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終究會忘記
果然不是錯覺,他恐怕老早就已經知道了。
“存希……”
“媽媽,我沒事的!爸爸離開前,其實有給乾爹打過電話,我接的。他那時候就告訴我,也許他永遠都回不來了,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剛剛叫了一聲小傢伙的名字,他就已經微笑着打斷了我。
“爸爸說,生離死別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說,就算他不在了,他愛我的心也永遠都不會改變。他還說,要讓我連帶他的那一份,好好愛你。媽媽,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幸福。”
存希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十分輕鬆,他的臉上也始終掛着笑容,可是我卻看得心疼極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已經習慣這樣強顏歡笑了?
怪不得,秦管家醉了以後說存希和慕九言越來越像了。
五歲時的慕九言,因爲驟失父母,一夜之間被迫長大。
而存希又有什麼不同呢?他雖然只是失去了父親,卻還要承擔起父親的責任,來哄我這個不夠成熟的母親。
他也是一夜之間就被迫長大了呀……
“慕存希。”我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存希的名字,“生離死別不是什麼正常的事,生離死別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你可以哭可以鬧,可以有任何不理智的行爲,前提是不要傷害你自己,所以……不要再這樣笑了,好嗎?”
存希可能是沒想到我會跟他說這樣的話,一下子就愣住了,就連他掛在臉上的假笑,也一時收不回來,就那樣僵着了。
過了許久,他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說:“要是被爸爸知道了,他一定會罵我的,可是……我知道他沒機會知道,也沒機會罵我了……”
在說出口最後那個字的時候,他終於哭了。
“嗚……媽媽,我真的好想爸爸……可是我知道他回不來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就這樣,這個向來好面子的男孩子,在一干大人面前,大哭不止。
自從他會走路以來,就沒有再給過我機會抱他了,這一天,我不顧他的反對,把哭泣的他一路抱回了家裏。
小傢伙起先還有些抗拒,不過我很強勢,到最後,他也就妥協了,抱着我的脖子,繼續小小聲地在我耳邊抽泣。
後頭那些看戲的傢伙們在見到我們母子倆進了屋以後,也跟着走了進來。
我媽和秦管家忙着招呼他們,而我則直接抱着存希上了樓。
都是很熟悉的朋友,也不在意這點禮數了,相信他們能夠理解,此時此刻,在我心裏,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比存希還要重要,畢竟存希也算是他們看着長大的。
我抱着小傢伙到了他的房間,動作輕柔地把他放在了牀上,然後自己也坐到了他身邊。
我伸手,十分仔細地擦乾了他的眼淚,對他說:“寶貝,直到今天,媽媽才知道自己是個多不合格的母親。我一點兒都不懂你的心思,還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貼心懂事這麼多年。我不知道爸爸和你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對不對。可是,媽媽想對你說,男孩子也是可以哭的。是個人,都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這沒什麼大不了。媽媽不需要你那麼勇敢,也不需要你這麼理智,在媽媽面前,你永遠都有哭鬧的權利,知道了嗎?”
存希直愣愣地看着我,很難得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
“可是爸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子漢是不能隨便哭的。”
“嗯,那是在別人面前,你可能不知道,你爸爸還在媽媽面前哭過鼻子呢。”
“真的?”小傢伙一臉好奇地看着我,“爸爸真的哭過鼻子?”
“是啊,還哭得可傷心可傷心了。”
我這可不算是冤枉慕九言,他確實在我面前哭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小傢伙聽了,立刻嘟起了嘴:“爸爸這個騙子!告訴我不能哭,他自己卻沒做到。”
我摸了摸他的頭:“爸爸不是騙子,他只是來不及告訴你,在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你是可以允許自己軟弱的。”
雖然我不贊同慕九言教育孩子的方法,可是不得不說,他會這樣做,有一大半是爲了我。
而他告訴存希的,確實是他一直以來堅信的真理,也許除了我,他還真的沒有在其他人面前落過淚了。
“是嗎?”小傢伙仰着頭,一臉期待地看着我。
看得出來,慕九言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還是很高大的,剛纔的那一句“騙子”也不過只是氣話而已。
“是的。”我很堅定地回答他,“爸爸很愛你,所以你不可以說他是騙子哦。”
“嗯!”小傢伙重重地點了點頭,終於破涕爲笑。
可高興了還沒一會兒,他又變得有些憂心忡忡了,問我:“媽媽你會嫁給顧叔叔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他:“那你希望媽媽嫁給別人嗎?”
存希想了一下,很堅定地回答我:“我希望媽媽能幸福。”
言下之意是,無論我嫁不嫁,他都支持我的決定,就像我無條件支持我媽一樣。
之前我還一直沒能看出存希的強顏歡笑,而現在,母子心意相通,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我想了一下,很慎重也很認真地回答他:“媽媽也不知道會不會嫁給顧叔叔或者是其他什麼人,只是現在,我還不想嫁。”
我並沒有把握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婚,一輩子太長,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又會遇到什麼人。
我不敢保證自己再不會像對慕九言一樣,再對另外一個男人動心,只是至少目前爲止,我還沒有遇到這樣的人。
至於慕九言,只要時間夠久,我想,我終究還是會把他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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