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劉備:是我站的不夠高麼?

作者:牛奶糖糖塘
第122章劉備:是我站的不夠高麼?

  天象大變。

  天空中的黑影正在一點一滴的將太陽完全遮掩。

  氣溫驟然下降,羣星浮現,一團淡黃色的薄霧籠罩着整個天穹,鳥兒們由於突然來臨的黑暗而不知所措,四處亂竄尋找着自己的家,蝙蝠與一些夜行的動物會出來活動。

  一切都好像在剎那間肅靜了下來。

  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太陽已經被“天狗”完全吞噬,只留下一個美麗的光環,像是一條蛾眉月形的亮帶。

  之後,就是當窄窄的彎月形光邊穿過月球表面粗糙不平的谷地時,變成一系列的小珠子,這些光斑被後人稱爲“貝利珠”。

  這些小珠子,時間短暫,卻如寶石般閃耀奪目…

  而隨着這道光斑的出現,太陽又像是吃了仙女的瑤池仙露一般,開始漸漸的復圓。

  當然,古時候的百姓,不知道什麼是“貝利珠”,那宛若一個拳頭般璀璨的亮光,被他們視爲“天狗食日”的結束,是“天”降下警示後,憤怒的終結。

  終於…

  亮白色的弧線越來越粗,變成了一彎月牙,又變成了半圓形,最後變成了一個又大又圓的銀盤,光明再現,萬物復甦。

  當所有人擡頭去看,卻發現那豔陽之下,高臺上,柳羽與關長生的影子拉的好長,特別是關長生,傲然挺立的身姿,爆出的氣勢,此刻顯得從容又坦蕩!

  “成功了。”柳羽輕吟一聲。“古人誠不我欺啊!”

  這便是“史”,無論是《資治通鑑》,還是《後漢書·孝靈本紀》中,都記載過這麼一句。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對於柳羽,他的難點在於,必須把自己腦海中習慣性生成的陰曆,轉換成符合漢代的農曆,準確的說,是依照“太初曆”去計算日期。

  當然,這並不複雜,只是需要多動下腦筋。

  而作爲考古專業的大學生,上至國史,下至府史、縣史,乃至於地方史,都是學業的一部分,區別於《資治通鑑》以及《後漢書》的籠統,地方史記錄的更詳盡。

  書籍中寫着午時日食,那便是午時日食…

  一刻都不差。

  當然,要記住這些繁複的內容,有些難度。

  但…這對於前世的柳羽卻是小菜一碟。

  究其原因,是因爲他柳羽有病!

  ——“超憶症”!

  這是一種哪怕是放眼世界,也極其罕見的病症。

  患有這種病症的人,能記住看過的所有文字,所有經歷過的事兒,乃至於能精確到某個細節,就好像看過的書,經歷過的事兒,就像是在昨天發生的。

  至於原理,是因爲“超憶症”患者體內的“顳葉”比別人要強大,對應的,記憶處理的功能也遠勝常人。

  但,這終究是一種病,生命中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想忘都忘不了,這會讓人十分容易感傷,容易痛苦,乃至於掙扎。

  不過,好在…

  柳羽是兩世爲人,且要混跡在這滿是陰謀詭計、明槍暗箭的漢末,他需要太多前世的記憶,需要參考太多前世的文獻!

  每時每刻,他都需要去汲取。

  如此這般,“超憶症”非但不會讓他痛苦,反而讓他受益匪淺,樂在其中。

  當然,說破天,這也是病!

  只是,是一種…可以放棄治療的病。

  那邊廂…

  站在柳羽身旁的關羽,他表情也顯得有些木訥,哪怕昨日…柳羽就告訴過他,明日正午左右,會出現“天狗食日”,這是證明你清白的唯一機會。

  可…

  誰信哪?

  哪怕是“玉林柳郎”名聲在外,可“天狗食日”這般預言太大膽了。

  此時此刻,哪怕是關羽依舊能保持着那亙古不變的面癱臉,只是,不會有人知道,這副面癱臉,其實已經凝固了,宛若雕塑般的徹底凝固了。

  天…

  竟也會聽從“人”的派遣。

  終於,當太陽再度普照大地。

  良久的肅靜過後,圍在高臺四周的人羣中突然發出一道聲音。

  ——“關長生是冤枉的!”

  這一道聲音落下。

  驟然,無數百姓齊呼。“關長生是冤枉的!”

  “關長生是冤枉的!”

  “關長生是冤枉的!”

  聲浪滔天,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齊。

  這下,司馬防哪裏還敢抓關長生?

  老天爺都震怒了。

  關長生還是他一個司隸校尉能抓的麼?

  “速速去將這邊發生的事兒稟報尚書檯,讓尚書令即刻報送陛下,再做計議。”

  司馬防連忙吩咐。

  做了這麼久的司隸校尉,經他手的冤假錯案不是沒有,平冤昭雪也並不稀奇。

  可…先是二十餘枯井中火龍沖天,再是上天降下災異“天狗食日”,很明顯,老天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那麼。

  這原本小小的“關長生”的案子,就不是他一個司隸校尉可以審理的了,天子受命於天,這案子理所當然,得交給“天子”去審、去判。

  呼…

  長長的呼出口氣,司馬防一揮手,那些原本計劃要上臺抓關羽的衙役,紛紛退後。

  司馬防則對身旁心腹小心囑咐道。

  “只要確保這關長生在玉林觀即可!萬萬不可得罪,更不可能衝突。”

  “喏!”

  此刻,沒有一個人再敢把眼前高臺上這位來自河東解良縣的“白身”當成是“魔頭”!

  更不敢有半分詆譭與褻瀆!

  …

  …

  玉林觀外,鐘聲迴盪。

  袁紹的眉頭凝成了倒八字,看着眼前狼狽不已的顏良、文丑二人,袁紹心中突然生起的是一抹悲涼感。

  舉目天穹,從湛藍烈日到如磐黑暗,再恢復湛藍晴空,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袁紹卻感覺自己的心情經歷了千迴百轉。

  他甚至感覺自己上了次刀山,下了次油鍋…世外桃源彷彿出現在眼前,卻看得見,摸不着。

  這一刻…

  他不由得雙手握緊,骨骸間的碰撞,讓他的手腕發出“咯咯”脆響。

  “還是…還是晚了一步!”

  袁紹的聲音幾近沙啞,悲鳴至極。

  “柳弟…終究…終究還是你棋勝一招!”

  袁紹是聰明人,他自然能意識到,柳羽這一出“請天審判”意味着什麼…

  比這“關長生案”出現翻轉,更可怕的事兒即將發生。

  按照慣例,天狗食日的災異出現,三公勢必罷免其一,那麼罷免的人會…會是…

  袁紹不敢吟出這個名字,甚至不敢往這邊去想。

  這對汝南袁氏,對他袁紹的影響太大了。

  “袁公子…”顏良低着頭。“是我二人辦事不力,請…請主公責罰。”

  文丑也低着頭,一言不發。

  儼然…哪怕到了現在,他還是不服。

  明明他們可以拖住關長生的,可偏偏竄出來一個持斧將,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

  明明他們二人聯手,五回合之內能斬殺此持斧將,可…可關長生又莫名的殺了回來。

  原本,二對二,文丑與顏良也不懼,但…偏偏斜地裏又殺出了無數騎兵?

  這些騎兵是誰的人?

  文丑撓破頭皮也想不通…

  原本,就算關長生去了又能如何?不過是被官府逮捕…是自投羅網。

  可這勞什子的老天爺,竟…竟會“天狗食日”!

  總而言之,每時每刻都有意外發生,他文丑也是服了,這一刻,他想日天!

  “罷了,這次沒能攔住關長生,錯不在你二人。”袁紹努力的讓心境平和一些,“當務之急,先回府中與父親會面,再做計議,天或許真的要塌了!”

  “好…”

  顏良與文丑異口同聲。

  說話間,三人三馬揮動馬鞭,揚長而去!

  倒是文丑,臨行前,深深的擡頭凝望了眼玉林觀,他齜牙咧嘴的吟出三個字:“關長生!”

  儼然…

  這個名字已經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頭,他若不死,這份烙印絕不會消除。

  這邊,袁紹迅速的撤離…

  另一邊,玉林觀內的袁術幾乎要瘋了,要魔怔了,要癲狂了。

  “天狗食日”出現的瞬間,袁術根本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別人都在跪,可他不跪…

  有那麼一刻,他也想日天!

  可當聽到所有人議論“天降警示”、“上天震怒”時,袁術只感覺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大錘狠狠的錘了一下。

  當再聽到百姓們山呼海嘯——“關長生是冤枉的!”

  就連司隸校尉司馬防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下,袁術感覺自己的臉很疼,他感覺…他昨日帶兵去搜玉林觀的行爲,就像是一個小丑一樣。

  “噗!”

  急怒攻心之下,竟是一口血狂噴而出。

  黑穹彌降,這短短的一刻,讓他產生了一陣眩暈感,一陣昏迷感。

  “彌降,黑穹彌降…”

  他口中唯獨吟出這麼幾個字,似乎只能以此宣泄心頭的不甘與憤懣,只是…因爲虛弱,這一句話說的並不清楚。

  一旁的袁基心情也不好過,這“天狗食日”意味着什麼,每一個袁氏子弟都無比清楚。

  可見袁術嘔血,袁基哪裏還顧得了別的,連忙扶住他,拿出絲啪給他擦拭嘴脣,恰恰,這時,他卻從袁術虛弱的口中聽到“蜜漿…拿來蜜漿…”

  袁基的眉頭驟然凝起。

  “術弟,都什麼時候了,你…你還惦記着你那蜜漿!大廈將傾,你日後還…還能喝得上蜜漿麼?”

  袁術眼神迷離,他根本聽不到袁基在說些什麼。

  他只感覺一陣天昏地暗,世界那麼大,卻沒有一處是他袁術的容身之所。

  “彌降,彌降!”

  袁術還在喃喃…

  “啪”的一聲,袁基一耳光扇在袁術的臉上。

  他就是脾氣再好,此刻也是忍無可忍。“醒醒吧,這裏沒有蜜漿,倒是有咱們汝南袁氏的‘大廈’將亡!”

  “啪!”

  又是一耳光,袁基目眥欲裂。

  袁術卻好似被扇醒了,只是,驟然的驚醒,讓他發出了一連串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

  “這…這裏在哪?”

  “我是誰?”

  “我要去哪?”

  這一刻,袁術已經徹底陷入了魔怔!

  …

  …

  通往玉林觀的小道上,因爲驟然出現的黑穹,馬兒不敢前行,且發出“害怕”的嘶鳴。

  徐晃擔心馬兒受驚,連忙翻身下馬,手撫鬃毛以示安撫。

  一邊撫着馬兒,徐晃一邊望着天,感慨連連,口中不住的疾呼。

  “神了,柳觀主神了呀!”

  他突然想猛地扇自己幾個大耳刮子,方纔在那農舍裏,他竟…竟在阻攔關羽,還直呼柳觀主名諱,這在古代無異於罵人。

  甚至,他還…還大言不慚的說柳觀主是賣友求榮,呵呵,得虧關長生闖了出去,否則…就是他徐晃耽誤了關長生!

  此刻,徐晃面頰上的表情,就是一句話——“原來小丑是我自己。”

  “長生選對了,長生也信對人了!”

  徐晃不由得握起拳頭,重重的敲向自己腦門,給了自己腦袋一拳,權且當做他方纔詆譭柳羽的懲罰。

  哪曾想…

  “你這廝?在弄啥?”

  漆黑一片中,一句話猛的傳出嚇了徐晃一跳。

  藉着天空中,僅留下的那蛾眉月形的亮帶,徐晃這才注意到,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的黑漢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張翼德?

  黑暗之中,竟忘了…他還在身邊。

  倒是張飛,他撓撓頭。“你這廝,好有意思,打自己作甚?”

  徐晃語氣平淡。“我腦袋被驢踢了,方纔竟攔住長生,不讓他去玉林觀,還錯怪了柳觀主,該打!這一拳,權當是打醒我自己!”

  “噢…”

  原本以爲張飛該回復一句安慰的話,哪曾想,張飛再度撓撓頭,語出驚人。

  “就你這榆木腦袋,也配被驢踢?你可知道,現在的驢多少錢一頭麼?你倒是想被驢踢,但你買得起嗎?”

  言外之意,張飛是罵徐晃是個窮逼!

  呃…

  此言一出,徐晃啞口,他想反駁…可發現話到了嘴邊,竟是無言以對。

  這黑漢子說的竟然是大實話。

  就在這時,兩人的目光再度交匯,眼神中像是又交流了一番,最後,“哈哈哈哈”,兩人竟然都大笑了起來。

  這笑聲震天動地,直持續到那如磐的黑暗再度恢復光明!

  是啊…

  這麼一出“天狗食日”,天…可不就亮了嘛!

  …

  …

  天是亮了,可劉備身側的簡雍,他渾濁的眼瞳中滿是駭然。

  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整個洛陽,乃至於整個司隸…坊間都在傳揚的,那關長生的魔頭論,再也站不住腳!

  當然,對於簡雍而言,在他看來,比“關長生沉冤昭雪”更讓他在意的是玉林觀主,是那句“遍識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

  如果…

  如果柳觀主連…連“天”都能請下來,那…那幽州涿郡爆發的瘟疫,是不是也…也…

  簡雍下意識的瞟向身側的劉備。

  此刻的劉備正擡頭遙望着天穹,有人想日天,可他更想看看天,看看天是什麼模樣,看看天有多高?他劉備終於一天,能不能摸到。

  但是這都不重要。

  因爲,劉備意識到一點,他之所以二十年庸庸碌碌,碌碌無爲,離那乘坐“羽葆蓋車”的夢想漸行漸遠,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他站的不夠高!

  ——他的眼界不夠開闊。

  若非來到洛陽…

  若非機緣掉在臉上,結識了這位玉林觀主。

  他怕是還需要用幾十年去領悟一個道理,四個字的道理。

  ——人定勝天!

  漆黑的天穹逝去,湛藍的天空更加的晴朗,一如撥雲見日。

  這一刻,劉備就像是那天空中的烈陽,渾身都不斷的在發熱,很慶幸…他站在了柳羽這一邊,很慶幸,這一邊讓他發光發熱,讓他與有榮焉!

  也很慶幸,他劉備追隨着柳羽,勢必將走出一條截然不同的大道。

  劉備突然回眸,看着一旁正看向他的簡雍,“憲和你看到了麼?這便是玉林觀主,這便是麒麟才子,這便是我劉玄德的賢弟啊!”

  太驕傲了。

  這一刻的劉備,比身爲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玄孫還要驕傲!

  倒是簡雍,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喃喃開口。

  “玄…玄德,這玉林觀主,當…當真…是…是你的賢弟?”

  這是他第二次提出這樣的質疑。

  簡雍覺得好假…

  不是他看不起劉備,而是,他覺得…無論是家世、背景,亦或者是才學、人脈…這位玄德兄,似乎…沒有什麼…被玉林觀主能看重的地方吧?

  或者說…

  這兄弟相稱?劉備不配吧?

  可劉備的語氣無比自信,“我與柳弟兄弟相稱,柳弟於我亦是兄弟相稱,如假包換!”

  “那…”簡雍連忙開口。“那…咱老家涿郡的…的瘟疫,或許…或許…”

  “噓!”不等簡雍把話講完,劉備一把拉住簡雍。“你跟我來…”

  儼然,劉備也記着這事兒…

  涿郡老家承載了劉備太多的童年回憶,那裏有他的族人,他的親人,那裏是他的根,他家門前的那棵大桑樹,寄託着他年少時童言無忌的夢想。

  他又怎麼能放任故鄉遭逢此大疫呢!

  劉備將簡雍拉到了一處屋子。

  “憲和,待會兒柳觀主會來這裏,你看我眼色行事,務必讓柳觀主知道,涿郡的百姓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熱之中!”

  “好…好!”

  簡雍握緊了拳頭,宛若…他正在抓住最後一根能救家鄉的稻草。

  這邊劉備與簡雍談論瘟疫…

  另一邊的張仲景擡眼望着這等“天狗食日”的現象,目睹着玉林觀主高臺之上神乎其技的表演…不由得驚詫連連。

  一旁的橋玄與蔡邕顯得淡定一些,全盤的計劃,他倆是提前知道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兒,真的有人能算準“天狗食日”的日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雖然…

  衆所周知,道家結合了方術、陰陽、五行、星象之學。

  占卜、測算是其喫飯的傢伙。

  但,無論是方術,還是星像、陰陽,想要窺探“天”的旨意,終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神乎其技”這個詞…道門未必當得,可柳羽當得!

  “仲景,現在你找到答案了麼?”

  太尉橋玄一邊捋着鬍鬚,一邊詢問張仲景。

  儼然,這句話是…之前那一句的補充。

  ——“你昨夜一直問老夫,玉林觀主能否救南陽的瘟疫?老夫無法回答,不過今日…想來你會自己找到答案!”

  那麼…

  答案已經找到了麼?

  張仲景那驚愕的表情逐漸的收起,眼睛裏彷彿閃爍着光,他拱手朝天穹一拜。

  連連感慨道:“救南陽百姓者,必此人也!”

  …

  …

  玉林觀外,一處簡約中帶着質樸,質樸中帶着不簡單的馬車內。

  一位老叟正在喃喃自語。

  “原來是天狗食日,呵呵,竟能算到這一步,好一個心思縝密,且無懈可擊的局,好一個‘俯首玉林有柳郎’,這位‘玉林柳郎’有夠妖孽的!”

  說話的是弘農楊氏的族長,三公之一,位列當朝大司徒的楊賜。

  作爲這個時代,唯一一個能與汝南袁氏並稱爲頂級豪門的氏族,弘農楊氏的能量同樣不容小覷。

  對面,坐着的是他的兒子,也是身爲九卿之一的衛尉楊彪。

  “父親大人,漢有舊制,凡日食必罷免三公中的一位,且永不錄用,父親身爲當朝大司徒爲何一點也不緊張?”

  “哈哈哈…”

  楊賜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輕捋了下鬍鬚。“何必要慌張呢?這次三公罷免其一,最安全的反倒是咱們弘農楊氏,呵呵,現在該膽戰心驚的可不是咱們。”

  唔…

  楊彪有些沒聽懂,眨巴了眼睛,細細的問道。

  “父親是說…汝南袁氏會膽戰心驚?”

  楊賜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捋着鬍鬚。“吾兒,你可知爲何,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如今的威望與地位遠遠勝過咱們五世三公的弘農楊氏。”

  “因爲…”楊彪想回答,可話到了嘴邊,卻好似一句話堵住了一般,開不了口了。

  他也不知道…

  明明論及家傳底蘊、門生故里,他們弘農楊氏均勝過汝南袁氏,可…莫名的,當今天下氏族的領袖卻是袁隗、袁逢,而非父親楊賜。

  這…中間是何緣故呢?

  “呵呵…”

  楊賜一邊淺笑一邊解釋道:“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連續的兩次黨錮之禍,昭示着陛下削弱氏族的決心,這中間,我弘農楊氏均置身事外。”

  “無論是陛下,還是黨人,咱們兩不相幫,可汝南袁氏就不同了,袁隗與袁逢這兩個老東西,悄悄的放出消息,讓他那好兒子袁本初借六年‘守孝之名’偷偷的收留黨人,還建立了什麼‘奔走之友’,互相扶持,共渡難關。”

  “如此一來,汝南袁氏怎麼能不成爲士族的領袖呢?可…換句話說,站得越高,摔得越慘,袁家早已成爲陛下的眼中釘卻渾然不自知,而那什麼‘奔走之友’也好,收留黨人也罷,你以爲陛下真的一無所知麼?呵呵,咱們這位陛下,精明着呢,也陰險着呢!”

  噢…

  聽到這兒,楊彪豁然明朗。

  “父親的意思是,其實…這無關乎‘關長生’一案,也無關乎玉林觀主祈求上天降下警示,陛下只是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能削弱汝南袁氏,重創汝南袁氏,且必須合情合理的契機!”

  “而這天狗食日,便是…便是一個極佳的機會,無論‘關長生’案是否與汝南袁氏牽連,陛下也一定會讓兩者有所牽連,那三公罷免的自然不會是父親,也不會是橋太尉,而是…”

  一句話講到最後,楊賜伸手示意楊彪不用繼續說下去…

  看透不說透!

  何況,馬車之中,隔牆有耳!

  當然,他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吾兒,你需記住,朝堂如戰場,任何一個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讓一個家族陷入萬劫不復,更何況是他汝南袁氏、咱們弘農楊氏這樣讓陛下忌憚的存在。”

  聽過父親的教誨,楊彪一副受益良多的模樣。

  “孩兒總算知道,父親爲何身居高位,卻總是置身事外。”

  “原來這纔是真的高明,孩兒受教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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