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一路向北
馮淵打開已經被拆過的信封,拿出裏面的幾頁信紙。
他快速掃了兩眼後,眼神震顫。
林淵端起茶碗,品了一口,“這是林如海最近幾月傳上來鹽業有關的怪事,搞的揚州上下人心惶惶。
“陛下讓我臨淵人協助偵辦,此案必須在十一月中旬前偵破,不過這些都只是明線,還有一條暗線便是我想託你幫忙查的,此事危險性非常高,你有把握嗎?”
聽聞有危險,馮淵當然不想接,他又不是臨淵人。
拱手道:“林公專門來漓陽就是爲了給我說這件事?”
林淵笑笑反問道:“不然呢?”
馮淵從木桌上拿起裝水的執壺,給對方沏茶。
小心開口試探着說道:“林公,您看,我細胳膊細腿的,在釕山都靠逃跑和運氣僥倖沒死。
“如今這任務一看就如此危險,又是滅門又是凶煞之兆的,連辦案的衙役都死了幾個,要不讓您身邊的高手去?”
馮淵看到信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揚州雖然不直接產鹽。
但因爲大運河的存在,那裏可是大景的鹽業運輸中心。
兩淮巡鹽察院署直接就落在揚州。
鹽鐵都是朝廷專營,其利潤之大。
催生了很多富甲一方的鹽商,其中關係錯綜複雜。
天知道那地方有多少勢力在攪渾水。
至於什麼凶煞之兆,他則更相信利益驅動。
林淵眯眼自嘲道:“他們除了打打殺殺擅長以外,破案方面一竅不通,更何況你去揚州任推官以後。
“此事依舊要落到你頭上,不如與我臨淵人合作。”
馮淵低頭思索。
林淵也沒強迫,緩緩開口,“陛下的意思,這推官一年之內,如果做不出成績,可是會被收回的。
“畢竟你沒有功名在身,就這樣封爵授官,朝堂都有大儒跳出來,哭着指責反對。
“還是我在大殿上,把你所做之事一樁樁念給他們聽...”
馮淵見他嘴角弧度翹的更高了。
滿心期待他繼續往下說。
念給他們聽後,到底怎麼樣。
不過他將茶水端起輕咂一口之後。
放下杯子,沒接着說了。
馮淵也不好問。
據他了解,不論是買官還是世襲獲得官職的官員。
與正統科舉考上來的官員,都尿不到一個壺裏。
大家互相鄙視,互相牴觸。
他抱手一禮,“多謝林公告知。”
林淵擺擺手,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之所以願意授予你官職,看中的其實是你白丁的身份。”
馮淵剛纔就猜到了。
不是科舉上位,沒有複雜的朝堂背景。
這不就是妥妥的天然工具人,查到不該查的人或事收不住了。
最後推出去抗雷的。
但對方把事情都說到這個份上,又是推官又是舉薦的,好心給他講這麼多,還順手把吳業給弄掉,間接把他救了。
於情於理這個忙他要幫。
何況對方暫時沒有想要故意坑害他的意思。
馮淵行了一禮,“定當不辱使命。”
林淵將桌上的銀色腰牌推了過去。
“你拿着這塊股校的牌子,出門在外遇到銀色腰牌以下的臨淵人,都能臨時讓他們聽你調遣,暗線你到揚州之後自然有人告知你。”
馮淵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與楊護衛身上那塊銀色腰牌相似。
但是花紋完全不一樣,並且中間刻有一個股字。
“有我林淵人保你,揚州的勢力或許會稍微忌憚幾分,能讓你暫時站穩腳跟,至於林如海。”
他想了想,“算了,都是陛下的人,可他畢竟是科舉上來的,心氣高傲,不一定看得順眼你。”
馮淵拱手謝過,“林公,您與我這麼多幫助,我都不知如何感激您,這是我的一點小禮物,還望林公笑納。”
他伸手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小的瓷瓶。
“這是?”
“一種香辛料,我親手做的,灑在食物上,要是放在烤肉上味道更佳,就是不知道林公能否喫的習慣。”
聽聞是這種小東西。
林淵伸手接過,打開蓋子聞了聞。
淡淡開口道:“都是給陛下當差的,把你的本職工作做好便是替大景效力了,這東西我收下了。”
馮淵說道:“林公那揚州如此危險,連辦案的人都莫名死了幾個,何況暗線?可否派個人護我周全?”
“喔?誰?”林淵偏頭看着他。
“就剛纔戴面具,拔劍速度很快的那個。”林淵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嘴角上揚。
“你還真會選人,不過玉牌臨淵人只有八位,各個身懷絕技,他們各自有自己的管轄區域。
“此人剛好負責蘇楊兩府事宜,但我也沒辦法強迫別人,不過想來應該不會跟你去的。”
話說到這裏,他想想又補了一句,“問問看吧。”
他拿出一個銀質哨子,輕輕吹響。
馮淵忽然就看見圍牆上方出現一個人。
那人打量了一眼院子裏面的情況。
抱着劍一步就跳了過來,身法極其誇張。
馮淵張大了嘴,對着來人抱手直接問道:“這種驚世駭俗的身法,大俠看看我這個年紀還能學會嗎?”
整張臉包裹着面具的來人,身體都罩在寬大的黑色斗篷裏。
對方也不廢話,伸出雙手,直接在馮淵關節處輕捏。
片刻後,搖搖頭。
馮淵見其雙手都戴着黑色手套,以爲這是對方習慣。
林淵笑道:“夜梟統校從小就接受嚴苛的刺殺訓練,這都是童子功,你年紀太大了,還是好好破案吧。”
說完轉頭看着夜梟,“馮縣男希望你能保護他一段時間,不過沒多遠,剛巧在揚州附近,夜梟你想去嗎?”
夜梟看着馮淵,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林淵見狀,疑惑問道:“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他對着馮淵說道:“夜梟統校的意思,一百兩一個月。”
馮淵眼神一凝,脫口而出,“這怕不是要去搶。”
夜梟“唰”地拔劍。
身形一閃,沒待馮淵看清。
院子中那顆碗口粗細的樹被攔腰截斷。
樹上嗚咽的單身蟬,罵罵咧咧地飛走了。
林淵輕輕拍手讚揚,“不錯,劍術又有精進。”
馮淵嚥了口口水。
快速計算着自己的口袋的餘額。
他對着林公拱手,“這價格還能不能商量一下?”
夜梟搖搖頭。
林淵開口道:“你不是纔得到薛家八千兩銀票嗎?”
馮淵啞然。
薛明春剛纔被抓走的時候,叫囂着讓他還錢來着。
他怎麼可能還,明明自己打官司贏的,又沒偷沒搶。
聽對方話都點破了,馮淵也不好拒絕。
畢竟這個夜鶯統校實力確實厲害到咂舌。
先僱傭一個月,不行再說。
馮淵開口疑惑問道:“不過,夜鶯統校爲何一句話不說?”
林淵輕輕搖頭,“小時候從火裏搶出來,濃煙就把嗓子給嗆啞了。”
馮淵對着夜鶯拱手致歉。
翌日。
三駕馬車從溧陽梅林村緩緩出發。
王伯站在院子門口給老爺一行人揮揮手。
他年紀大了,身子骨喫不消長途跋涉,便給老爺說想待在鄉村守着祖屋。
馮淵也沒拒絕。
家裏剛好也要人看守,只是囑咐他不要讓人動祖屋的土,怕壞了風水。
王伯當然很信這個,拍着胸脯保證。
馮淵租的三架馬車和車伕。
其實都沒裝什麼行禮,爹留下的書他是一本都沒帶走,剛好學堂學生也用得着。
中間馬車裏坐着蘇小小和她丫鬟,夜鶯一人坐在最後一輛馬車裏。
馮淵當天下午就把戶牒和蘇家家主的文書還與蘇小小。
任由她們離去。
不過這兩人死活也要跟着他。
跪在院子外就不走了,一直到天黑。
馮淵搭救蘇小小,其實沒有摻雜男女情感在裏面。
純粹是接受不了,一個還算熟識的人,被開出價碼,逼迫着一頭跳進火坑。
這世上的不平事有很多,他不知道自己能救幾個。
可是如果遇見了不平之事,冷漠抄手駐足觀看,又或者乾脆閉眼假裝看不見。
他害怕真正夜深人靜,獨自一人回想的時候。
心裏會愧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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