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小小的利息
氣氛沉默的詭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日蝕身上,而後者依舊在盯着空氣發呆。
他們看她的主要原因當然是之前在賽場上的表現,但就在剛纔的勝者舞臺上,他們又深深的被日蝕的行爲震驚了一把。
也不能說她表現得多好吧,只能說她動都沒動。
是的,動都沒動。
在比賽勝利之後,她站在勝者舞臺的c位上,就那麼拿着話筒站在那裏,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就彷彿誰搬了根黑木頭戳在上面一樣。
“日蝕小姐,你......完全沒學過live(現場表演)是嗎?”
東海帝王第一個開口。
日蝕,點了點頭。
“嗯,沒學過,也不打算學。”
“啊?那之後的比賽......”
“我儘量挑人少點的,或者沒live的。”
東海帝王:“......”
所以說日蝕小姐你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東西啊!
接着開口的是草上飛。
“日蝕小姐,既然你擁有這麼強的實力,爲什麼之前一直都沒訓練呢?如果最後你沒有失速的話,或許可以創造記錄也說不定哦。”
極其難得的,這次日蝕正面迴應了這個問題。
“我在訓練,只是訓練的方式和你們認知的可能有些區別。”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就又都轉移到了北原真司身上,然後就發現他也一臉懵逼。
啥玩意?看他幹嘛?
又不是他教的,他比她們還懵好嗎?
再下一個開口的是愛麗速子,眼中閃爍興奮的光澤。
“日蝕小姐,要不要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我......”
“不要。”
日蝕直接回絕。
接着,小慄帽和特別周也都分別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過她倆的關注點就主要在喫上了,前者問的是她是喫什麼才能跑這麼快的,後者問今天的晚飯去哪喫。
只能說特別周依舊穩定發揮中。
至於愛麗數碼?
在日蝕回來的那一刻,她就直接留着鼻血尊暈了過去。
不過因爲隊內已經習慣了她的這種行爲,也就只是暫時安頓好了她,準備等回了特雷森之後把她扔醫務室裏去。
而至於最後的北原真司
他什麼都沒問。
因爲沒有問的必要。
日蝕願意回答的,這些年間他早就都聽過了。
而日蝕不願意回答道,雖然他知道只要自己追問,她肯定也會回答,但他並不準備這麼做。
就好像如果他想去陰冷潮溼的臭水溝裏慢慢腐爛,日蝕會無條件跟從一樣,他也同樣無條件的相信日蝕。
至於說好奇,那當然也是會好奇的,但既然日蝕不想說,他也就不會逼她。
接着,在各自都問完問題,互相慶祝過勝利之後,衆人就在一種相當微妙且詭異的氛圍中踏上了回特雷森的路。
回到校園,喫過晚飯,接着在活動室裏又呆了一會兒,衆人就再次各懷心思的分開。
不過這次日蝕並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跟着北原真司去了他的宿舍。
“你...想幹嘛?”
看着今天賽後就表現莫名詭異的日蝕,北原真司感覺自己頭皮有點發麻。
該不會是她今天沒跑盡興,想整點別的發泄一下吧
尤其是在進入房間後,日蝕默默在他身後給他房間上了鎖之後,這種擔心更是達到了頂點,甚至都開始有些後悔怎麼沒提前準備點遮陽傘之類的安全措施了。
“日蝕,你......”
話音未落,他就被日蝕推到了沙發上。
而就當北原真司以爲下一秒自己衣服就會裂開的時候,日蝕撲進了他懷裏,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
北原真司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伸出了手,也同樣抱住了她,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怎麼了?明明贏了比賽,怎麼還這麼不開心?”
或許在別人眼裏,日蝕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甚至就連草上飛都不覺得她有什麼異樣。
但北原真司卻能察覺,自從比賽結束,日蝕的情緒就一直不怎麼好,甚至比比賽前還要更差。
難過談不上,但她確實不開心了。
日蝕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沉默的抱着他。
北原真司也不急,一邊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一邊思索着可能導致她不開心的原因。
良久,日蝕終於緩緩開口。
“我不喜歡比賽。”
“爲什麼?”
“因爲無聊。”
“......無聊?”
聽到她這個回答,正在思索的北原真司腦海裏閃過了一絲靈感,某個猜想逐漸在他腦海中升起,看着日蝕的表情也逐漸古怪。
“日蝕,你...該不會是因爲對手都太弱了,所以覺得比賽很無聊吧?”
日蝕沒有回答,但按照她歷來的作風,基本就等同於默認了。
這下輪到北原真司麻了。
他想了很多種可能導致日蝕不開心的可能,比如場地不喜歡,比如被隊友奇怪目光注視,又比如這次賽前他沒給她做心理輔導
但他是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這咋安慰嘛?難不成你要他現給她造一個對手出來嗎?
他倒也並不懷疑日蝕的話,畢竟她都還沒出全力,甚至都不知道出了幾分力就能拉別人二十個馬身了,就是東海帝王那種級別的都能大差,那的確沒辦法在同屆裏找到對手。
那要不就試試不同屆的?
‘無敗三冠’魯道夫象徵,還有那位外號‘傲視一切’的駿川手綱,這倆雖然應該過了巔峯期,但也
“不行的。”
還沒等他進一步細想,日蝕就直接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索。
“她們都算是不錯的賽馬娘,但,還是不夠。”
北原真司並不意外她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但也被她這話逗樂了,伸出手搓了搓她的頭髮。
“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你這話要放在外面會捱打的你知道嗎?”
不過雖然這麼說,但北原真司也並不覺得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吹牛。
畢竟不認真就能隨隨便便拉出職業級賽馬娘二十馬身來的怪物,他到現在也是第一次見。
要知道,那可不是地方那些連正規賽事都不一定能接觸的到的普通賽馬娘,尤其是今天那個被她拉了九馬身的賽馬娘,就是擱op級賽事裏,都是有希望奪冠的。
而一想到這個,北原真司就想起了過去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忍不住吐槽了句。
“早知道你這麼厲害,就讓你跑點高賞金的賽事了,以前也不至於過得那麼艱難......”
“我不想。”日蝕悶悶的回答。
“嗯,那就不跑。”
北原真司立刻改口。
“那以後你打算怎麼辦?特雷森這邊也不是非得要求學生參加比賽的,你要不想的話,其他比賽全推掉也沒關係......”就算日蝕不想跑,但他手底下馬娘數量也夠了,而且質量也相當的高。
不客氣的說,只要能成功混完這三年,他能拿到錢不僅夠他和日蝕一輩子開銷,甚至就算是把年邁馬娘那邊的錢都補上後,都還能有不少剩餘。
但日蝕拒絕了他的這個建議。
“不用,我隨便跑跑就行。”
雖然之前和她商量比賽的時候她也說過這句話,但現在聽起來,他卻更多了幾分理解。
不認真都能拉東海帝王起步一個大差,那可不真是隨便跑跑?
思量許久,腦海裏閃過許多的想法和問題,比如她本格化的情況,現在實力到底如何,爲什麼不喜歡跑比賽和學live,又爲什麼跑都沒跑能斷定魯道夫象徵和駿川手綱都不行
但最終,他也只是嘆了一口氣,然後狠搓了幾下日蝕的小腦袋。
“果然,還是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啊。”
放下搓揉日蝕腦袋的手,把她攬進了自己懷裏,而對方的手臂也緊了緊。
沉默再次蔓延,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北原真司打了個哈欠,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指針已經快要到宵禁的點。
於是他戳了戳懷裏都快要睡着的黑糰子。
“嘿,起牀了,馬上就要到宵禁了點了,你再不回去就要回不去了。”
被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叫醒,日蝕擡頭看了眼時鐘,然後就又低下了頭。
“沒關係,我沒打算回去。”
聽到她這句話,北原真司身體一僵。
沒打算回去?那也就是說
“嗯,我今晚打算睡你這裏。”
可能是清醒了些,她鬆開了抱着北原真司的胳膊,在他身上坐了起來,接着補充一句。
“放心,我沒打算對你做什麼,只是在宿舍裏住了好長一段時間了,有些想你了。”
“那我睡沙發......”
北原真司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日蝕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了那瓶之前不知道藏在了哪裏的綠色藥劑。
“可以,牀上就一起睡,沙發上我就跳了你,你可以自由選擇。”
北原真司:“......”
“那我還是上牀吧。”
先後洗過澡,換上睡衣。
因爲日蝕沒有帶備用衣物過來,所以她乾脆就穿了套北原真司的備用睡衣,看起來有些寬大,袖子和褲腿也都過長,但她看起來並不在意。
換好睡衣後,日蝕也沒有一丁點害羞的意思,很直接上牀,然後蓋上了被子,露在外面的小腦袋眼巴巴的看着還在門邊遲疑的他。
不用擔心牀的大小,雖然理論上來說訓練員宿舍是單人宿舍,但牀卻大到容納三四個人都完全沒問題,而且質量極其堅固,甚至足以支撐馬娘間的打鬧。
至於原因?還是不要深究的爲好。
“日蝕,我還是覺得......”
不等他話說完,日蝕眨了眨眼,然後指了指一邊牀頭櫃上擺放着的綠色藥劑。
“我還是覺得睡牀上的好,而且也挺想你了。”
北原真司當即改口,嘆了口氣之後就也上了牀,關燈之後,伸手捏了捏日蝕的小臉,無奈道。
“晚安。”
“晚安。”
日蝕輕聲迴應,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接着,時間推移。
伴隨着彎月的逐漸升起,北原真司的呼吸逐漸悠長。
但一旁的日蝕卻並沒有睡着,甚至她都沒有閉上過眼睛。
她就那麼一直側着頭,藉着窗外的月光,靜靜的看着身側人的面龐。
許久,一聲嘆息聲在屋子裏響起。
但卻並非屋子裏兩人發出的聲音。
而在嘆息過後,一個有些無奈的女聲在日蝕耳邊響起。
“你想要個對手就直接和他說嘛,反正他那麼寵你,只要你開口的話,肯定不會拒絕的......”
日蝕沒有回答。
那個聲音停留了一會兒,確認她沒有回答的意思後,就嘟囔着‘兩個彆扭怪’‘早晚有一天得被跳死’‘不過那樣好像也挺樂的?’之類的話消失了。
而在那個聲音消失後,日蝕伸出了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
對手嗎
她的確很渴求對手,不然那些年也不會一直執着於找他了。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滿世界的找了幾年,結果一回頭卻發現,要找的東西就在手邊。
她當然知道那個聲音說的是對的,只要她開口,他就一定會答應她的請求,然後竭盡全力的去爲她培養所需要的對手。
可就和她說不想跑比賽後他立刻改口一樣,她也不想逼迫他去做違揹他自己意願的事情。
而且,還有一點是,出於些原因,她虧欠着他很多很多東西,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感情上的,甚至直到如今這個欠款的數額還在不斷累積。
所以,儘管她真的很想要一個對手,但也不想再因爲自己的任性給他添麻煩了。
看着面前那張熟睡着的,沒有絲毫戒備的臉,日蝕遲疑了一會兒,接着輕輕靠了過去,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微小的印記。
就當做是小小的利息了。
她想,然後閉上了眼睛。
然後,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北原真司從睡夢中緩緩醒來。
他感覺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做了個夢,夢裏他躺在牀上,身邊站着個相貌模糊不清的女人,嘰嘰喳喳的和他抱怨着些什麼半懂不懂的話。
具體的內容他已經忘了,只記得裏面似乎有些什麼‘木頭’‘跳死’‘活該’‘啊,好想看小日蝕跳舞啊’‘要不你幫我勸勸她唄’之類的詞。
噩夢嗎?
北原真司搖了搖頭,接着就準備起牀氣洗漱。
但剛要動身,他就發現了不對。
身體好沉。
而且爲什麼他面前的被子隆起來了這麼一大塊?
雖然他現在的確正處於某些男性早晨醒來時候的正常生理現象中,但想來他兄弟也不至於能造成如此宏偉的景觀。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掀開被子,某個黑乎乎的糰子動了動,接着睡眼朦朧的擡起了頭。
“啊,早上了嗎......”
“是的,該起來了。”
“嗯。”
她點了點頭,接着就要起身。
而就在這時候,北原真司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
等等,她現在趴的位置,如果起來的話
“你先別動!”
他反應夠快了,但還是慢了一步。
某個黑米糰子已經坐了起來,背部抵住了什麼東西,動作微微一頓。
北原真司訕笑兩聲,尷尬道:“那個,日蝕,你聽我解釋,這只是很正常的......”
日蝕眨了眨眼,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平靜道。
“那需要我幫你解決一下嗎?”
北原真司:“......”
“不用了,你先從我身上挪開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