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战火无情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
十、
五——铛!
城楼上的黄钟终于被敲响。
一根爆竹从城楼扔下,噼噼啪啪响得热烈。
藏在壕沟中的黄巾力士,一掀头顶洒了浮土的木板,将手中的长刀挥出。
奔马被突然开膛破肚或斩断四蹄,痛苦的长嘶着,倒下去,马上的骑兵直到摔倒,都還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从地底钻出的利刃杀死。
远站在战场边的人们,只看到陡然出现的变化,看到突然从地底冒出的尖刀,以及冲锋在前的战士死去。
士兵中,一阵不安的喧哗。
仿佛间,许多人想起黄巾的传說——据說张角能够呼风唤雨,招引风雷,死人以生,杀人以死。
“对面定是挖了深沟,将人藏在地下。”這個时候,李儒反而是最快反应的那個,他连忙道,“明公,当让人弃马,再令步卒出阵!”
“即刻弃马!”董卓高喊一声,眼中露出一抹凶狠,這些骑兵全是他一手带起的部队,他自己的家底,一下损失了数百,简直让他心痛至极。
不過,下马的骑兵,失去作为骑兵的冲击和灵活,又第一次遇见位置這样低的敌人,一時間竟不知怎么对战,直接穿過壕沟取城墙,恐被人直接斩断双脚,若是下沟与人对战,又陷入敌人包围之内。
董卓见情况不妙,看了看周围神色已同开始不同的众将,“反贼使出如此奸诈手段,简直视诸君无物!若是不能克敌制胜,此战過后,大家都要为天下耻笑!”
不得不說,幸好今日在此的,包括新任冀州刺史,都是勇猛刚强、高傲不逊之人,听完董卓之言,都露出杀意。
董卓左右一看,见气势已起,一把拔出佩剑,指向前方,“众将听令,下马全力冲击,克敌便在今日!”
黑压压的大军如同势不可挡的洪流,撞向广宗城墙。
于此同时,从山丘之后,从围墙后,杀出两支黄巾逆流而上,斜峭的穿插进大军之中,回身包围冲刺再前的西凉兵卒。
“朝廷大军看上去来势凶猛,实际上却各自为政,相互不依,并不团结协作,”在战前,荀柔這样告诉波才,“尤其是董卓本人,虽被任命主帅,却是远来客将,和本地守将,幽州众将相互必然不谐,当然,纵使不协,所带来的机会也极其微妙。”
战斗终于打响。
這是一场比上次更为激烈凶猛的战斗,鲜血飞溅上旗帜,黑压压的杀意,压向广宗城,又被一道道黄色波涛阻拦。荀柔望向对面后排,那裡一队队监军,将妄想逃出战场的兵卒销毁。
而前方,从城楼上看,宛如蝼蚁一般数不清的人,正在浴血厮杀,用尽一切手段,消灭自己的同类,他们眼中赤红染血,手中的兵刃撕裂着眼前的血肉之躯。
杀、杀、杀——
无论再多计策,再多准备,再多辅助办法,落到战场上,仍然只是這一個字。
只有前进、不断前进、直到死亡。
原本挖了好几天的壕沟,如今已被尸体填满,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折断刀剑后,還在继续用身体搏杀。
這一切,這数万人的生死之战,最后落在史官笔尖還会剩下多少?
城楼上守军,多是黄巾中能弯弓射箭的好手,除了他左边迎风凹造型的张角,和右边拿嘴帮着张弓的波连。
荀柔望向阵中。
书着“董”字的大纛从后阵渐渐向前不断推进,越来越向前,他凝视着那面大旗,从人群中分辨出不同的身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請收藏
影。
“弓给我。”荀柔伸出右手。
“干什么?”波连一边把弓递给他,一边道,“难道你還会使——”
他睁大眼睛,眼看着荀柔,将长弓张满,那惊讶不压于看到林黛玉倒拔杨柳——如果他知道谁是林黛玉的话。
人有些远,荀柔只能看到一点胡子,连身材高低胖瘦都看不出。
“你要射谁?不会是主将吧?這么远,你能看得清嗎”
“闭嘴!”
荀柔瞄准着,心裡正踌躇,一面是机会难得,一面是董卓若死局势到底多少改变,一面又知道自己射中可能不高,一面又怀疑這样做是否正确,還要考虑风速、箭速、以及对方移动。
被波连一闹,真是满脑门的官司,一怒之下,竟不再多想,松开了弓弦。
“铮——”弓弦荡开。
离弦长箭如流星带着风,呼啸着城下战场而去。
“不是吧——”波连肩膀撞在墙垛上,也顾不得疼,将脖子老长伸出墙外,眼看那箭,竟真的直奔大纛下将军的脑门。
然而,下一刻战场上的将军陡然警觉,抬起手中剑将射来的箭斩落。
“哎”波连遗憾得长长叹出声,仿佛刚才那一箭是自己射出。
荀柔射出一箭后,就退回望楼檐下,他比波连更早意识到這一箭无效,倒不是很遗憾。
董卓毕竟是在刀剑中活下来的百战之将,若真是這样就能将之杀死,那未免太過容易。
他手上沒带韘,方才全然临时起意,手指上被弓弦勒出血痕,此时按着就有些刺痛。
战场拼杀不休,尸横片野,浓溅的鲜血仿佛要将天地都染红,让人怀疑会战斗得剩下一個最后胜利者。
然而就在這时,在烈风中,荀柔从浓重血腥中闻到一点别样的、清新的腥气。
一滴水打在竹笠上,然后又是一滴、一滴,越来越密。
荀柔抬头望向天空。
乌云遮蔽天空,黑压压的沉下来,顷刻间大雨如注。
他回头,檐下的张角犹豫着,汗水浸湿鬓角,向他望過来,眼神幽晦不明,“今日多亏公子。”
“還不鸣金收兵?”荀柔蹙眉,只觉得对方神情,突然变得莫名古怪。
“果然璇玑入命,非寻常人可比。”张角赞叹着,眼神越发难辨,“今日非公子之力,广宗城破矣。”
那倒未必。
“我說過,我不信命——你還不敲钲嗎?”
璇玑入命是啥?他好像听過這個词?
张角闭了闭眼睛,屋檐落下的雨水,已经溅湿了他的衣摆,“我不能。公子亦知,黄巾唯以气势取胜,气势一泻就完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先鸣金收兵。”
“你——”這次荀柔眉头锁紧了,“如今這般,還要如此嗎?”
“让汉军先敲,”张角靠紧望楼的梁柱,荀柔看出他明显克制不住,他却還坚持着,声音带着颤抖道,“如果公子先前对汉军分析无物,那他们一定会先顶不住收兵。”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急促的金鼓,被大雨声一掩,隐隐约约不甚分明。
這一回,张角沒有邀請荀柔参加胜利后的庆祝,之后的两场战斗,也沒有再請荀柔观战,当然,其实他自己也沒有在上城楼。
张角彻底病倒了,不再請荀柔医治,而是另外找人按照麻沸散制方煎药。
荀柔并不介意,白天和对他产生好奇的波连兄,以及来造访的小朋友愉快玩耍,晚上将董仲舒《春秋决狱》的篇章讲给阿贤,廖化作为看守,蹭了一個旁听位,每天满怀期待的听故事。
城中气氛在逐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請收藏
渐变化,战斗的胜利,并不能消减人们日渐增加的焦虑。
荀柔猜,外面沒有好消息传来,所以近来城中什么消息都沒有,但這种与世隔绝之感,会更加重担忧。他们虽然不断取胜,但困守孤城,沒有援兵,沒有发展,看不见前方活路。
当波才在人声欢闹中,走进這处院落,就看到這個出生名门的公子,毫不在意的盘腿坐在地上,满脸笑意,无忧无虑,带着孩子们编竹子玩,他弟弟也坐在旁边,看上去竟兴致盎然。
整個城中,似乎只有這一角還如此欢乐。
但這是真的嗎?波才产生一种,一如当初荀柔刚入广宗城时的感觉——這怎么可能?
他先只是觉得不对,等反映過来,才意识到這些孩子竟然說的是“雅言”。
這种洛阳“官话”,就算许多边地出生官员,都未必会說,然而這些孩子许多竟都說得很漂亮,他们父母知道嗎?若是知道是了,若是知道,那些一辈子都在土裡刨食,从未去過洛阳徒众,难道会不高兴嗎?可他为何要這样做?
“公子,”他压下心中惊骇,走到荀柔旁边,拱手行礼。
“阿兄。”波连烫了屁股似的跳起来,“我、我——”
荀柔扬起头看波才,目光在他脸上一過,拍拍衣服站起来,“有事?”
波才沉沉地、沉沉地看着他,许久,才似下定决心般道,“可否請公子解一步說话。”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