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一篇《蒿里行》,震驚兗州士族…

作者:恆安德佩
“劉郡守竟然真的準備賦詩了?”

  “據說他流浪了大半輩子,能做出什麼詩文?”

  “不過是敷衍了事而已,咱們別當真。”

  “劉岱此人心胸狹隘,故意挑刺,不能與之爲伍。”

  “唉!劉郡守怎麼能上當呢?”

  “罷了,就這樣吧。”

  “......”

  衆兗州士族聽到劉鑠準備賦詩,紛紛唏噓起來,大家對於他的履歷實在是太清楚,一個浪跡天下半生的人,怎麼可能賦出詩文。

  其實,絕大多數兗州士族也沒有介意劉鑠不賦詩,若不是劉岱故意挑唆,以及某些人暗中附和,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這種程度。

  顯然!

  這是劉岱故意在找茬,想要以此刷存在感的同時,順便踩劉鑠一腳,好讓他在兗州士族面前丟人,爲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做好鋪墊。

  如此顯而易見的挖坑行爲,連他們都能分辨得出來,何況是劉鑠本人,真不明白劉鑠怎麼會輕易上當。

  萬衆矚目之下,劉鑠緩緩站起身來,朝着衆人揖了一揖,最終轉向蔡邕、荀爽、鄭玄等鴻儒學者,揖了一揖:

  “一首《蒿里行》,獻給諸位。”

  蒿里行。

  乃是漢樂府日題,隸屬於《相和歌·相和曲》。

  此曲本爲當時人們送葬所唱的輓歌,而劉鑠卻以其爲名賦詩,明顯帶着一股悲涼之意。

  可討董之戰雖然不能稱得上是大獲全勝,但也接連戰敗董卓數名大將,甚至連雒陽都被成功拿下,嚴格意義上,也能稱得上勝利。

  這怎麼

  會以蒿里行爲名賦詩?

  深諳其道的鄭玄、蔡邕,甚至是兗州士族,在這一刻紛紛安靜下來,甚至連準備看劉鑠出醜的劉岱,也在這一刻變得謹慎起來。

  單從這一點,他便可以推測出,劉鑠一定讀過書,而且學識應該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些,否則,他是不可能想到《蒿里行》的。

  劉岱細眉微蹙,眸光閃爍着淡淡的疑慮,麪皮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般地抽動了兩下,顯然是被劉鑠此舉震驚到了。

  萬衆矚目之下,劉鑠長舒口氣,表面上像是在醞釀情緒,但實際上,卻是在努力回憶適才在腦海中改變的詩文: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羣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雒陽。”

  漢樂府的詩文便是這樣,往往單刀直入,一下子點名主題,這與賦是截然不同的。

  兗州士族雖然絕大多數沒有經歷過討董之戰,但討董之戰的影響力,卻令他們對此頗感興趣,因此一下子便被劉鑠吸引,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而單憑前兩句,即便是對劉鑠賦詩不報任何希望的鄭玄、蔡邕等人,也一下子被鎮住了,他們印象中的劉鑠不諳詩文,但顯然是錯誤的。

  於是乎,兗州士族及鄭玄、蔡邕、荀爽等人,竟在剎那間安靜下來,全神貫注在劉鑠的身上,不發一言。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糾集三幹騎,夤夜追董賊。”

  “滎陽破徐榮,榆林敗破賊。”

  “妙計賺雒陽,無私獻玉璽。”

  雖然只是極其簡單的四句,但卻將劉鑠引兵追殺董卓的行爲,高度概括,最終來落在了傳國玉璽之上,刻意地引起滿座士族注意。

  也正是因爲這一句,此前被人忽略的某個細節,也才終於被人記起,衆兗州士族的目光,如同冰針一般,齊刷刷聚焦在了劉岱的身上:

  “我幾乎要忘記了,當初劉郡守得到了傳國玉璽,可是將其獻給了劉岱。”

  “是啊,但誰能想到,東郡當初在遭難需要糧草之時,劉岱竟然袖手旁觀。”

  “可惡吶!這與坐視劉郡守自生自滅,又有何區別?”

  “當初劉郡守與劉岱撕破臉皮,的確是英明之舉。”

  “好個劉岱,還真有臉來這裏丟人現眼。”

  “劉岱當真是心胸狹隘!”

  “......”

  此刻的劉岱如坐鍼氈,如芒刺被,如鯁在喉,難受的他頭皮發麻,口乾舌燥,竟有種被人架在火爐上炙烤的感覺。

  尤其,當他扭頭瞥向劉鑠,卻見劉鑠那雙包含着怒火的眸子,正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炙烤的感覺竟有高了三分。

  蔡邕捏着頜下一縷鬍鬚,眸中的不屑毫不遮掩地打在劉岱身上,輕聲道:“若是當初你能幫助子明半分,也不至於有今日這地步。”

  邊讓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內心同樣在吐槽:“當初若不是子明的兵馬及時趕到,你連小命都難保,如今倒好,恩將仇報,簡直妄爲人也。”

  鄭玄雖然身在北海,但也對討董之戰,頗有耳聞,尤其是在劉鑠拿下雒陽,象徵着皇權神授的玉璽忽然現世的事情,更是如雷貫耳。

  現在想想

  或許,傳國玉璽的神祕現世,當真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否則這東西落在了劉岱的手中,怎麼可能不助其成勢,反而令他愈來愈忒。

  答案很簡單!

  傳國玉璽絕非尋常人可以執掌,非得是大氣運之人不可得,即便它落在別人手裏,最終也會以各種方式,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劉鑠!

  果然非比尋常。

  此刻,捏着頜下一縷鬍鬚打量劉鑠的鄭玄,下意識頷首點頭,開始潛移默化地接受一些,在劉鑠身上發生的,令他難以相信的事實。

  下一個瞬間。

  正當劉鑠高亢的聲音落寞,伴隨着一陣長久的沉默,劉鑠緩緩垂下腦袋,沉重的呼吸彷佛令大殿的空氣都凝滯,氣氛竟在剎那轉入悲慼中,給人以莫名的悲涼感。

  足足沉寂了良久,劉鑠方纔擡起頭來,但那雙眸子裏卻閃爍着晶瑩的淚光,眉峯中激盪出絲絲淒涼,甚至說話的齒縫間,亦有悲慼婉轉: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幹裏無雞鳴。”

  話音剛落,一副描繪着因長期難以卸甲,導致將士鎧甲上生滿了蟣蝨,衆多百姓也因戰亂而亡,屍骨曝露於野,無人收埋,幹裏之間沒有人煙,更無雞鳴的畫卷,躍然腦海。

  淒涼!

  令人心寒!

  劉鑠的詩文雖然極其簡單,但卻爲衆士族描繪出了一副戰亂中的淒涼悲慘的畫卷,令滿座的士族鴻儒,在這一剎那肝腸痛斷。

  原本對劉鑠沒什麼期待的蔡邕,在這一刻瞪大了雙眼,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前面兩句,顯得差強人意,但這兩句的昇華,頓時令全文達到了某種高度。

  “嘖嘖!”

  蔡邕神色木然地頓了頓:“真沒想到,子明這兩句的立意竟如此高遠,我等只是關注了戰役的獲勝,卻忽略了百姓的艱難。”

  “是啊。”

  即便是邊讓本人,也不由地點頭稱讚:“討董畢竟是子明的親身經歷,由此反應出來的現實更加真切,感情更爲強烈。”

  “怪不得,他寧肯冒着巨大的風險,也要接收數十萬黑山軍鄉民,或許在他的眼裏,這些人同樣是戰亂的受害者,而非是敵人。”

  鄭玄捏着頜下一縷鬍鬚,心中暗道:“好一句‘白骨露於野,幹裏無雞鳴’,單憑這一句便可令此前所作的詩文,盡失顏色。”

  “不錯!”

  鄭玄不住點頭,眸中流露出欣賞之色。

  原本以爲,劉鑠是不諳詩文創作,但不曾想,隨便拎出來一首詩,便將今日儒林大會中的詩文,碾壓得一錢不值。

  然而

  劉鑠的詩文卻還沒有讀完,彷彿情到深處,依日醞釀着悲愴的情緒,他揮袖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聲抽泣片刻,再次發聲: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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