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论道鱼梁洲 作者:庄不周 《》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孙策前世与人辩论无数,太清楚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了。像庞山民這样的年轻人,隐居不是自愿的,一腔少年意气,可以挑逗他,诱他犯错。像黄忠這样满腹怨念的人,要勾起他的怨念,结成统一战线,化敌为友。至于像庞德公這样的隐士,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夸他一阵总是沒错的。 至于庞德公是不是真隐士,這個并不重要。就孙策而言,他并不觉得庞德公是真隐士,至少目前不是,最多是個逸士。如果真想隐居,襄阳周边有很多大山,后世以神秘闻名的神农架就在襄阳西边,随便找個山,别人根本找不到你。在襄阳城外隐居,你骗鬼呢? 更别說庞德公在歷史上留下的那些事迹了。說他想做山中宰相或者坐观时变,孙策信,說他真想隐居,打死孙策也不信。不過這不妨碍他吹捧庞德公一番,反正他又不打算請庞德公出山。 請他還不如把他侄儿庞统拐走呢。按時間算,庞统這只小凤雏现在应该才十来岁,毛還沒长齐呢。不過這样更好,从小开始培养,更可靠,几年之后就能大用了。 “令尊孙将军正谋攻襄阳,将军来鱼梁州,怕是不安全吧。” “前辈看到的只是我的亲卫,還有两千人已经去扎营了。”孙策淡淡地說道,這也沒什么好隐瞒的,别說鱼梁洲不是你庞家的,就算是,我想驻在這儿,你也赶不走我。“我打算威胁襄阳,让刘表不能两顾。這些天可能要叨扰前辈,所以特地来打個招呼。” 庞德公抚着胡须,想了片刻。“過了沔水,离襄阳城還有十来裡,将军要威胁襄阳城,为什么不再近一点?” “近有近的好处,远有远的好处,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渡過沔水,直取襄阳。现在嘛,在洲上便够了。”孙策似笑非笑。“前辈是担心西岸的庞家会受影响嗎?” 庞德公诧异地看着孙策。 “前辈毋须用這种眼神看我。前辈是隐居,又不是修道,应该沒有到绝情的地步。兵凶战危,担心家族的安全也是人之常情。”孙策端起水杯,浅浅的呷了一口,让庞德公有個思考的時間,接着又說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千金散尽還复来。可有些人,却是百年难遇,一旦失去了,下次再出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庞德公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我庞家還有這样的人才,不知将军說的是哪個?” 孙策笑而不语,转头看看黑了一個眼圈的庞山民。庞山民一见,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脯,让自己变得气宇轩昂一些,又准备了几句谦虚的话,好等孙策夸完他之后客气一下。庞德公看在眼裡,觉得很丢脸。蠢材,如果你是孙策說的那個人,他刚才怎么会一拳打青你的眼睛。 “反正不是令郎。”孙策悠悠地說道。 庞山民顿时气得要掀桌,庞德公虽然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也有些哭笑不得。当着我的面,說我儿子不行,還這么逗人玩,有意思么? 孙策也不着急,等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說道:“令郎虽然也是人才,但只是個二千石。” 正恨得咬牙切齿的庞山民登时转怒为喜。二千石?那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一郡太守也不過是二千石。你以为個個都能做三公的?到目前为止,庞家還沒出過二千石,所以声望不如蔡家。蔡家牛,是因为蔡讽的妹妹嫁给了太尉张温,儿子蔡珪官至鄢相,蔡琰官至巴郡太守。 如果庞家也能出一個二千石,就算暂时還不能与蔡家并列,也能超過其他家族,比如蒯家。现在蒯家与蔡家一起支持刘表,实力大涨,俨然有与蔡家并列的趋势。 庞德公再次叹了一口气,沒有再看庞山民一眼。“犬子本不足论,将军說的是我庞家哪一位子弟?” 孙策笑得更加神秘。“此子尚幼,如璞玉未经雕琢,识得他的人只怕不多。当然了,前辈慧眼如炬,有识人之明,想必是清楚的。其他人么,就不一定了。前辈,我說得对嗎?” 這一次不仅庞山民云裡雾裡,不知道孙策在說谁,就连庞德公都有些懵。孙策虽然沒說名字,但他說此人年幼,如未经雕琢的璞玉,指向其实已经比较明显了。但他想来想去,還真不敢确定孙策說的是谁。孙策說庞山民是二千石之才,而那個人又要比庞山民强很多,是百年一遇的良材。庞家有這样的子弟嗎? 庞德公沉吟了良久,這才不太确定地說道:“将军是說士元嗎?” 孙策抚掌而笑。“前辈果然是当世智者,佩服,佩服。” 庞德公尴尬不已。他真是猜的。庞统今年才十三岁,相貌一般,才智也一般,他只是觉得他有点特别,却沒有觉得他是什么稀世大才。如果孙策不說年幼和璞玉這两個特征,他肯定想不到庞统。 孙策是怎么知道庞统的?难道他精通人鉴,比我還厉害?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算是汝南的许劭也未必能胜過他。对了,他从汝南来,說不定与许劭见過面,听许劭說過。可是,许劭又怎么知道庞统的? 庞德公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孙策深不可测,不由得收起了轻视之心,打起精神与孙策闲谈。他有意无意的问起了一些人,比如庐江太守陆康。孙策知道他的心思,不過他毫无畏惧,反而正中下怀。 這年头的名士最喜歡臧否人物,评鉴人才,最著名的月旦评即這一类,庞德公也不例外。评价一個人并不难,但要让大家信服,不会被事实打脸,這才是难点,所以這是一個非常考验人眼光的学问。庞德公一生最得意的事就是评诸葛亮为卧龙,庞统为凤雏,司马德徽为水镜,在這方面的造诣可谓是最深,用這個来考验孙策也最有把握。 但是,他万万沒想到,坐在他面前的孙策最不担心的就是這個。对這些知名人物,他的评价比谁都客观。至于那些不知名的人物,谁有時間理他,直接說沒听過就是了。 庞德公越听越心惊。孙策在人物评鉴上的水平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是被他称为水镜的司马徽恐怕也未必能比孙策高明。這样一個人,怎么以前一点也沒听說過? “依将军之见,刘景升是何等样人?”庞德公忍不住问道。他本不想问,但是他又忍不住要问。刘表和孙策分属敌对两個阵营,他们的才智高低很可能直接影响谁是荆州之主。孙策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而他又对刘表沒什么信心。如果孙策对刘表的看法与他类似,那他就可以抢在分出胜负之前做决定了。 “這個……不太合适吧?”孙策有些为难。 庞德公笑得有些勉强。“无妨,将军尽管直言,老朽這点辨别能力還是有的。” 孙策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勉强评判两句,請前辈指点。刘景升嘛,治世可为良相,乱世可保一方。文质彬彬,锦绣粲然。应变将略,非其所长。” 庞德公长叹一声:“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