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小子陳壽，拜見陛下
兩岸桃李紛飛如雨，劉禪立在船頭，看新柳拂過青石砌就的大河堤岸。
穿葛布短褐的農人正在水車旁舂米，幾個總角孩童舉着竹筒追着船隊奔跑，清脆的笑聲驚起一行白鷺。
諸葛亮到底是諸葛亮，工程做得相當不錯。
只要年年維護得當，除非是碰上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水，否則黃河都能安穩下來。
陛下，該回艙用膳了。黃皓捧着奏章輕聲道。
他手中的文書，是馬良呈上來的，記載着運河沿岸新起的十七處集鎮的情況。
劉禪卻俯身抓起一條剛釣上來的魚，這些年來自己釣魚技術也是長進了許多。
而諸葛亮卻依舊常常空軍，說來也是自己能勝過丞相了。
魚身上晶瑩的水珠從指縫漏下，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虹光。
水運座下這能載千斛的新式漕船甚是穩當，劉禪在科技上的投資到底是沒讓他失望。
這樣的運輸船，與大運河簡直是絕配，將極大地提高大漢漕運效率。
見到譙周走來，劉禪一把將魚扔給對方：“賜你了，記得弄熟了再喫。”
譙周慌亂的接但魚還是撲騰得掉在地上，他趕緊彎腰撿起來，讓身邊的小童抱着。
“謝陛下賜魚。”
劉禪瞅着譙周那小徒弟有些面善，便問道：“不曾見過此子，莫非族中子侄？”
“回陛下，他不是臣的子侄，”譙周搖頭道：“此乃臣同鄉好友之子，頗有靈光，故而收爲徒弟以爲傳授臣的衣鉢。”
隨即，這小娃娃當然也知道老師是帶着自己長了大臉，眼前之人便是天下權勢最重之人，於是立刻上前一板一眼的行禮道：
“小子陳壽，拜見陛下。”
陳壽？！
劉禪微微錯愕，心中感慨萬千。
“倒是個沉穩的小子，見到朕竟然不害怕。”
陳壽卻是反懟道：“陛下是仁君，子民愛之不及，如何會怕？”
“嗯？哈哈哈，”劉禪當真是樂開懷了：“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
隨後以君子當配玉爲由，賜他一枚玉佩。
望着水天相接處升起的炊煙，劉禪嘴角泛起笑意。
運河兩岸，春麥正在抽穗，今年或許是個豐年。
也確實是豐年，劉禪回長安之後數月都沒有再大動作。
等到秋收之後，糧草入庫通過數據對比便已經能得出來，今年糧食豐收。
於是，劉禪決定對高句麗動兵，關平此刻已經奪情回到半島擔任都督。
現在扶余和高句麗都是朝廷的藩屬國，高句麗竟然敢因爲私憤而悍然動兵。
劉禪也懶得警告，直接發兵問罪。
調集冀州、青州錢糧支援，發幽州、平州大軍五萬，聯合扶余一同出兵，剿滅高句麗。
本來是打算派遣張苞也跟着出征的，但是長安突遭變故，因此他去不成。
建興十三年的寒露夜，長安城頭滾過陣陣悶雷。
太尉府庭前那株古柏突然攔腰折斷，虯結的枝幹砸倒了廊下的青銅貔貅。
隨即，府中傳來驚呼痛哭聲。
而後有飛馬入宮中……
陛下！
內侍顫抖的聲音驚落了劉禪手中的茶盞，雨過天青瓷在龍紋磚上碎成十七八片。
不久之後，張皇后衝入劉禪的養心殿。
親耳聽見‘太尉薨’的消息後，她頓時泄了氣，要好幾個侍女攙扶着纔沒有倒下。
秋陽透過茜紗窗櫺，在滿地碎瓷上投下斑駁肅穆的痕跡。
望着懷中皇后，劉禪也默默垂下眼淚。
張鴦把張飛當年在外征戰給她寄來的虎牙串成瓔珞，此刻被她緊緊握在手心。
葬禮如期舉行。
侍中、禮部侍郎石苞，帶着聖旨捧着祭文登上高臺：
……定王張飛益德忠勇，長阪一嘯裂敵膽，漢水三戰定坤輿……”
追封張飛爲定王，諡號曰桓，史書錄爲世家。
張苞嗣爵縣侯，世襲罔替。
祭祀完畢，石苞走下高臺，忽然北風驟起，祭文一角被卷向空中。
張皇后掙脫攙扶撲向護欄，腕間父親送的犀角鐲在青石上撞出裂痕。
她望着沉靜的棺槨，淚眼婆娑。
彷彿又見七歲那年偷騎父親的戰馬落水，被張飛倒提雙腿從水裏撈出來時，那沾滿泥沙的虯髯扎得她咯咯直笑。
“益德……”嘶啞的悲鳴驚飛了棲在靈車上的寒鴉。
劉備到底是強撐着身子來送三弟最後一程，當然是被擡着到來的。
他枯瘦的手抓起祭壇香灰，卻因顫抖灑落大半。
白髮散亂的天子突然推開侍從，將最後半抔土狠狠砸向金絲楠木棺槨。
“說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們個不守信，不守信……”
說着說着兩滴眼淚落下，一甩衣袖生氣地離去。
衆人從後方只見到，玄色龍袍裹着嶙峋肩骨在風中亂舞。
不久之後，未央宮的藥香便已經薰得人睜不開眼。
劉備躺在重茵疊褥間，看窗外銀杏葉一片片墜落。
張皇后守孝期間還得侍奉公公也是不容易，跪在榻前親奉藥。
“星兒，”劉備忽然喚着張皇后乳名，“把你父親送的那對鐵戟取來。”
當沉重的兵器架上龍紋榻時，老天子渾濁的眼中迸出異彩。
但是發現自己舉不動後卻又神色黯淡。
冬至祭天那日，長安城落了今冬第一場大雪。
劉禪扶着劉備登上圜丘時，看見父親將張飛的虎頭符與關羽的青龍佩鄭重置於祭壇中央。
老天子跪在雪地裏親手點燃柏枝，青煙騰空處，忽有春燕剪開鉛雲，銜着片桃花瓣掠過九龍華蓋。
“春天...快來了啊。”劉備鬆開攙扶的手，任積雪落滿肩頭。
在他漸漸模糊的視線裏，劉禪玄衣纁裳的身影。
正與五十多年前涿縣桃園中那個捧酒結拜的白衣人影漸漸重合。
舊的時代已經結束，新時代早已降臨。
中原迎來了新時代，也帶領着周圍各個國家步入新時代。
比如高句麗建興十四年夏天亡了國，成爲大漢的延吉郡、吉林郡。
比如焉耆國的王子不等朝廷冊封就擅自繼位而被亡了國，都城化身大漢的焉耆縣。
藉口什麼的，只要想找就能找到，就算沒有這次王位繼承，無論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亦或是所謂的“洗衣粉”，都是可以的，就看有沒有動手的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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