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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也猛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抿緊了嘴脣,有些懊惱地說道:“不,你一定會後悔的,那些你不瞭解的存在對於你們來講真的會很可怕。”
祁以南一攤手,分析了起來:“光是聽你講,我也看不到你說的那些‘非人類’,所謂的可怕後果也只能像是空中樓閣一樣,僅憑想象去猜測,那不是疑神疑鬼嗎?”
這城裏來的就是伶牙俐齒,少年樓羽笙眼看自己是說不過祁以南了,只得嘆了口氣。
只是當祁以南看過來時,他仍然是一臉的不情願:“好奇心害死貓,要是變成了一隻死貓我可不救你。”
祁小少爺“噗嗤”一下就被他的神情給逗樂了。
少年樓羽笙斜了他一眼,終於是下了決心,走到祁以南背後伸出兩隻蒼白冰涼的手,蓋在他眼睛上面。
“就給你看一眼,如果能夠讓你不要異想天開,就一眼倒也不是不行。”
“嗯?你還有這種本事?”
“要是沒點兒厲害本事早被你從天而降的重量給壓死了。”他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角,一邊說着,探出頭來看他的側臉,靠得極近的嗓音低沉下去,變得好似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喑啞,隔絕了他的視線勸說着,“你要是後悔了想讓我放開你,想要離開這裏,現在還來得及。”
祁以南任由着他蓋上了自己的眼睛,就像是恍然未覺一樣,他突然敏感地意識到了小九五態度的一點點鬆軟,話裏有話的糾結語氣,帶着些少年人獨有的可愛。
原來這個傢伙也是生動的一個人,是有着自己的情緒的同齡少年,不是隻有陰沉冷漠的一種表情的傀儡,更不是僅僅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竹片號碼牌。
只是他並不知道小九五究竟是因爲什麼緣故,會擺出那樣不符合他年齡的陰冷模樣。他甚至在心裏暗暗猜想,那樣子是不是故意做出來擺給別人看的?
腦子裏這樣不知所謂地胡思亂想了一通,又被冰涼的手指蓋在眼睛上,祁以南反倒輕笑出聲:“你怎麼這樣羅裏吧嗦,簡直跟個小姑娘似的。”
這當然是故意說出來騙他的謊話,祁以南雖然在一開始誤以爲過少年是個小可憐,小姑娘的矯情卻是一點也沒有的。
祁以南也很清楚這傢伙的好看與陰柔女氣沒有半毛錢關係,他反而像一把銳利的長矛,開了刃的鋒芒比淬毒的匕首還要致命。
在這樣過於陰沉森冷的氣勢加持之下,長相只能退居次位,反倒不那麼惹人關注了。
少年樓羽笙一聽這話就又覺得牙癢了,照他看,這個姓祁的小少爺就是欠揍,而且揍一頓絕對不夠,還應該再外加一口咬死他,免得他那張嘴不會說話還要叭叭叭的瞎比比把自己給活活作死。
如果他現在就把他“就地正法”了,那絕對是爲民除害!
既然祁以南不懷好意,原本只會板起死人臉瞪人的少年自然有樣學樣,他俯過身一秒學壞,故意朝人家祁小少爺臉上吹了一口氣。
“我是不是個真的爺們兒,你都鑽到我被子裏面了,心裏頭不是應該最清楚麼?”
一聽到這種耍流氓似的話,祁以南頓時身上一僵,扒開他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怒道:“什麼跟什麼!你可別瞎說八道,我記得分明是你把我拉進去的,我可什麼都沒做——”
衝口而出的話聲音越來越小,餘光看清楚周圍哪裏都不對的景象,說到最後祁以南的臉上表情都凝固住了。
他們周圍那些原本在山間森林裏如同點點星光一樣閃爍飛舞的螢火蟲不見了,在他視線裏那些黑黢黢的樹木之後藏着偷窺着他們二人的無數只瑩綠色的眼睛。
“……你剛纔非要感嘆螢火蟲很好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少年樓羽笙憋着笑攤了攤手,臉上一副“我這麼善良也不想這樣”的表情,得了便宜賣乖的樣子無賴極了,“喏,你也看到了,這些哪是螢火蟲啊,其實都是‘海珠子’的變出來的假象。”
海珠子,本來是沒有顏色的,之所以有着瑩綠色,是代表着死氣的磷光。
常年在大海里討生活的漁夫和海女若是遭遇不測,這種溺亡之人大多是睜大眼睛死去的,如果一直沒有被船隻發現打撈起來,一段時日之後,死者的眼珠子就很容易從逐漸潰爛脹大的屍身上脫落下來,隨着海浪的拍打捲入大海深處。
在海里沉浮游動的眼珠子受到流波山這座具有靈氣的山巒吸引,到了這裏,慢慢就變成了有着微弱自主意識的“海珠子”。
每一個眼珠子都像是凸起的蛙卵一般,圓鼓鼓的,幾乎像是抹了夜光染料一般,在漆黑的夜色裏發出鬼魅妖異的鮮豔綠色,那應該是“眼瞼”的地方,掛着兩層半透明狀的黑綠色粘液,那是海珠子的“眼淚”。
這畫面讓祁以南多看了一眼就覺得無比噁心,偏偏樓羽笙這個不要臉的還繪聲繪色地講解着海珠子的來歷,兩個人認識這幾天累積下來他說的話都沒有這麼多。
他果然成功地讓祁小少爺啞口無言,臉色極其難看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少年黑白分明的雙眼直勾勾地,看到祁以南這副過於真實的瞬間反應,彷彿是發現了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玩事物一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嘴角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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