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我放過你
甚至,她只是淡淡的想,她其實並不常殺人,尤其是她的手被廢掉之後,她就更加不曾了,因爲沒有這個能力。
她的頭腦無比清晰,甚至已經考慮清楚,如果這個男人要攔她,她要怎樣避過他順利的給出這一槍。
就在她手指微曲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她身前的男人突然將她大力摟進懷裏。
她怒,條件反射一般,伸手就要推開,但是他的力氣豈是她可以拒絕得了的。
這樣也沒關係,即便他抱着她,也不會影響她開槍。
一聲槍響,滿座都是慌亂,她沒有看任何人,眼神就隨着那顆呼嘯而去的子彈筆直的對準了一身婚紗的牧野澤靜。
你以爲我要殺你?夏堇的眼裏是無聲的笑意,你可以選擇去死,但是我不會要你的命。
在這個世界上,可以用死亡消減的仇恨,都不算仇恨。
只是,她似乎在牧野澤靜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之外的另一種不可置信的絕望和悲痛。
有溫熱的液體留在她的手上,濃重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繚繞,散開。
直到這個時候,夏堇才微微的反應過來,她低頭,收回視線,落在前方。
滿眼都是被鮮血染紅的顏色。
夏堇眨了眨眼睛,想要從他的懷裏出來,但是,她整個人就像是被鋼鐵鏈困住了一樣,動不得半分。
她擡眸看着他的臉,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
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爲她來擋這一槍,這改變不了什麼。
“堇兒,”他出聲叫她,聲音是無盡的黯啞,眼睛暗的就像是濃濃的墨,“這裏很危險,不要亂走。”
其實說起來很複雜,但是所有的事情也不過是十幾秒之內發生的,夏堇要殺牧野澤靜,她舉槍的時候遠處也有一把槍正從背後對準了她的心臟。
她開出手裏的那一槍,而那顆瞄準她的槍口也剛好將一刻子彈準備送進她的心臟。
她沒有發現,被她身旁的男人抱進了懷裏,攔下這一顆子彈。
他的衣服被血染紅了。
埃文在這一變故發生的瞬間幾乎就反應過來,幾大步走到了宮深拓的身邊。
“埃文,”宮深拓很冷靜,除了抱着懷裏的女人的手過於用力,他幾乎仍舊是淡漠的,一字一頓的,頭腦清晰的吩咐,“先把倫敦的各個路口全都封鎖,安撫今天的客人,讓城馬上帶人去追,然後,”
看了一眼地上的牧野澤靜,“送靜子去醫院。”
埃文皺眉,“老大,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傷,我先送你去醫院。”
“不必了,”夏堇聽到他低低的笑聲,這笑聲裏有說不出的極深的黯然和自嘲,“堇兒,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夏堇蹙眉,臉上沒有表情,半響,淡淡的道,“宮老大,我現在身手很差,做不了什麼,你隨便叫一個葉門的人,都比我強。”
不知道爲什麼,她還是會有呼吸不順的感覺,她討厭他因爲她受傷,更討厭他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好像他有多可憐似的。
越是這樣的,她的眉皺得更緊,掙開他的手就要走人。
她承認,她今天來的目的是這兩個人,牧野澤靜殺了她的孩子,這個男人是幫兇。
她是爲了報復而來,說不定,她會逼着他當着牧野澤靜的面娶她,讓她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錐心之痛,什麼叫喪失摯愛。
至於他,她要讓他知道,他是怎樣殺了了自己的孩子,讓他的餘生都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度過,她甚至可以逼着自己嫁給他,讓他日日夜夜都面對着她,直到她死。
可是,這一槍,讓她改變了注意。
就這樣吧,做多少事情,她的孩子都回不來了,他有多痛苦,都無法讓她自己變得快樂一點。
那就這樣,到此爲止,從今往後,都不要再有任何的糾纏。
“夏堇,”埃文擋在她的面前,眼睛緊緊的盯着她的臉,“老大傷得很重,如果現在不去醫院,會失血過多。”
“所以你現在就可以叫人送他去醫院,你攔着我有什麼用,我不是醫生。”說完,她往旁邊一步,還是要走。
“他是爲了救你受的傷。”埃文很着急,別人不知道,但是老大的心思他還不知道嗎。
夏堇不陪他,他根本就不會去。
“是爲了我救我,但是,”夏堇看着臉色蒼白的男人,“要不是他,我根本就不會被人追殺,所以,歸根到底,這還是你們葉門的事情。”
女人一旦絕情起來,絲毫都不會比男人差。
她爲什麼要陪他去?就因爲他爲她捱了一槍,那麼,她還爲他懷着孩子,求他救她,他還不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拒絕了。
宮深拓抱着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肩膀裏,大半個身體的力氣都已經流失了,幾乎是靠着她的身體在支撐着她站在這裏。
半條命都丟了,力氣還是這麼大。
“宮深拓,不想死的話你給我鬆手,自己滾到醫院去,”她說了半天,血還在流,他就是沒有半絲要鬆手的意思,夏堇愈發的不耐,“你這條命不要了,你媽還等着你去救。”最後這句話終於有了一點威懾的作用,宮深拓低啞着聲音開口,“她怎麼了?”
“自己去查,鬆手。”不是她不想說,雖然她不想管他了,但是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給他一個打擊。
“我不要,”他抱着她,緊緊的抱着,“鬆手你就走了。”
夏堇眯着眼睛,這男人跟她耍上無賴了是吧。
她正要發作,在一邊的埃文實在看不下去了,“夏堇,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陪老大去醫院?”
夏堇冷冷俏俏,“怎麼樣都不去,你看不出我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你們葉門的任何一個人嗎?”
她說的直接,毫不留情。
這算什麼,威脅她?威逼利誘?
她看着埃文難看的臉色,繼續道,“你要是不想你們葉門一下沒了主子,就馬上給我把他的手扒開,別逼我自己動手。”
溫文儒雅如埃文也終於不淡定了,這兩個人是要鬧哪樣,不弄出人命不甘心嗎?
他知道夏堇怨念很重,真冷血起來要看着老大留血而死也不是不能的事情。
“老大,”他只好勸道,“你的血再流下去肯定會的,你要是死了,小狐狸活着,總有一天,她就會變成別人的,那你替她挨這一槍,就是爲他們做嫁衣了。”
宮深拓終於動了動,他知道埃文是什麼意思,只有活着纔有機會說抱歉,纔有機會補償。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活着還是死了,只有一個區別,那就是能不能看着她,成爲別人的。
他知道,她不會再原諒他,永遠不會,否則,也不會絕情到這一步。
“堇兒,”他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她的臉,手到半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手的鮮血,遂又落了下去。
倒是夏堇,看到血從他的指尖往下滴。
他看着她的臉,“你開的這一槍,避開了要害,”他說的很慢,就像已經沒有了力氣,“你恨牧野澤靜,但是沒有要她的命,是想讓她生不如死,對不對?”
她沒有說話。
他淡淡的笑,“你剛纔說,你要嫁給我,是因爲你更恨我,是不是?”
“那你,怎麼能就這樣讓我死了,不是太便宜了嗎?”
夏堇說不出話來,她微微的眯着眼,看着這個用力抱着她不肯鬆半分力道的男人。
因爲血流的越來越多,所以他的臉色越來越白,他很英俊,哪怕是這一槍,也沒有讓他呈現出半絲的狼狽,他還是鎮定從容得仿若君臨天下的帝王。
他的眸像是蘸了墨,一動不動的看着她,像是急切的想要聽到她說什麼。
他的眼睛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往日淡漠的從容被太多的東西代替,最深的痛楚,最大的惶恐,還有從來不屬於他的小心翼翼。
好像,她說出來的話,是一場量刑,他就這樣惶惶的等着,雖然他的情緒掩得很深,但她還是撲捉到了。
或者說,是他給她看的。
夏堇終於開了口,她閉着眼睛,淡淡的笑,“是,我恨你,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求你救我的時候,有多絕望,你也不會知道,我的孩子死在你的眼皮下的時候,我有多痛。”
“痛到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痛到我多麼希望我從來不認識你,痛到,我願意用我所有的餘生,換我從來不曾愛上你。”
他的力氣終於一點一點的徹底的流失了,她的表情很淡,聲音很淡,笑容很淡,所有的一切都是風輕雲淡,他感覺不到任何的恨意或是怨意。
埃文怔怔的看着夏堇,她淡如水墨的眉眼,有那麼一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管將來會如何。
但是,她和老大,卻是永遠的不可能了。
“老大,我是累了,太累了,所以,我願意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她的生命已經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一段路程,何必再讓仇恨作陪。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