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甜蜜的胡作非爲
內侍愣了愣,連答了兩聲:“是、是。”就提袍走上階,穿過廊坊,入大門,轉過屏風,掀簾攏站在檻邊,先福身給十三請了安,方道:“高娘子,該出宮了。”
兩人正說得有趣兒,聽聞內侍一說,趙曙臉上立刻掛起寒冰,似乎要將人凍起來。滔滔在外頭胡鬧慣了,在宮裏卻謹守規矩,半分不敢逾越,她不捨道:“十三,我得回去了。”
趙曙還握着她的手,道:“都午時了,你餓不餓?落衣有沒有給你備些點心?”
滔滔道:“預備了,放在馬車上。”
趙曙又問:“你渴不渴?”只顧着說話,也沒來得及上茶給她喝。
滔滔笑他囉嗦,道:“我不渴。”又問:“你什麼時候回王府?”
趙曙道:“等能下地走路了,就奏請官家。”
滔滔放開他的手,起身幫他腋好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趙曙“嗯”了一聲,偏頭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簾攏落下,藍色的抹影不見了,方微微閉眼。須臾間,復有簾子掀起的聲音,腳步輕移,他以爲是伺候的宮婢或是幼悟,也未睜眼,只是嘴上道:“我要休息,不要人伺候,都退下吧。”
耳中卻是清凌凌的親切之聲,高滔滔道:“十三。”
肯定是幻覺,他心裏想着,不禁彎嘴笑了笑,將頭正了正,好像她還在身邊似的,心裏安穩得很。有淡雅的清香撲來,是滔滔身上荷包的味道。他彷彿是被什麼迷醉了,緩緩拉開眼皮,不等他說話,只見小臉丫的高滔滔已經俯下身子,用溫軟滑潤的脣貼在自己嘴上。
他不能動,只能任她胡作非爲。
甜蜜的胡作非爲。
她肩上的長髮垂下,落在他脖頸間,輕輕的搖晃着,像撓癢似的,酥酥麻麻。並不像他吻她的那次,如蜻蜓點水。她的吻很長,雖然只是貼着,但是很久都沒有離開。若說膽大,敢作敢爲,在趙曙眼裏,高滔滔可算大宋第一人。
離開時,她甚至還青澀的將舌頭鑽進他嘴裏,舔了舔他的牙齒。
那麼短,又那麼長。
她擡起頭,皺眉道:“你嘴巴真苦。”
他下意識道:“那是藥的味道。”
她若有所思道:“等你出宮,我給你做些甜點心。”
他“嗯”了一聲,竟然無話。好像是醍醐灌頂般的歡喜,盈滿他的整個胸腔。又好像所以的一切都盡在囊中,使他再也沒什麼可遺憾的。越是期盼已久,越是不知所措,以爲身在夢中,碰一碰,就會破碎。
她蹦蹦跳跳的、沒心沒肺的跑了,他思緒涌動,半響,才揚聲大笑起來。張幼悟從未見過有人可以笑得如此開懷、歡暢,更何況那人,是千年寒冰似的十三殿下。
滔滔隨着內侍,走到雕欄畫棟的宮廊間。她臉上紅撲撲的,手一摸,就滾燙得似要燒起來。她已經感覺不到熱了、渴了、餓了、累了,滿腦子都是他脣裏淡淡的苦味。迎面有人走來,她也像是沒看見,旁人跟她招呼,她也聽不見。她就像癡了傻了聾了啞了的瘋子,笑着笑着,忘記自己身處何方。
趙宗輔進宮面聖,見滔滔從凝輝殿出來,就遠遠喚了聲:“滔滔。”無人應答,他還以爲自己叫錯了。待走近了,才伸手拍在她肩上,還未開口,她倒像是嚇了大跳般,“啊”的叫了一聲。片刻,纔回神道:“四殿下萬福。”
他如沐春風般笑道:“想什麼呢,如此入神?”
滔滔一愣,忙擺手,道:“胡思亂想罷了。”
趙宗輔見她滿臉通紅,就伸手撫在額上,道:“這麼燙,是不是發燒了?可有不舒服?”
滔滔本能的偏了偏頭,躲開他的手,笑道:“天氣熱,臉都被曬燙了。”
他又問:“是不是來看十三兒?”
一說起趙曙,滔滔臉又紅了,支支吾吾“嗯…嗯…”了兩聲。趙宗輔看着她有些不對勁,正要再問幾句什麼,卻見有兩人從宮街那頭轉來,是官家表弟劉從廣和駙馬蘇且和。
兩人皆是一身青衫,卻不同儒生那般文質彬彬,而是威猛肅穆。
滔滔忙福身,喊人道:“劉叔叔、蘇叔叔。”
趙宗輔也抱拳,道:“劉大人、蘇大人。”
蘇且和朝滔滔笑道:“你父親母親可回來了?”
滔滔道:“快了,來了信,大約過兩三天就能到汴京。”
劉從廣笑嘻嘻道:“好些時日不見你來府上玩了,等你父親回來,叫他帶上你到都監府喫酒。”蘇且和橫眼看了看劉從廣,一副“說什麼鬼話,怎麼叫小娘子去喫酒,別胡鬧!”的表情。劉從廣倒也淡然,一眼給瞪回去。
兩人都位高權重,是連官家也讓三分的人,趙宗輔更是客氣。幾次想與他們結交,送禮都送了十餘次,每次都被退回來,簡直是油鹽不進。
待蘇且和和劉從廣走遠了,趙宗輔不動聲色道:“你好像與蘇大人、劉大人很熟啊。”
滔滔哪裏知道內裏,道:“蘇大人的兒子蘇且和,還有劉大人的女人青桐,是我最好的朋友,兩府間也常走動。”
趙宗輔道:“就像你和十三一樣?”
滔滔有些愣怔,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像一樣,可又有點不一樣。趙宗輔見滔滔不答話,也不計較,寒暄幾句,就告辭離去。這次偶遇,忽而讓他心生一計。如果有高滔滔在手,形勢則大不相同。不僅曹氏一族、高家,甚至連劉府、蘇府,還有上次在蹴鞠場上見的韓琦之子韓忠彥,都能攀上一二。雖然眼下他們都沒有官職,但將來勢必繼承家世,不容小覷。
官家後宮雖有妊娠,生不生得下另說,就算能平安養大,大宋先朝已有弟繼兄位的先例,那侄繼叔位也屬平常。若太子是個草包,也容不得他不退位讓賢。更何況,他總不至於鬥不過三歲小兒。
如此一謀劃,簡直是志在必得、如虎添翼。
到了福寧殿,大臣們早已盤膝跪坐在鋪墊上。四周竹簾低垂,內侍們從地窖中擡出幾簍子巨冰放至青釉首尾蟠龍大瓷缸中,涼霧縈繞,頗爲舒爽。官家稍稍來遲,仔細詢問過彌勒教徒發動政變一事,又朝趙宗輔笑道:“政變那晚,你領着宿衛禁軍行事果斷,處理得當,朕想賞你,又不知賞什麼,你可有想要的?”
趙宗輔拂袖而起,跪至殿中,洪聲道:“臣之職責所在,並不敢邀功,更不敢領賞。只是臣恰有一事,想求皇上恩賜。”
官家歪在龍椅上,笑道:“你說來聽聽。”
趙宗輔道:“臣之內人,入廟宇削髮已有近一年。臣心思撲在朝政上,後院無主母,難免糟亂。”稍頓,又道:“臣心儀一女子,請求皇上賜婚。”
官家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郎心儀誰家娘子,且說來給朕聽聽。”
趙宗輔聲調平平,露出恢弘之概,道:“是北作坊使高大人家的嫡女,高娘子。”
官家迷糊,像是不信似的,反問:“你說的可是高遵甫家的小娘子?”
趙宗輔道:“正是。”
官家又問:“滔滔兒?”
趙宗輔眉毛挑了挑,道:“是。”
官家怔忡片刻,又勾脣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看來,滔滔兒哪裏算得是什麼娘子,頑皮搗蛋,沒規沒矩,還是黃毛小丫頭啊。他道:“滔滔不行,她還小,皇后可不會答應。”
趙宗輔道:“也不小了,已經十八了。”
官家道:“她十八了麼?朕瞧着,倒還只十四五歲的模樣。”又和顏悅色道:“容朕與皇后商議商議,再論。”
趙宗輔笑了笑,皇后與自己同盟,自然會應。他恭謹叩首道:“那臣等着皇上的好消息。”
兩三日後,高遵甫攜着妻子回京。滔滔也再不敢逃學,一大早就起身預備去太乙學堂。剛剛穿好衣服,就有小廝從角門轉來,給婢女傳話,婢女幾步跨進裏屋,在落衣耳中嘀咕幾句,就輕手輕腳退下。
滔滔正用青鹽洗牙,落衣端着鉢盂弓着身,細聲道:“娘子得快些,殿下來接了。”
往鉢盂中吐了水,滔滔喜道:“十三病好了?快讓他進來。”
落衣道:“不是十三殿下,是四殿下。”
滔滔疑惑道:“四殿下?”若是十三,她可要磨蹭半天,任他等得發瘋,也不緊不慢。但既是四殿下,她倒有些拘謹,催着丫頭洗了臉、綰了髮髻,胡亂就着茶湯吃了點心,就急急走出門。小廝牽了馬在外頭候着,四殿下見滔滔來了,便笑:“可用了早膳?”
滔滔道:“吃了點心,四殿下怎麼會…”
四殿下一身白衫,如滔滔初見他時那般,謙謙君子,貌若仙人。他淺淺笑道:“素日都是十三接你,他如今受傷躺着,我便替他接一回又如何?”
滔滔正要翻身上馬,卻聽趙宗輔道:“今日太陽烈,不如坐車。”說着親自掀起馬車上的簾子,翩翩立着,請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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