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選擇
蕩陰縣外,兩方人馬漸漸接近了,張恆這纔有機會打量起曹操來。
數年未見,這貨倒也沒什麼變化。當然,經歷此次大敗,疲憊憔悴都是正常的。
“孟德兄,一別數載,別來無恙乎?”
張恆下馬,拱手笑道。
若換做旁人,定會以爲張恆在惺惺作態。
明明纔打過一場惡仗,卻說什麼別來無恙。
但曹操知道,張恆說的別來無恙,就是字面意思。
之前兩軍對戰,不管結果如何,都不影響今日城下的敘舊。
作爲朋友,數年不見,說一句別來無恙並無不妥。
想着,曹操苦笑一聲,也向張恆拱了拱手。
“子毅,你讓我輸得很慘啊。”
“不慘,一點都不慘,我不過僥倖得勝罷了。”張恆擺了擺手道,“說起來,還不是你自找的。你若好生經營地盤,安分守己,又豈有今日之禍?”
此言一出,戲志才頓時皺起了眉頭。
叫人出來,就是爲了奚落一番?
張子毅也太小氣了吧。
可曹操卻並沒有動怒,反而冷笑反譏道:“安分守己,等劉玄德攻滅袁本初與公孫瓚後,再來討滅我?”
張恆笑道:“怎麼會呢,孟德兄想多了。袁本初與公孫瓚滅亡之後,你直接以禮來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曹操頓時有些無語,連帶着身後的戲志才都皺了皺眉頭。
看來張子毅不光小氣,還很無恥!
“子毅的意思,是讓我坐以待斃?”曹操冷笑道。
“怎麼,難道玄德公並非明主?”張恆問道。
“這……”
曹操一愣,隨後卻不得不點了點頭。“劉玄德的確是明主。”
“難道玄德公不能讓天下安定,蒼生安居?”張恆繼續問道。
曹操再度點頭,“自然是能的。”
“難道玄德公不能匡扶漢室,重整山河?”
“也是能的。”
張恆聳了聳肩,“那不就得了,你還反抗個什麼勁。投降吧,當個富貴閒人,也好過整日勞碌。”
說實話,征戰多年,張恆現在是愈發嚮往退休生活了。
就像韓馥、張邈、袁遺三人一樣,不愁喫不愁喝的,高興了還能小酌兩杯。
酒醉之後,就可以帶着幾個狗腿子,在大街上調戲一下大姑娘小媳婦的,日子簡直太美好了。
這纔是享受了優待,而不用承擔責任的生活啊。
曹操自然不能理解張恆的腦回路,可張恆的三個問題過後,他心中卻涌出一股憤怒。
“就因爲劉玄德英明果決,寬仁有爲,所以全天下都得聽他的?”曹操瞪着眼道,“如今大爭之世,凡胸懷大志者,誰人不想建功立業,青史留名?
劉玄德也好,袁本初也罷,都不過是和我一樣的野心之輩。若我身處高位,手下有偌大的地盤,我自問不比他們差!”
最後一句話,曹操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是真的這麼認爲。
聞言,張恆沉默了。
是啊,不能因爲劉備做得好,就要求別人都俯首稱臣吧,這說不過去。
劉備做得好,殊不知別人可能做得更好。
憑什麼把天下交給你!
螻蟻尚且偷生,要求一方諸侯行法國軍禮,終究是癡心妄想。
片刻之後,張恆嘆了口氣道:“孟德兄此言有理,是我說錯了。”
聞言,曹操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以爲張恆還會繼續跟他爭辯,再不濟也是不屑一顧。卻沒想到,張恆會向他認錯。
曹操眼中閃過一抹感慨之色。
過了這麼多年,別的東西也許早已改變,但張子毅還是如初見時那般真誠。
“孟德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索性坦言相告。”張恆緩緩開口道,“如今這個大爭之世,任憑千般理由,萬條罪狀,但說到底,也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無論誰輸誰贏,都將終結此朝亂世。你沒有錯,但是你敗了,孟德兄以爲如何?”
曹操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他當然明白張恆的意思,不過成王敗寇而已。
不扯那些虛的,但終究是隻有勝者,纔有資格去改變天下的命運。
輸了就是輸了,你得認!
“子毅所言不錯,我確實是輸了。”曹操點了點頭道。
“孟德兄既然願賭服輸,想必也不用再負隅頑抗了。”張恆笑道,“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倒是願聞其詳。”曹操嘆息道。
“其一,開城投降,安度餘生……”
話還沒說完,就被曹操揮袖打斷。
“子毅不必再說了,我寧死不降!”
張恆嘆了口氣,“那就只有第二條路了。”
曹操重重一點頭,“各爲其主,各得其利,子毅儘管率大軍來攻吧,生死全看天意!”
“孟德兄說錯了,我並非是要攻城。”張恆搖頭道。
“那是……”
曹操滿臉疑惑道。
我明擺不打算投降,你還要留着我?
張恆笑了,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曹操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僅是他,連帶着戲志才也愣住了。
二人做夢都沒想到,張恆居然會提出這麼一個條件。
“孟德兄不必急着回答,可回去好生斟酌。此路甚是艱難,一着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若是不願爲之,我亦不會強求,安安穩穩當個富家翁也挺好。
至少在冀州之戰結束前,孟德兄可以隨時反悔。”
曹操長長出了口氣,張恆一拱手道:“多謝子毅美意,此事的確得好生斟酌。我答應你,過兩日引兵退回河內,不再攙和冀州戰事。”
這當然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以曹操現在的情況,就算想參與也力不從心了。
張恆也不點破,而是拱手回禮道:“多謝孟德兄!”
這場會晤到此結束,張恆帶人退去之後,便將夏侯惇等人的屍首交給了曹操。
之後,張恆便引兵退去。
目送張恆離去之後,曹操這纔有時間去查看一衆屍體。
剛走了兩步,還沒靠近屍體時,便聞到陣陣腐臭味。
七月的天氣,這麼久過去,饒是張恆用盡了各種手段,也終究沒能擋住屍體的腐爛。
但對於這陣臭味,曹操好像根本沒聞到一般,徑直走了上去。
掀開白布之後,曹操臉上便被悲傷覆蓋。
儘管屍體已經不成樣子了,卻已經擋不住心中如潮水般陣陣涌來的悲傷。
“元讓、子廉、子和……”
口中輕聲呢喃着,曹操注視了良久,纔回過神來。
“志才,等回城之後,屍體裝進棺槨,運回河內安葬了吧。”
曹操本想將幾人的屍體送歸故里,但沛國如今已在袁術的掌控之中。就算袁術肯讓自己埋,日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還是弄回自己的大本營好些。
“遵命!”戲志才抱拳道。
曹操翻身上馬,帶着幾具屍體往城中走去。
“志才,剛纔張子毅的第二個條件,你以爲如何?”曹操開口問道。
聞言,戲志才眉頭一皺,沉吟片刻後纔開口道:“主公,此事在下從來都未想過,自然不好多做評斷,全憑主公做主。但無論如何,張子毅開出的這個條件,足可顯示其誠意。”
“確實如此。”曹操點了點頭,“走吧,先回城,反正也不急,咱們慢慢考量便是。”
……
張恆從蕩陰縣離開之後,徑直回了鄴城,便開始準備起兵事宜。
如今曹操這邊是搞定了,接下來只要全力對付袁紹和公孫瓚就好。
當然,對於曹操的保證,張恆也不會完全相信。
所以他打算留朱靈帶一萬大軍扼守鄴城,防止曹操再來個反撲。
剩下的兵馬,倒是可以全部投入北上之中。
三日後,時間來到了七月下旬,鄴城城門大開,張恆再次率軍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靈縣那邊可以不管,但是用多少兵馬能困住公孫範的大軍,還是一個值得商榷的數目。
總之不管如何,還是先抵達甘陵再說。
……
就在張恆率大軍北上之時,之前甘陵城破,孤身逃走的許攸,卻是趕到了平原城下。
望着厚重堅實的城牆,許攸心中卻沒有半分安全感,反而心中陣陣發涼。
甘陵的城防可不比這裏差多少,最終還不是被攻破了。
那一戰不僅顏良戰死,連兩位副將都沒能倖免於難,五萬大軍更是全軍覆沒!
自己雖孤身得逃,可袁紹會如何處置自己?
就算袁紹願意放過自己,其他人呢?
一場慘敗下來,總得有人爲此負責,顏良已經死了,最佳背鍋人選,可不就成了自己。
回去的路上,許攸心中一直在琢磨着這件事,想盡了無數方法,卻終究沒能找到合適的脫罪理由。
途中有好幾次,他甚至想轉身逃走,也省得回去受罰。
可滿門老小都在渤海,迫使許攸冒着背鍋身死的風險,也得回到袁紹身邊。
幾天的工夫,他終於抵達了渤海,但想象中的審判並沒有到來。
因爲袁紹早不在渤海了。
關羽攻破高唐,劉岱、喬瑁倉皇渡河而逃之時,袁紹便已經親率大軍在黃河北岸修築防線,如今正在與劉備大軍沿河對峙。
無奈,許攸只得繼續南下,從渤海來到了平原。
可到了城下,他心中又猶豫了起來。
良久之後,他才鼓起勇氣,縱馬衝向了眼前的城門。
守城士卒自然是不認識許攸的,等他報出身份,拿出印綬之後,守城士卒便不敢怠慢,連忙帶着他去見袁紹。
而此刻的袁紹,正在府衙中與衆人商議,聽到士卒傳報,頓時皺起了眉頭。
按理說西線戰事應該如火如荼,許攸那傢伙可是軍師,身負重任,這時候跑過來做什麼?
疑惑歸疑惑,袁紹還是一揮手。
“讓他進來。”
“遵命!”
士卒一抱拳轉身離去。
片刻後,許攸走了進來。
“子遠,你不在甘陵協助顏良駐守城防,跑回來做什麼?”
畢竟是自己的發小兼心腹,真見到許攸的時候,袁紹臉上還是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可許攸卻沒有回話,反而走到袁紹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主公,甘陵城破,顏將軍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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