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試
葉琛擠進擁擠的車廂，人貼人艱難地站着，身邊充斥着各種難聞的氣味，有汗臭味、狐臭味、衣服沒幹而散發出的黴味、各種刺鼻劣質的香水味，總之要多酸爽就有多酸爽。
葉琛在來鷺濱之前有投了一家廣告公司的簡歷，約了今天上午面試，他拿出手機搜索着等下要出站的站點，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給擠到了一邊去。
下一個站點是兩條地鐵線的換乘點，到站的乘客特別多，所以造成了車廂內人流的巨大波動。
列車到站，大批乘客蜂擁着擠出了車廂，葉琛終於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列車又運行了幾個站點，葉琛的目的地到了，起身出了車廂，站上了通往出站口的扶手電梯。
出了地鐵站，葉琛又上了一輛去往面試公司的公交車輛。
鷺濱市是一座地處亞熱帶季風氣候的濱海城市，也是最具現代化氣息的一座文明旅遊型城市，透過車窗，葉琛第一次看到了大海的模樣，甚至就連呼吸的空氣中，都能感受到一股亞熱帶季風氣候特有的氣息。
不過葉琛卻沒有半點興奮勁，因爲他不是來觀光旅遊的，而是來尋覓生計的。
下了公交車，按照導航提示，葉琛來到一座摩天大樓旁，先是找了家打印店重新設計了一份簡歷，又複印了好幾份，然後忐忑不安地走進大樓。
根據一樓大堂公示欄的信息提示，葉琛又乘着電梯上到了8樓，最後來到一家廣告公司的門口。
直覺告訴葉琛，這是一家小公司，從門前懸掛的那塊寫着“奇開廣告”的銅質牌匾上看，似乎有些寒磣，至少與他預期的相去甚遠。
“先生你好，請問你找哪位？”前臺一個年輕漂亮的妹紙見葉琛走進公司大門，立即起身笑臉恭迎。
葉琛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來意。
得知是前來應聘的，女孩將葉琛帶到一間會議室，並遞給他一張表格，讓他先填個人簡歷。
看的出來，女孩是身兼多職，既是前臺又是人事，很有可能還兼顧後勤。
葉琛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填了簡歷。
又坐了大約五分鐘，女孩再次來到會議室，這才帶葉琛去了經理辦公室。
“李總，他是來應聘設計師崗位的。”女孩將葉琛剛填好的簡歷遞到叫李總的辦公桌前，然後退出了辦公室。
“請坐！”在葉琛的正對面，一個大腹便便的不超四十歲的稀發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老闆椅上，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不冷不熱地說了句。
葉琛應聲坐下，下意識地環顧了一眼這間不算大的辦公室，室內裝飾與佈置中規中矩，並無特別之處。
他又看了一眼只隔了張辦公桌另一邊的李總，粗眉大眼，頭上禿頂的厲害，僅剩的幾縷青絲，明顯被精心打理過，造型別致地趴在額前，顯得很是突兀。
對於這種小規模的公司，老闆事必躬親，親自面試一個應聘者，葉琛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你是怎麼找到我們公司的呢？”李總好奇地問了句，似乎對於葉琛的到來，興致濃厚。
“我是在人才網上面看到的。”葉琛畢恭畢敬，實話實說。
“那，你有個人作品嗎？”李總看都沒看那份簡歷，而是漫不經心地看着葉琛，慢條斯理道。
“不……不好意思，個人作品我沒帶過來。”葉琛撒了個謊，他事先準備好的個人應聘資材，都放在被錯拿的那個行李箱裏了。
李總面露詫異神情，接着流於形式地瞄了幾眼葉琛的簡歷，說道：“你先作個自我介紹吧！”
葉琛明顯感覺到了一種敷衍的姿態，但卑微的他，還是作了自我介紹：“我叫葉琛，今年二十六歲，畢業於省城福臨大學工藝美術學院，所學專業是環藝設計……”
李總聽說葉琛是從一家設計院出來的，便饒有興致地問道：“在設計院做的好好的，爲什麼要離開呢？”
葉琛訕訕一笑：“我想要一個更好的發展平臺。”
李總耐人尋味地笑了笑，又似看非看地瞥了一眼葉琛的簡歷，接着說道：“這樣吧，來我們公司應聘設計師都是需要現場考覈，你去設計部挑一臺電腦，現場設計一個關於茶葉的包裝廣告，我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
一般而言，一件優秀的包裝設計，設計師通常會考慮商品的銷售渠道、包裝印刷工藝、以及最合理的成本控制。
所以，要想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內，設計出一件優秀的設計作品，是有一定難度的。
因爲很多時候，作爲設計師，是需要不時的去與客戶溝通重複的修改方案，以便設計出最符合客戶要求的作品來。
葉琛也知道要想在兩個小時之內，設計出一件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來，具有很大的挑戰性，但他別無選擇，除了離開只能妥協。
面試時公司提的各種要求，也是衆多應聘者繞不開的一道枷鎖，雖然創作出的面試作品有可能被白嫖，但這也是通往可能成功的唯一通道，要麼接受，要麼拒絕並離開。“沒問題！”葉琛果斷應允了下來，然後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葉琛想把握住這次機會，不願錯失良機，要是換了下一家，估計連敲門磚都找不到。
李總慢悠悠地往座椅後背靠了靠，望着走出辦公室的葉琛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邪魅的微笑。
葉琛來到設計部，掃視了一眼這間20平米不到的，被隔成了好幾個格子間的辦公室，只見其中五張辦公桌配有電腦，有三臺正在被使用，兩臺沒開機。
他瞥了一眼開機的那三臺電腦，貌似使用它們的那三個人，都是從事廣告設計的。
那三個坐在格子間的兩男一女，對葉琛的到來，也是不聞不問。
葉琛默默地走到最後面一張辦公桌，開啓電腦，一邊在心裏構思着大致的輪廓。
電腦開機後，葉琛查看了下電腦桌面上的各種軟件，其中Photoshop、Coreldraw、Lndesign、Illustrator等軟件一應俱全。
萬幸的是，這些軟件葉琛剛好都摸過，還算嫺熟。
抓着鼠標動了動，葉琛先是感受了一下手感，接着閉起眼睛，苦思冥想數分鐘，雛形初現，且待顯崢嶸。
睜開眼，噼裏啪啦一通操作，崢嶸顯現。
一個半小時後，搞完收工，葉琛將作品保存在其中一個盤中。
關於這幅茶葉包裝的廣告作品，內容是這樣的：
在一片有如人間仙境的廣袤茶園中，周邊雲霧瀰漫，林木環翠，一幅生態畫卷徐徐展開。
這是整幅作品的背景畫面圖。
整個背景畫面，由上而下，處理成一個漸變的效果，由虛變實。
在背景圖之上，居於中間位置，一套精緻的陶瓷茶具，置身於幾縷香飄四溢的茶香中，兩片翠綠飽滿的茶葉，正徐徐飄入茶具器皿中。
圖的右上方，即茶具之上，配着“情繫臻品，觀音真情——XX鐵觀音”幾個廣告字體。
保存好作品，葉琛沒關電腦，而是起身直接離開設計部，回到經理辦公室。
“弄好啦，這麼快？”李總見葉琛提早了半個小時，不由有些驚訝。
“嗯！”葉琛謙卑地點頭應着。
李總奸邪地瞥了一眼葉琛，接着低頭在電腦中點開了其中一個共享文件，專注地看了足足數分鐘之久，不由翹起了兩邊嘴角。
半晌，李總緩緩擡起頭看着葉琛說道：“你有帶畢業證書嗎？”
葉琛心中一凜，侷促道：“不好意思，我的畢業證書被我弄丟了。”
李總不可思異的表情，寫滿了詫異。
本來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葉琛，瞬間如墜冰窟，自信更是碎了一地。
見葉琛不說話，李總邪魅地說道：“這麼說來，你是無法提供畢業證書了，這就有點可惜啦！”
“我們公司雖然不大，但也是一家正規的公司，公司所招的每一個職員，最低學歷也都是大專以上。”
“對於你的能力，我不懷疑，但，你這學歷嘛，講句難聽的話，我很難辨別你學歷的真僞。”
葉琛急了：“李總，我確實是畢業於福臨大學工藝美術學院，這個檔案我們學校是可以查得到的。”
李總背靠着座椅，半眯着雙眼慢悠悠地說道：“現在這個社會啊，是屬於證件時代，你有證你可行千里，你若無證將寸步難行。”
“打個比方說，這一男一女，要是有證住酒店，那就是合法夫妻，要是沒證呢，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嫖*娼賣*淫？”
“再比如說，即便你只是個剛拿到駕照的菜鳥，只要你有證，你照樣可以開着你的愛車橫衝直撞，要是你無證駕駛，就算你是個老司機，那也是違法。”
“現在不說其他，就連擺個地攤，都要有相關部門規劃後頒發的攤位證，哪怕是取個井水，都得先申報審批了你才能取水，不然就是違法。”
“所以啊，在當今這個唯證時代，證件就是你的通行證，有證你可以通暢無阻，要是沒證的話，你絕對不受待見。”
此時的葉琛，像極了一個身患殘疾的乘客，只因缺少了一本該死的殘疾證，眼睜睜的看着就停在身旁的公交車，卻被禁止免費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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