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作者:路莫遙
這一夜,我的睡夢中有這樣的畫面:彷彿是一個久遠的夏日,一個女孩盤腿坐在草地上,手裏捧着一本速寫本。整個畫面就是一首詩:周圍栽滿了滿天星,層層疊疊使得一切都朦朧不可視,在女孩子的面前,依稀有一個睡得很安詳的男人。她偷偷摸摸地在本子上描着他的輪廓,動作輕而又輕,似乎生怕畫筆摩擦紙張的聲音會將他驚醒。不知道爲什麼,我心中突然有股強烈的好奇,皺着眉頭蹲在她旁邊,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把這個男人的臉畫出來。然而她每一筆都像電影的慢動作回放,我心裏像有一個不斷在倒計時的秒針,急得我在她的耳邊大喊:“你快點行不行啊,我快沒有時間了啊!”然而那女孩子卻聽不見我的話,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她竟然放下了畫本,跪坐在地上,慢慢地俯過身去。我吃了一驚,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心想總不會像古裝劇一樣突然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來吧。但後來事實證明這不是一部武俠片,而彷彿是一部日本純愛電影。女孩子低頭在那男人臉上親了一下,我立馬就想,這姑娘傻不傻啊,要是我就直接正中紅心地親他嘴上。結果還沒等我想完,女孩子又不負我望地在重新低頭親了下去。我頓時老臉一熱,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一熱,親下去的人又不是我,真是莫名其妙。接着我忽然看見那男人的手指動了動,馬上激動地想,來了來了,好戲就要來了,那男的要醒了會怎麼樣呢,是****地撲倒呢還是****地撲倒呢?

  然而就在這時,我醒了。

  我盯着天花板長嘆一口氣,我都已經這麼個年紀了,不做春夢反而做這麼純的夢,簡直違揹人類生理規律,也不容易啊……

  說到春夢,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昨天晚上我的旁邊好像躺了個男人來着,可現在我的旁邊空空如也。我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難道周逸凡被我半夜蹬到地上去了?連忙探頭到牀邊看了看,然而地上也沒見着他的影子。

  我看了一下時間,這還不到七點。本來可以再睡個回籠覺,心裏又着實有些擔憂。我不知道周逸凡是不是也像電視上演的那些貴族一樣,週末大清早不睡懶覺而是去海邊或者花園裏jogging,中文俗稱慢跑。但我回憶了一下昨天買柿子時候的場景,覺得他實在很符合人傻錢多的定義,要是在這僻靜的山林裏跑丟了,搞不好就會被人綁架,而我又沒有那麼多錢去贖他,到最後不是看着他被撕票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賣去山溝溝裏給地頭蛇的智障閨女做相公,那樣的話就太悲劇了。

  所以我趕緊爬了起來,洗漱了一下,隨便抓了件衣服套上就衝了出去。

  但我沒能衝太遠,因爲我剛一衝出家門就看見了周逸凡。他背對着我靜靜地站在離我家二十米開外的一顆黃櫨樹下,雙手插在風衣的衣兜裏,晨風把他的後衣襬吹起。我安心地舒了口氣,心想好在他沒跑遠,否則這麼個美好的畫面,如果我是人販子,估計也會動心的。

  我走到周逸凡的身後,說:“大早晨的,您在這思考民生呢?”

  他聽到聲音,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轉回頭來,嘴角邊勾了個淺笑:“沒有,醒了就睡不着了,出來走走。”

  我說:“噢,是不是牀太硬太小了所以你沒睡好啊?實在對不住了。”

  “不是,我睡得挺好的。你怎麼不多睡會?”

  “還不是怕你走丟了唄,這邊又不像大城市有什麼地標性建築,萬一你走到深山老林裏去我就找不着你了。”

  周逸凡沒說話,又像剛纔一樣彎着脣角微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整個暖色調場景的緣故,我覺得他這一笑很有些含情脈脈深情款款的意思,呆了一呆纔回過神來。

  我說:“咳,那個……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喫早飯?我爸媽還沒起呢,要不我帶你去前面先隨便喫點?”

  他點點頭道:“好。”

  我們一路走到村口的阿貴嫂米粉店,老闆娘阿貴嫂也纔剛剛開門在做準備工作,看到我進來,有些驚訝地笑道:“末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麼早就過來啦?”然後目光投向我旁邊的周逸凡幾秒,更加驚訝地衝着我大叫起來:“你結婚了?這是你老公嗎,這麼帥氣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們一路走到村口的阿貴嫂米粉店,老闆娘阿貴嫂也纔剛剛開門在做準備工作,看到我進來,有些驚訝地笑道:“末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麼早就過來啦?”然後目光投向我旁邊的周逸凡幾秒,更加驚訝地衝着我大叫起來:“你結婚了?這是你老公嗎,這麼帥氣啊!”

  也不怪她誤會,我們這個小破地方,除非是要結婚或者已經結婚了,不得已要把對象帶回來見父母,否則應該不會有人帶朋友來這邊參觀遊玩。我條件反射地把兩隻手舉起來擺了擺,但“不”字還沒出口,周逸凡已經很自然地在那邊笑着打招呼:“您好,是不是我們來太早了?”

  “哎喲不早不早,你們先坐啊,我這就去給你們下米粉!”

  等阿貴嫂轉身進了後面的廚房,我的手還在空中舉着。

  周逸凡看了我一眼,“你愣着幹什麼?”說完抓過我的一隻手腕,拉着我到一張桌子旁坐下了。

  “你們這兒的人是不是都互相認識?”周逸凡看了一會菜單,又擡起頭來問我,其實那菜單就是一張手寫的a4紙過塑了一下,我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但認識我的人可能多一點。”

  “是麼,爲什麼?”

  這個就一言難盡了,我用手撐着臉再想了想:“唔……可能是因爲我天生聰慧又麗質?哎,其實受到太多的關注也是很苦惱的啊。”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可是周逸凡卻沒笑,一臉認真地看着我。對比起他我說我聰慧麗質什麼的真是臉大得沒邊了,正要解釋,阿貴嫂已經端着一碟筍乾和一碟脆黃瓜走了出來,哐地往桌上一放,對着周逸凡就說:“我們末末本來長得就好看,而且讀書又好,考上的大學是全國最好的,這邊沒人比她考上的學校更好了。小夥子,你很有眼光啊!”

  我的學校雖然不是什麼不入流的野雞大學,也絕對談不上全國最好的一說。周逸凡這次總算是把這當笑話聽了,我看他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心想也好,橫豎不用我再解釋了。

  我看着桌面上的兩碟涼菜,其中一個碟子的邊沿磕了個小角,我把那個碟子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另一個好的推到了周逸凡面前,又把擺在他手邊的筷子拿起來用紙巾使勁擦了擦才放回去。他看着我的動作沒說話,我壓低了聲音解釋道:“鄉下地方就是比較簡單粗暴了,可能味道也沒多好,不知道你喫不吃得了,但這兒的衛生是絕對沒問題的,而且肯定不會用什麼地溝油。你先嚐嘗看,要是不喜歡喫的話……”

  還沒等我說完周逸凡就已經把筷子拿了起來,稀里嘩啦地吃了幾口,我看他喫得那麼帶勁連形象也不顧,心想喫慣了山珍海味再來喫點蘿蔔青菜果然是有錢人變態的愛好。

  等我們喫完米粉出來,街上的小商鋪都陸陸續續地開張了,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我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問周逸凡說:“你是想去逛逛菜市場,還是我帶你去後山走走?呃……菜市場有點髒,但後山的環境還算不錯,也比較安靜。”

  周逸凡想了想,道:“嗯,那就去後山吧。”

  後山原本不叫後山,只不過是因爲它在我們一衆居民平房的後面,叫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後山。這邊有山有樹,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歷來是我們村居民飯後散步,遛狗休閒,以及情侶野合的好場所。平時夜晚或清早過來這邊,都要當心會不會一不留神踩到一對像紅軍一樣隱藏在深山草地裏的情侶。但由於現在已經入秋,天氣轉冷,如果要野合的話還要隨身帶上一牀棉被,那樣就太麻煩了,而且還容易因爲湖水的潮氣而患上風溼病,所以眼下基本上沒什麼人到這裏進行這種活動。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很注意地看着路面,萬一周逸凡不小心踩到一塊狗屎,報廢了他那雙鞋,也是很可惜的。

  後來我們在湖邊的草地上坐了一會兒,就在我把手邊最後一顆石子扔進湖裏的時候,周逸凡突然把手伸過來將我右臉邊的頭髮夾到耳後。我愣住了一下,覺得這個動作他好像之前就做過,正在回憶,聽到他說:“末末。”

  “嗯?”我忘記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稱呼我,想了想說:“噢,你知道我小名了?是聽我爸媽說的吧?”

  周逸凡輕輕點了一下頭,道:“嗯。這名字很好聽,爲什麼要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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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覺得林末比較好聽?唔,其實我也覺得林末比較好聽,但是那名字不太吉利,所以就給改了。”

  他靜了一陣子,輕聲道:“爲什麼說不吉利,發生什麼事了?”

  我心想,周逸凡還真是個好奇寶寶啊。當然,也可能是他覺得我現在懷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有必要了解一下我的過去,調查一下我是否曾經有過重大的犯罪史或者吸毒史之類的。

  我在心裏迅速地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深嘆了一口氣:“唉,也沒什麼,就是我上初中的時候跟別人打了一架,打得我顱內大出血,半死不活地躺在醫院一個月,差點把我媽都忘了。後來好了以後呢,這名字克完我又去克我爸。噢對了,我應該沒跟你說過,你看我們家現在很寒酸吧,其實我們家以前也是有點錢的。呃,當然不是你們這種這麼有錢的,但也還不錯。我爸那時候做點小生意,中途出了點問題。我爸那人傻啊,他居然跑去跟高利貸借錢,結果生意越做越不行,虧得越來越多。後來我媽就想把工廠賣了用來還債,誰知道這時候又出了問題,說什麼我們非法佔用了城市規劃用地。非法個頭啊多少年了也沒見人來開發,結果居然就要罰我們一大筆錢。我爸把所有家產都賣了才交齊罰款,所以就根本沒錢還高利貸了。你不知道,黑社會什麼都幹得出來,他們……哎,你看到我爸右腿不太靈活吧?就是那時候被打斷了,後來其實也治得差不多了,但他現在還是瘸着,醫生說那都是因爲心病,所以現在他也幹不了什麼活,之前有錢的時候他對這邊的一個朋友還算大方,給了他不少好處,所以現在那朋友讓我爸去給他的倉庫看門。還有我媽,你是不是覺得她特別吝嗇?那也是沒辦法,那時候我又要上學,我爸住院又要花錢,家裏幾個人都靠我媽,她就去市場上幫人串珠子做手工藝品,串一串才賺一分錢。她是有了教訓,窮怕了。”

  我噼裏啪啦地說完以後,周逸凡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眼裏似乎有點濛濛的霧,不知道是懷疑還是憐憫。我對他道:“你不相信啊?是真的!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一點名媛氣質也看不出來呀?其實我以前也學過鋼琴和畫畫的,鋼琴是個半吊子,不過我的畫畫得還不錯,誒對了,你昨天不是看到了嗎,那都是我……”

  還沒等我說完,周逸凡突然用力一把將我摟了過去,我的下巴撞到他的肩膀,悶悶地一下,有些痛,然後我聽到他微微哽咽地叫我:“末末。”

  此情此景,結合前後因果,我覺得周逸凡真是一個性情中人,接下來他應該會跟我說一些“不用擔心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我會對你生下來的孩子負責我會好好照顧他”之類的話,但我等了很久他都沒有開口,不禁讓我感到有些茫然。我看見周逸凡的衣領上落了一片樹葉,於是順手幫他撥了撥,卻不想這個動作可能引起了他的誤會,他又把頭往我肩窩裏埋了埋,抱得更緊了。

  真是可憐的……我把手繞到他背上拍了拍,像拍孟達家的阿寶一樣:“乖啊,沒事的沒事的……”

  我沒想到周逸凡的心靈竟然會那麼脆弱,輕描淡寫地講個故事也能讓他受到傷害,只能說他的人生實在太平坦了。而我呢,我的生活似乎從來就不是什麼輕喜劇,而是一幕幕超現實主義的黑色幽默。好在時間是治癒一切傷口的良藥,它能讓張藝謀從紅高粱到三槍拍案驚奇,讓陳凱歌從霸王別姬到無極,當然也能曾經文藝□□着的我往越來越無厘頭的方向發展。有句話是怎麼說的,生活就像被強.奸,反抗不了,就要試着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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