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攻下襄陽，孫堅亡命
周善說話的聲音很大，幾乎是一邊順着馬道往上跑，一邊大聲喊着：
“大事不好，官軍已經進城了！”
“大事不好，我軍糧草被點燃了！”
“諸位將軍，大事不好了，官軍殺進城來了……”
衆人一聽全都傻眼了，但是又不容他們不信，遠處糧倉處沖天的火焰以及滿城慌亂的喊叫聲就是最好的明證。
而那些已經被血腥的攻防戰折磨了半天、本來就心驚膽顫的新兵們，此刻更是六神無主。
而這時，城外官軍潮水般涌上來，順着雲梯快速攀爬，這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新兵們最先慌亂起來，紛紛仍下守城器械，向着下城的馬道逃去。
人多道窄，大夥兒擠作一團，不少人甚至站立不穩，被擠下城去，摔個半死。
城頭之上瞬間便陷入混亂。
“周善，到底怎麼回事？”孫堅大吼道。
“大司馬快作決斷，官軍已經進城了！襄陽城破了！”周善大聲喊道。
城頭之上人聲嘈雜，他不大聲喊，孫堅根本聽不見，而這一嗓子大喊，也讓更多的人聽到了，於是這些兵卒們更加驚慌。
甚至已經有人爲了爭搶下城通道，而兵刃相加，互相打了起來，鮮血甚至濺了孫堅一身。
“官軍是從哪兒進來了的，有多少人馬？”孫堅還不死心，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自己在這裏打生打死這麼長時間，官軍是從哪兒進來的？
“主公，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襄陽城守不住了。快走吧！”朱治一看官軍已經順着雲梯開始往上爬了，而城上的士卒們已經徹底失控，根本無法再組織守城了，於是急忙拉着孫堅往城下跑。
在敵人發動總攻的時候，城內大亂，軍心完全渙散，這個城就沒法守了。時機剛剛好。
“本將軍不走，我要與襄陽共存亡！”孫堅掙扎着大聲吼道，“我要與狗皇帝同歸於盡！”
他深深地知道，襄陽若失，那麼一切的一切就全都沒了，要想再次東山再起，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此戰若敗，打進京城的抱負，掌控天下的理想，一切的一切就全都成了泡影，甚至自己乃至自己的兒子，全都要身死。
他不甘心就此離開，不甘心接受失敗！
“快把主公架下城去！”桓階也大聲喊道。
這時程普、黃蓋跑過來，連拉帶拽，把孫堅往城下拖。
孫策在前開路，那些擁擠在馬道上奪路的新兵們，紛紛被他打落城下，或者乾脆用槍刺死。
值此關鍵時刻，他只想着逃命，想着保護自己的父親一起逃。
此時的他已經忘卻了幾個時辰前，自己還在爲那些無法進城的士卒而鳴不平，那些士卒是跟隨父親的老卒。
在他們保護自己入城後，爲了防備官軍趁機殺入城中，父親竟然下令將城門關上，而那些士卒被擋在城外，被攻上來的官軍悉數砍死。
自己親眼看到那一幕，心中感覺不忍、不平，感覺他們死得冤枉。
而現在，他爲了保護孫堅順利逃脫，卻不得不親手殺死那些剛剛還在一起並肩守城的胞澤。
孫策已經麻木了，幾乎是見人就殺，很快打穿一條通道，衆人保護着孫堅衝下城來，騎上快馬，帶着二十餘騎親兵，向南城門衝去。
也幸虧孫策之前想要組建騎兵隊伍，所以在一些老兵中挑了二十來個騎兵，將他們聚集在一起，然後就遇到了守城戰。
騎兵沒組建成，不過倒是方便了這二十人保護他們快速逃離。
此刻城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官軍到底在哪兒，誰也不知道，人們到處亂跑，有潰兵，也有百姓，還有趁機入室搶劫的。
更有那些剛剛被抓不久的壯丁，趁機報復的，將抓他們的軍官和士卒殺死。
南城門的守軍已經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無數百姓和潰軍從那裏往外擠。
孫策故技重施，一咬牙，將手中大槍舞動開來，見人就殺，很快挑開一條血路，衝出城外，狂奔而去。
官軍人數有限，不可能四門攻打，這也給荊州軍留下了逃走的機會。
“主公，我們去哪裏？要不要去夏口，那裏還有水軍！我們可以東山再起。”部將張虎問道。
“不可！”桓階連忙反駁道，“黃祖的水軍遲遲不來救援，必有蹊蹺，如今我們勢單力薄，不可冒然去夏口。倒不如去江陵，那裏糧草充足，可作長久之計。”
“唉！”孫堅嘆了口氣道，“如今兵敗，去投哪裏都不如回自己的老家，一起去長沙吧，本將軍在那裏還有些根底！”
衆人一聽覺得有理，一齊打馬向南急馳而去。
長沙可以說是孫堅起家的地方，他曾經做過長沙太守，在那裏平定叛亂，保一方安寧，還是很得人心的，只是沒想到，如今自己成了叛賊。
逃出襄陽，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暗了下來，爲了躲避追兵，衆人逃入襄陽南面的峴山之中，夜間不敢舉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半夜。
衆人鏖戰半天又逃了半夜，早已人困馬乏，而且走得太急，連乾糧都沒帶。
又累又餓，後半夜便在山間歇息。
偏偏天還下起了雨。衆人躲在一處山崖下避雨歇息，吹着冷風，聽着雨聲，心裏都不是滋味。
孫堅聽着旁邊孫策的肚子咕咕亂叫，自己心裏很是難受。
縱橫征戰半生，只想着能夠封妻廕子，給後代兒孫一個無憂的生活，沒想到落到如此悽慘境地。
就在月餘之前，與袁術相約起事，屯兵四萬於南陽，對雒陽虎視眈眈，是何等的威風，那時自己也是天下舉足輕重的諸侯之一。
而現在，卻只能落迫逃難。造化弄人啊！
此去長沙路上恐怕也不會太平，兵強馬壯之時，荊州各郡認自己這個自領的荊州牧，現在落迫逃難，各郡的郡守們還會乖乖地讓自己通行嗎？
怕是不少人等着想用自己的人頭換取功名利吧。
衆人擠在一起取暖，好不容易熬到天色矇矇亮，有軍士自山中打了幾隻野兔、射殺了幾隻飛鳥。
生火烤着吃了些，衆人這才覺得身上也暖和了，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這才繼續上路。
此時跟在孫堅身邊的將領主要有孫策、孫靜、桓階、朱治、黃蓋、程普、張虎。
襄陽本地的世家大族們，除了桓階這個被全家抄斬的無家之人外，沒有一個跟着逃出來。孫堅算是看明白了，這些人只想着維護他們世家利益。
對他們而言，誰做荊州之主無所謂，他們在意的是誰能更好保全他們的家族利益。
走出峴山以後，衆人放開馬力，全力向南奔去。
剛剛奔行了半日，突然見前方塵土飛揚，緊接着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一隊黑色的騎兵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孫堅大驚，“是朝廷的騎兵！”
他們曾經見識過這支人馬，正是由張飛統領的黑馬義從。
他與呂布已經渡過漢水，只不過張飛渡河早，而且他的人馬也少，只有三百人，於是過河之後便朝着襄陽方向奔來，沒想到正遇上逃難的孫堅。
張飛遠遠看到這波騎兵，微微一怔，看裝束是荊州兵，但是沒有旗號，不清楚領兵的是誰，沒想到荊州也會有成規模的騎兵。
不過管他是誰呢，只要是荊州兵，那就先殺一陣再說。張飛將手中丈八蛇矛槍向前一指，大聲吼道：“兒郎們，衝啊！”
黑馬義從一看忙乎這麼多天，終於看到敵軍了，不由得興奮起來，嗷嗷喊叫着向前衝殺。
孫堅看了看氣勢如龍的黑馬義從，回頭再看自己身後無精打采的二十餘騎，不由得悲從中來，長嘆一聲，道：
“唉……天滅孫堅啊！諸君皆有經天緯地之才，怎奈堅無能，連累諸君。我死之後，諸君拿着我的首級前去邀功，想必朝廷會給你們一條活路。就此別過吧！”
說着，孫堅舉起古錠刀，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衆人大驚，孫策急忙一把抱住孫堅的胳膊，哭道：“父親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孩兒拼了性命前去抵擋住那黑廝，你們保護父親快走，他日還有東山再起之時。”
說着話不等孫堅同意，一拍馬迎着黑馬義從的方向衝去。
“策兒！策兒！”孫堅淚流滿面，大聲喊道。
“父親保得有用之身，將來去辦大事！”孫策回頭喊了一聲，繼續向前衝去。
“兄長，你們先走，我去助策兒一臂之力！”孫靜大聲道，“所有騎兵，都隨我來！”
說罷，領着二十餘騎緊隨孫策追去。
孫堅雙眼痛紅，聲音沙啞地低吼道：“走！”
說着話避開黑馬義從的方向，向東南急馳而下，衆人緊隨其後。
孫堅緊要牙關，一聲不吭，只是一鞭接一鞭地抽打着戰馬。
風颳在臉上生疼，但是怎麼也吹不幹眼中的淚水，淚珠不斷飄飛，又很快蓄滿眼眶。
若我孫堅他日能夠東山再起，一定要殺他個天翻地覆，讓劉家斷子絕孫！
張飛見一員小將迎面殺來，身後還跟着二十餘騎，不由得大笑，道：“誰家的娃娃，怎麼跑到城外玩來了，沒聽說這裏打仗嗎？”
“黑鬼，先喫小爺一箭！”孫策彎弓搭箭，朝着張飛就射了一箭。
張飛側身躲過。孫策扔掉弓箭，摘下長槍衝着張飛刺來。
張飛舉長矛往外一磕，便將長槍蕩了起來。
孫策只感覺一股巨力灌入自己的雙臂，虎口微微發麻，不由得心中驚愕，怎麼狗皇帝手下會這麼多猛將？看來我還是小覷天下英雄了。
當下不敢再與張飛硬碰硬，槍法靈動，宛如游龍，與張飛戰在一處。
張飛一看這麼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娃娃，竟然有如此精妙的槍法，不由得來了興致，大笑道：“哈哈哈哈，有點意思，伱們去把那些騎兵收拾了，這娃娃交給老張玩玩。”
身後的黑馬義從嗷嗷大叫着，越過張飛與孫策，從兩翼將孫靜等二十騎包抄起來圍殺。
孫靜的戰力本身就一般，此刻只感覺到處都是敵騎，到處都是刀槍，到處都在鮮血飛濺，在亂軍之中沒打一會兒，就墜落到馬下，很快就被踩踏成肉泥。
而他帶來的二十餘騎也悉數被砍死。
孫策與張飛大戰二十餘回合，抽眼見叔父孫靜及其帶來的二十騎兵全部戰死，而父親與其他將領已向着東南方向轉過一片樹林，消失不見。
於是無心戀戰，虛晃一槍，撥馬向着西南方向落荒而逃。
“娃娃別跑啊，你家人是誰？俺老張還沒有打過癮呢，咱們再戰三百回合。”張飛一邊在後追趕一邊大聲喊道。
黑馬義從也跟着向西南方向追了下去。
……
東南方向，孫堅帶着桓階、程普、黃蓋和張虎玩命地狂奔。
然而，彷彿上天有意絕他們的生路，奔了十餘里地之後，就見前方旗幡招展，大批騎兵鋪天蓋地而來，戰馬奔騰聲震得大地轟隆隆作響。
是呂布率大隊騎兵趕到了！
“天亡我也！”孫堅此刻感覺有點心灰意冷了。
“主公勿憂，我等將你的衣甲穿上，分頭逃跑，可將敵騎引開。”朱治建議道，不由分說摘下孫堅的頭盔，戴在自己頭上，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衆人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紛紛動手。
黃蓋解下孫堅的披風，披在自己身上，換了一個方向打馬狂逃，邊跑邊喊：“孫堅在此，快來追我！”
張虎脫下孫堅的鎧甲穿在自己身上，又換了一個方向逃去。
程普與孫堅相互交換了戰馬，叮囑道：“主公可先到樹林裏躲避，等敵騎走遠後再出來。”
說罷也從另一個方向逃去，邊逃邊喊：“孫堅在此，快來追我！”
孫時與桓階急忙躲到樹林裏，怕被騎兵發現，又往深處走了許久，這才停下來歇息。
樹林外轟隆隆的馬蹄聲不斷傳來，兩人面色如土，相視無言。
桓階看着孫堅，想要鼓勵幾句，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自己賠上整個家族，竟然就落了這麼一個下場，值嗎？不值啊！
恐怕現在襄陽城中的那些世家都在嘲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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