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大姑熊小草
她此刻應該坐在醫院樓梯間裏,手機反射的燈光能將她一張臉照出來。
若用來形容對方的話,那大概只有一個字,面無表情。
賬號名爲熊小草的女人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着熊水根一家,直看的他們心裏更加慌亂。
熊水根揮舞起巴掌,很想給這個緊要關頭還來添亂的女兒一巴掌,但一想到此刻他們只是隔着鏡頭在連線,他連她現在在哪個醫院都不知道。
楊翠芬卻是剛剛認真看了彈幕,一種不可思議的荒唐之感浮現在臉上,一邊搖頭一邊顫抖着發出聲音:“大姑子,不可能對不對,這不可能對不對!”
“你不可能殺了你弟弟和侄子的,對不對?”
熊小草仍是面無表情的不說話,和白天來找他們時低三下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熊水根和方大芬也被女兒這樣子嚇得一臉慘色:“你這個要死的賠錢貨喪門星,你做了什麼你倒是說啊!你到底做什麼了,熊振和書懷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對面鏡頭開始晃動了一下,熊小草開始出聲,直接了當的承認:“對,是我乾的!”
她的語氣裏半分愧疚都沒有,有的只是一種暢快和釋然。
樓梯間的聲控燈此刻因爲她的發聲而瞬間點亮,伴隨着她毒辣決絕的神色,真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惡鬼。
今天她兒子的手術終於在醫藥費充足的情況下進展的很順利,醫生說了只要後期好好的照顧保養就能恢復的和正常人一樣,這可太好了
她的孩子可以不用像她一樣當一個身體不全的殘疾人了!
兒子身體康復在即,壓在她心口這塊巨大的石頭終於沒了,這是她一直期望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痛快的承認又怎麼樣,這一切都是他們欠的,他們逼的!
猜測是一回事,當聽到嫌疑人真的承認了殺人事實後又是另一回事,方大芬崩潰的拽着自己頭髮又哭又叫,還不斷用雙手噼裏啪啦的扇着自己臉。
熊水根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難以置信看着女兒:“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熊振是你親弟弟,書懷是你唯一的親侄子,他們和你一樣都姓熊,你怎麼下的去手,你怎麼下的去手啊!”
“哈哈哈......”熊小草彷彿聽了笑話一樣,哈哈大笑的停不下來:“弟弟?侄子?我連爸爸媽媽都沒有,他們是從哪裏來的?”
熊水根悲從中來:“我們不是你爸媽嗎?”
楊翠琴也哭着尖叫:“就因爲今天沒借錢給你嗎?借錢給你是情分,不借給你是本份,我的錢是丈夫在外面辛辛苦苦掙來養家餬口的,你不能因爲不借錢給你就懷恨在心啊!”
熊小草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滴落:“我悲慘的一生都是你們造成的,老天不給我一點福分,你們也要斷了我的所有希望,我只借五千塊錢,五千塊錢就能給我兒子做個手術,你們不借啊!你們說什麼也不借啊!”
“現在跟我說是我爸媽,是我兄弟侄子,有這樣的爸媽和兄弟看到這樣的女兒和姐姐過得那麼艱難,選擇冷眼旁觀,甚至還要伸出腳將我再往淤泥裏踩上一踩!”
她將自己萎縮扭曲的右臂暴露在鏡頭前,滿是風霜的臉上帶着嘲弄之意,直直的看着熊水根和方大芬:“我的殘疾不都拜你們所賜嗎?”
熊小草沒有名字,熊水根和方大芬夫婦一口一個死丫頭的喊着她,三歲剛剛能走的時候就得幫着家裏幹家務,直到六歲那年不小心落水發着高燒,熊水根爲夫婦爲了多攢點錢給兒子買肉買奶粉補補,說什麼也不拿錢給熊小草治病,就讓她一人在小牀上熬着。
她渴的要命,忍着天旋地轉的難受顫巍巍站起身,想要去廚房舀口水喝,卻被急着出門玩耍的弟弟熊振撞了個正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熊振卻因慣性倒退數步額頭一下蹭到桌角,劃開一個小口子流了不少血。
熊振哇哇大哭,方大芬進來了見着一臉心疼,心肝肉的抱着他連聲哄着,見着他額頭上的傷口更是一邊按着一邊對熊小草破口大罵。
中午喫飯的時候熊水根從田地裏幹活回來看着兒子額頭上的傷口,再看着躺在牀上啥活都不幹的罪魁禍首女兒,氣的他扛着女兒就往山上走,方大芬就這樣看着一句話都沒說。
生死危難間,熊小草從昏昏沉沉中醒來,不斷對熊水根道歉,說她發燒很難受,不是故意不做事的,弟弟也不是她故意撞倒的。
只是熊水根都充耳未聞,繼續沉默的趕着路。
隨着他上山的路越走越偏,熊小草哀求的更加淒厲,她有預感她爸想殺了她。
熊水根也的確是這樣打算的,他是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女兒就是個賠錢貨,養多大將來都是要嫁人的命,是外姓人。
那自己何必要花這麼多糧食將人養這麼大再送給別人,況且這死丫頭今天差點害了他兒子這件事就夠她死一萬遍的了。
如此熊水根想也沒想的就將熊小草從陡峭的山坡上丟下去,本意是想摔死她。
熊小草命大,這次沒有給摔死,卻是將右邊手臂摔的粉碎性骨折,她滿頭滿臉血跡的躺在陡坡下的山溝裏,等待自己在這裏慢慢死去。
最後是年邁的奶奶找了來,將她揹回了家照顧,撿回了一條命,也有了小草的名字,從此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生活拮据,拿出所有的錢給她在村裏赤腳大夫那看了,配了一些止疼藥物,大夫還是建議奶奶帶着她去大城市裏看胳膊。
奶奶總是低聲嘆氣,熊小草知道奶奶沒有錢帶她去看。
和奶奶生活的六年是她最安心的六年,右胳膊雖然廢了,但她仍然能做不少事,左胳膊鍛鍊的靈活自如,正當她以爲日子能就這樣安靜的過下去時,奶奶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