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化形
另外三人静谧无声地望着一人一兔互动,眼底皆不约而同闪過一丝惊讶。一直沒說话的祁父抬眸觑向女儿掌心的小幼兔,儒雅的脸庞上瞧不出喜恶:“瑾秋。”
“嗯?”祁瑾秋扬起脑袋,手指還在抵着兔兔的前爪,“怎么了?”
“你這兔子怎么来的?”
祁瑾秋回答的有些模糊:“台风天在院子裡捡到的。”
“啊,为什么我就捡不到這么可爱的兔兔呢?”祁母艳羡道。她望着阔延式水晶吊灯越显娇小玲珑的兔兔,眼睛裡的好奇和喜歡仿佛都要溢出来了,“真的不能抱抱它嗎?”
“妈。”祁筝委婉道,“這只兔子比较好动,如果你不想被它咬到的话,最好别去招惹它。”
祁瑾秋下意识地护短:“也不是,绵绵平时很乖的,只是我刚才不小心弄得它不舒服了。”
四人就着小兔子的话题闲聊着,被祁瑾秋稳当困在掌心的小兔子忽然泄气般瘫成软乎乎的一团,小脑袋时不时偷瞄几眼這四只两脚兽。
那双粉白色的耳朵服帖垂在两侧,它在掌心翻了個身,似乎不舒服般又去贴近祁瑾秋。
等到四人结束這個话题,祁瑾秋才发现雪白的小团子已经睡着了。不是傍晚在兔笼裡的那种闭眼假睡,而是呼吸稳当,柔软肚皮微微起伏的深眠。
幼兔本身就嗜睡一些,所以她并沒有多生担忧。
“它睡着了,我先带它回去房间,等会就下来吃饭。”她道。
“好,快一点哦。”祁母笑吟吟道,“我和你们爸爸赶了最早的那趟航班,就想着赶回来一起吃晚饭。”
究竟是什么原因,祁瑾秋并沒有戳穿她,而是言笑晏晏地给足了她面子:“知道了,妈。”
卧室在二楼,上楼梯时掌心的小兔子忽然翻身抱住了她的拇指。它似乎正做着不可多得的美梦,抱住她的指腹后,又伸出那一小截柔软舌尖轻轻舔//舐。
轻擦而過时,祁瑾秋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去望掌心的小兔子。往常缩成一团的尾巴尖此刻放松地袒露在外,那双漂亮的粉色耳朵在随着它的动作耸动,毛绒前爪扒拉住她的手指。
她抿了抿唇,向来严重的洁癖并沒有因为小兔子的舔//舐发作。她只是停顿了下,随即便神色如常地继续上楼,直到路過拐角的风景画,掌心的小兔子越发不安分时,她才伸手拨开了它的爪爪。
她沒有叫醒它,确定它沒有醒来的迹象,那节被還残存着湿漉温感的指腹才轻触它的脸颊。
绵绵变黏人了,她心想。
将小兔子放进兔窝祁瑾秋沒有多停留,给它盖上柔软温馨的小毯子便出了房间。客厅早已不见三人踪迹,她拿過手机便寻去了餐厅。
餐厅是专门单独建出来的,它并不在室内,而是在花园廊亭旁,沿着青石板小路走几步便到了。
墙壁上装饰着各类极具民族风情的壁画,两道用的是仿古世纪的建筑,壁灯点亮天地间這一方角落,祁瑾秋露出笑容,像往常一样落座在祁筝身边。
“真睡着了?”祁筝自觉给祁父倒了半杯红酒,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椅子后背,手臂的衬衫被她挽到手肘间,“就不给你倒了。”
“嗯。”她会品酒,但也仅限于会,并不嗜酒。她撑着脑袋望向主座两人,偏過脸跟祁筝說悄悄话,“我怎么觉得老爸這次回来带着一股子...怨气?”
祁筝咳了声,压低音量:“听說他们在那边的时候,总有人邀請妈跳舞。”
“她同意了?”祁瑾秋扬起眉,显然来了兴致。
“沒有。”
“那他醋個什么劲?”祁瑾秋感叹道,“還真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祁筝沒有多言,她的妹妹向来天资聪颖,点到为止即可。
“秋秋,你跟筝宝在嘀嘀咕咕什么?”祁母举着祁父盛着昂贵醇香红酒的高脚杯,品了口后笑眯眯道,“味道不错啊,难怪這么多人惦记這一口。”
“說悄悄话。”祁瑾秋毫不避讳。
反倒是被戳中雷点的祁筝顿了顿,沉默地将红酒瓶放回原位后才无奈道:“妈,你真的不能换個称呼嗎?”
祁瑾秋憋笑,祁父默默不语,只有祁母柔声问:“为什么要换呀?长大后就不是妈妈的宝贝了嗎?”
许是酒精让往日那些被封存的记忆涌了出来,祁母半眯起盈盈杏眼,语气怀念:“你不记得你小时候是怎么跟妈妈說的了嗎?你說你最喜歡妈妈了,最喜歡当妈妈的宝贝了欸。”
在名利场上无往不胜的小祁总只能无奈地憋着反驳的声音,名贵的腕表泛着银色的光泽,迎着祁父暗示的眼神,最终她只能妥协道:“随您怎么叫吧。”
“好啦好啦。”祁瑾秋出来打圆场,率先给祁筝夹了口菜,“秋宝好听筝宝也好听,赶紧吃饭吧,不都饿了嘛。”
圆盘餐桌上摆放着各类菜式,有一部分是两人都很爱吃的甜辣口菜,菜肴随着齿轮转动,从窗口吹入的晚风徐徐而過。
祁家向来不喜铺张浪费,過了一轮都吃饱后便沒再上了。
祁瑾秋擦干净嘴角,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她的锁骨上,她伸手去拂开时,祁母忽然凑了過来:“秋秋,你晚上跟绵绵一起睡的嗎?”
“不是,她睡兔笼裡。”
祁母眼睛一亮:“那能不能今晚把它放到我的卧室呀,就一晚嘛反正它都睡着了。”
“怎么呢?”祁瑾秋轻声低语,“它很怕生,早上醒来如果发现自己在一個陌生环境裡,它会吓到的。”
几番思衬,实在心痒的紧的祁母也不得不放弃這個想法:“那好吧。”說完,她又叹了口气,“可是它真的好可爱哦,为什么会有小兔子长得這么可爱呢?”
“你喜歡的话,我們也在家裡养一只。”祁父過来哄她,亲昵地揽着她的腰,淡漠的语气多了几分柔和。
两人一并往前走,落后几步的祁瑾秋仿佛在路边忽然被踹了几脚的狗,她将手臂搭在旁边祁筝的肩上,语气疑惑:“为什么她们能這么秀?”
“你是第一天在這個家裡嗎?”祁筝收回目光,将袖口折下,“习惯就好。”
祁瑾秋点头,像在暗自劝慰:“习惯就好。”
回到房间洗漱完,那团雪白的糯米团子也依然熟睡着,祁瑾秋望着它乖巧的睡姿,一颗心软成了一潭秋水。
“晚安,绵绵。”她轻声道。
凌晨的时候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昏暗的室内只留有一盏壁灯。蜷缩在窝裡的小兔子翻了個身,不知梦到了什么,绒白前爪下意识揪紧了被角。
而距离兔笼不远的白色大床上,祁瑾秋正睡得香。她侧躺着,半张脸都陷在了柔软的枕头内,对角落裡扭动不安的小兔子一无所觉。
不知過了多久,淅沥小雨黏附在玻璃窗上,打湿了花园裡盛放的粉玫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晚间的秋雨才逐渐收停。
犄临山鸟鸣清脆,山雾缭绕。
山下的别墅在雾中如仙阁般壮美。
铃声打破早晨的静谧,祁瑾秋迷蒙地握住手机看了看,发现才早上七点半。她接通电话,声音有些嘶哑:“姐。”
“嗯,起了嗎?”电话那头很安静,“妈重新找师傅算了算時間,决定把葬礼提前,起床洗漱好我們就過去。”
意识逐渐回笼,祁瑾秋翻身下床:“嗯,我马上弄好下来。”
“好。”
祁筝挂断电话,祁瑾秋连忙冲进浴室洗漱,弄完又换了件肃穆感很强的黑色大衣。她蹲下身去看兔窝裡的小兔子,却发觉往常一般比她醒得早的兔兔還在睡觉。
葬礼時間提前,车程长久,她思索了番還是决定将小兔子放在家裡。将各個摆盘都装满小兔子爱吃的兔粮和零食后,她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才拿起手机离开。
一下楼,她就瞧见了显然等了好一会的祁筝和老管家,两人都不约而同穿了浑身黑,祁瑾秋快步走向她:“等了多久?”
“就一会儿。”祁筝站起身,“爸妈先過去了,我們也出发吧。”
“嗯。”
一路上,两人的脸上都沒有笑,且眉眼间漾着一股清浅悲恸。越发临近目的地时,祁筝也难得有些沒稳住,她望着车窗外的料峭青山,低不可闻地說了句:“瑾秋,三奶奶走前给我打了电话。”
“她跟我說了很多,最多的一句就是让我照顾好你。”祁筝顿了顿,“我說我明天忙完回去看她,可沒想到她那天晚上就在梦裡走了。”
這句话让祁瑾秋瞬间眼热,她喉间同样干涩,难以言表此时的情绪。
山间的秋雨总是多些,抵达目的地时,两人刚下车就下起了小雨。从两人肩膀擦過的雨丝很缠绵轻柔,那样的温情,反倒像极了最后一场别离。
朝云更迭,等到棉花团似的云朵被镀上一层淡金色时,睡了将近整整一天的小兔子终于从睡梦中醒了過来。
它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的各类碟盘,大脑如同宕机般开始重新启动。来不及抓住最后一点记忆,那股熟悉的化形感紧接着接踵而至,很快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它愣在原地,满脸呆萌地跟镶刻的小熊猫玩偶大眼瞪小眼。原以为又会像昨天一样汇聚到最顶峰便消散,可是沒想到却环聚不消。
兔笼沒有上锁,它连忙蹦跶而出,几步跳到了沙发上。巡视了圈发现那只两脚兽沒在后,它又忍着隐隐痒意跳进了敞开门的浴室。
兔兔身形太小,关门需要用点力气,它抬起爪爪推不太动,最后只能用身体去推。好在沒一会儿,那扇象牙白的玻璃门就被它从裡面关上了。
它蜷缩在洗漱台上,探头打量镜中映照而出的小兔子。
棉白的毛发依然干净无瑕,蓬松柔软。尽管纪沄眠不愿去回想,但又不得不承认...祁瑾秋把它照顾得很好。
昨晚睡過去后发生了什么它已经记不清了,可也還依稀记得..它又去黏祁瑾秋了。具体怎么黏法,纪沄眠捂着两只发烫的兔耳朵,撇過脑袋不敢去想。
它怎么、怎么就這么爱黏着祁瑾秋呢,纪沄眠羞窘心想。
浴室很宽广,裡边還隐隐泛着股玫瑰花香。纪沄眠的目光从洗漱台上的护肤品上掠過,最后又停驻在那本不知何时被放置在展柜的《养兔三百六十问大全》上。
紧接着,它的脑海中倏地浮现起祁瑾秋亲吻它脸颊、耳朵的场景,白如碎雪般的小兔子竟一瞬如被火点燃般烧成了粉色。
清晰入耳的“嘭”声消散后,洗漱台面的小兔子就变成了话本书上的勾人兔妖。乌发雪肌,娉娉袅袅,灔丽的五官无一处不完美无缺,饱满的唇瓣即使沒有擦任何口红,也如同染上了嫣然的山茶花色。
望着镜子裡骤然变化的熟悉面容,纪沄眠惊讶地還沒反应過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祁瑾秋的呼喊声。
“绵绵,你在裡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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