親的教導下彈琴學詩。
她何嘗聽不懂此詞句中的哀怨,與它協配的節奏與聲樂。
一時間她放慢了曲調。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蘇小小聽聞手指一顫,差點把絃樂彈奏錯誤。
愛情嗎?
見慣那些公子禽獸一面的蘇小小不相信這些。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不知怎的,蘇小小突然想到自己母親了。
被蘇家家主強暴過後,生下了她。
母親有愛情嗎?
沒有,一時爲伶人,一世爲伶人。
她連入蘇家做妾的資格都沒有,像個暗娼一樣被圈養在蘇州。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蘇小小不免想到了自己。
哪有被稱爲小姐的人。
像她一般從小被當成揚州瘦馬一樣培養。
學那琴棋書畫,學如何在牀笫討好男人之事。
只爲了長大以後,進獻給能幫助蘇家上位的人。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蘇小小手上撫琴的動作沒停,想到自己,卻又淚眼朦朧。
不過自己比母親好一點的是。
蘇家要把她獻給這個男人。
詩詞俱佳。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尾音弭散開,餘音繞樑。
場中衆人被氣氛感染,幾個心軟的才子皆捂臉哭泣。
鴛鴦從未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看着那個她在蘇家當丫鬟時,曾經聽說過蘇家小姐的身份。
這麼漂亮的小姐,琴又彈得這麼好。
她一時間神情都有些癡了。直到馮淵退走回來到她面前叫醒她,纔回過神來。
兩主僕相視一笑。
這溫暖的畫面看在蘇小小眼中。
突然就讓她破防了。
琴音都已經停擺,她卻淚流不止,用手帕悄悄抹淚。
她在鴛鴦臉上看到了光。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愛意。
不覺間她轉眼看向了馮淵,恰巧後者此時轉頭。
對她行了一禮。
四目相對間,蘇小小冰冷的心突然震顫了一下。
她急忙起身回禮,掩蓋自己的失態。
吳業閉眼聽的如癡如醉。
此時,剛剛的門牙子回到身旁與他附耳幾句。
吳業笑笑,表示知曉。
馮淵見衆才子還在氛圍裏無法脫身。
走到前方說道:“各位,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孩子們還要上學,請回吧。”
吳業上前擺擺手,“不急,各位覺得馮淵這詞如何?”
文無第一,是在沒有明顯實力的對比之下。
這首詞與琴音以及它本身句子的意義,都非同凡響。
雖說寫的是男女之事,卻相思而不淫,實爲上乘佳作。
梁文波對着馮淵拱拱手,“馮公子技高一籌,是在下輸了。”
馮淵急忙回禮,給予肯定,“梁公子的邊塞詩聽的人蕩氣迴腸,我覺得好。”
梁文波羞愧,頭埋的更低,“輸了就是輸了。”
院中一衆才子見進士梁文波都低頭認輸,他們自然不敢造次。
紛紛表示自己輸了。
馮淵也不給他們客氣,將放着彩頭的紅綢布一裹。
把玉扳指拿出來遞給鴛鴦,鴛鴦當然不肯要,說是玩笑。
馮淵哪肯依,硬塞到她手上。
接着把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拿出來,將紅綢布打包好遞給王伯。
他走到正在收拾琴的蘇小小面前。
遞了一百兩過去,說道:“蘇姑娘,這是你的。”
蘇小小愣了一下,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很難受的往事。
她沒伸手,“我自己來撫琴而已,公子還是不要拿錢來羞辱妾身。”
馮淵也愣了一下,抱手說道:“都怪我沒解釋清楚,讓蘇姑娘想岔了,文無第一,這詞如果不配合姑娘的琴音,也許這些才子沒這麼快認輸。
“所以功勞有姑娘的一半,那些經書你或許不太喜歡,就用錢代替吧。”
蘇小小聽他解釋心中好受許多。
但她還是搖搖頭,“感謝公子,如果真要彩頭,我反倒對那幾本書感興趣,公子便把書給我如何?”
馮淵聽聞也不廢話,這些書他爹都收集過,他早記在腦子裏了,對他沒什麼用。
把紅綢布打開,將才子們之前放的幾本書給過去。
有一個獻書的才子,剛巧是隔壁漫月鄉過來看熱鬧的。
認識蘇小小,知道她是蘇家的人,也知道她的背景。
他看不過眼,開口說道:“女人看什麼書,這是我的書,輸給馮淵我心服口服,但你不能碰我的書。”
蘇小小剛想伸過去的手,停在空中一顫。
她就知道會這樣。
不過也習慣了。
縮回了手。
眼神尷尬且閃躲地對着馮淵歉意一笑。
馮淵偏頭睥睨着那個出聲的才子,“你書都已經輸給我了,這便是我的財產,我想給誰就給誰,要你來管?”
那才子自然不懼,“聖賢書就不是給女人看的,輸給你了又怎樣,女人的手髒了書,何況這個。”
想到公開說出來可能會得罪蘇家,他口中憋着的‘伶人之女’四個字沒有說出口。
繼而轉口說道:“這會髒了聖賢書。”
心思敏感的蘇小小,在同鄉碰到過此人。
怎麼不知他要說什麼,被公然羞辱。
她眼裏憋着淚,抱着琴,“馮公子算了,幾本書而已,我不要了。”
馮淵取下腰間的玉佩拿在掌心。
吳業自然認得九皇子的玉佩,他眼神疑惑,不知此子要做什麼。
覺得自己站了大義的才子,認爲他沒有說錯。
梗着脖子望着馮淵,“當着吳大人的面,你就算打我,我也要這樣說。”
蘇小小輕輕拉着就要衝過去的馮淵衣袖。
吳業突然明白他要做什麼,呵斥道:“馮淵你要做什麼?皇家御賜之物是拿來這樣用的嗎?”
就在此時,院外響起了尖銳的傳頌音,“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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