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做你的春秋大夢!
婆子道:“四院的幾個娘子,也不知誰有福氣能跟着去伺候。”
林春兒一身淡藍色的長褙子,鬢上綰了堆紗假花,她是從王府裏跟出來的老人,雖只是做掃灑事務,但誰也不敢輕視她。她撇嘴道:“帶不帶四院的人去還不知道哩,昨兒我聽初夏掌娘子身邊的碧兒說...”又低了低聲音,道:“後天就要啓程了,還只收拾了大院二院素日常用的東西,四院這頭,殿下半點意思也沒有。”
婆子“哎呦”一聲,拍着大腿道:“她們不得恩寵,還拖累咱們沒得好處。”
林春兒嘖嘖兩聲,道:“可不是,還是先前在李娘子跟前伺候的椿湘有福氣,被主母選去當了按摩教母,我聽說如今她不僅獨佔一個房間,連着月例銀子也多了二兩...”正是說道間,忽見不遠處的房門開了,武氏從裏頭走出,便忙止住話,往廊屋進去。
武氏趾高氣昂慣了,正有些餓,便隨口喚道:“林春兒,你過來。”
林春兒雖不待見武氏,卻也沒得法子,只能硬着皮頭上前,躬身道:“武娘子有何吩咐?”
武氏道:“我餓了,你去廚房裏拿半屜藤蘿餅來。”四院用的本就是大廚房,撥用的月例銀子少,廚子們素日除了做膳食,壓根就不會備點心。若是有誰想喫什麼,都得自己拿了錢去。林春兒爲難,道:“廚子們只怕沒得預備,就快用晚膳了,娘娘...”
一語未完,忽有柔柔的女聲傳來,道:“武妹妹這不是爲難人麼?廚房有廚房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讓底下的人難做。”林春兒回頭,看見陳氏一身品紅藻紋繡裙,簪着盤花鑲珠金簪,襯得肌膚如雪,豔麗明媚,扶着婢女款款而來。
武氏冷笑道:“陳姐姐的耳朵倒好,那麼遠,也能聽見我說了什麼。”頓了頓,道:“不知陳姐姐今兒特意打扮了,可是要往哪裏去?”
陳氏撫了撫額間碎髮,嘴角揚起淡薄的笑意,道:“自然是得了殿下召見。”她擡眼瞥了眼武氏,道:“說不準是讓我隨侍去鞏義。”
武氏口無遮攔,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陳氏聽着逆耳,手上帕子一甩,斥道:“你別胡口蠻纏的,殿下早就不喜歡你了,還日日端着寵妾的架勢。”
武氏氣得瞪眼,道:“就算殿下不喜歡我,也輪不到你去。”
陳氏見武氏生氣,心裏舒爽,得意洋洋道:“誰說輪不到我,可不正要宣我過去麼?”
兩人吵得厲害,林春兒是王府的家奴,從小到大,妾室間的明爭暗鬥她是見得多,也聽得多,倒很鎮定自若,悄聲退下。高氏在房裏聽見吵鬧聲,就讓初夏出門瞧,初夏也不敢上前勸阻,只得一五一十的稟明高氏。
高氏上回被陳氏辱罵,還堵着氣未消,又聽聞殿下獨獨召見她,心裏愈發着急。她扶着初夏出了房門,拿出側妻的威嚴,遠遠就喝道:“青天白日的,爭吵不休,成何體統!”
武氏向來不待見高氏,翻了個白眼,道:“又未吵你,關你何事?”
陳氏也道:“我跟武妹妹不過大聲說兩句話,你也要管?別以爲你是側妻,我就怕了你,上回你害我的事,還沒跟你好好算哩,你倒自己找上門來。”
剛纔還水火不容的兩人,見了高氏,倒同結一心,成了同盟。武氏道:“你見陳姐姐被殿下召見,若是她跟着去了鞏義,往後勢頭必在你之上,所以就急匆匆的出來攪合,是不是?”
陳氏一聽有理,附和着武氏道:“你那狠毒的心腸,我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心裏是不是又在謀劃着怎麼陷害我?”高氏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氣得怒火中燒,道:“說夠了沒有?你們愛吵就吵去,我也懶得勸,呆會去二院稟話,直接告訴主母便是了。往後你們缺了什麼短了什麼,也不要和我說,直接跟主母說去!”說完,作勢就扶着初夏要走。
武氏道:“你別動不動就拿主母來壓我們,誰不知道,四院裏頭只你未有侍寢,你自己不藏着掖着些,倒日日出來閒晃,還真以爲自己得了什麼巧。即便你有側妻的名分,但若想四院的人真心敬畏你、仰仗你,只怕還遠着哩。”高氏從未侍寢之事,四院裏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敢在高氏面前提起,畢竟她掌管着府裏的銀錢用度。
高氏當着人前忽而聞見此言,猶如雷霆隱隱,擊中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她脣角哆嗦,半響都說不出話來。陳氏瞧得清楚,很是得意,甩了甩袖,道:“我就不奉陪了,殿下召見,可不能遲。”說着,就讓婢女撐了傘,下了階梯,穿過庭院,往廊房出去。
殿下卻並不在大院,而是與主母呆在一起。陳氏幾乎從未單獨來過二院,依着規矩進了屋,見主母坐在窗前炕上盤膝擺弄針線,殿下則坐在對面,手裏持着書冊。春光晦暗,透過青紗窗,淺淺的映在兩人身上,偶爾聞見幾聲細語,更添嫺靜安穩之意。
滔滔見了陳氏,朝她擺了擺手,道:“你過來。”
陳氏忙上前,滔滔從檀木雕花繡盒中取出荷包,問道:“這是你做的?”陳氏心裏咯噔一響,正是那日殿下去四院看望李氏時,她送與殿下的。
她低聲道:“是。”頓了頓,又畢恭畢敬道:“是妾錯了,往後再也不敢了。”
滔滔卻笑道:“錯什麼錯,我剛纔聽繡房的繡女說,你這荷包上用了齊針、套針、滾針等五六中刺繡的針法,技藝超羣,顏色也配得好看,所以才召你過來教一教我。”
陳氏陡然舒了口氣,道:“娘娘有哪裏不會的,儘管問妾。妾的母親未嫁人之前是繡娘,所以妾從小就跟着母親學針線活計,也有幾分心得。”說着,讓婢女搬了凳子坐在滔滔下首,手把手的教起繡技。趙曙有時也擱了書湊上去瞧,每回他一過來,陳氏就紅了臉。
滔滔難得有興致,留着陳氏到掌燈時分方走。趙曙道:“你歇一歇,仔細傷了眼睛。”滔滔令婢女將針線收了,猶豫道:“要不,讓陳娘子跟着一起去鞏義?我還想好好跟她學學刺繡針線,給你和寶寶做衣裳。”
趙曙不可置否,道:“你樂意就行。”
滔滔反問:“什麼叫我樂意就行?”
趙曙愣了半會,不知道她所指,只得重複道:“就是——你,樂意就行!”
滔滔道:“那你有沒有偷偷暗喜?”
趙曙不解,問:“暗喜什麼?”想了想,才道:“自我答應過你後,就再沒召見過四院的娘子,不信你去問問蔡得子和玉霖。”
滔滔道:“我知道!”
趙曙驚訝,道:“你知道?你問過她們了?你不相信我?”
滔滔怕他生氣,只好道:“你以爲大院裏沒一兩個我的人麼?何必我去問,自然有人眼巴巴的來稟告於我。”
趙曙還真沒有半點察覺,不由得問:“是誰?”
滔滔撅嘴調皮道:“那可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小心點便是,別讓我抓到小辮子了。”
趙曙忽而沉默不語,滔滔到底心有不安,去拉他的手示好,道:“二院裏有什麼,她們都去告訴你。大院裏有什麼,當然也要有人告訴我纔行啊...”話音未落,趙曙忽而猛撲過來,讓她腋下撓去,道:“竟敢叫人探聽我,實在可惡,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滔滔怕癢,又叫又笑的四處亂跑,趙曙不肯放過,將她抵在牆上,揭開褙子往裏面一邊撓,一邊揉。滔滔左扭右扭,樂得花枝亂顫,實在沒法子了,擡頭就朝他下巴咬去。不咬倒還好,一咬,趙曙就更加不肯放過她了。他雙手擎着她的腰,將她猛的一提,讓她雙腿掛在自己腰上。裏頭的婢女瞧着形勢,都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廚子來上晚膳,落衣不讓他進。廚子躬身道:“落衣掌娘子,今兒喫的是牛肉麪,不趁着熱,糊了就不好吃了,勞煩你再去通傳通傳。”
落衣斥道:“糊了就重新做一碗,你也是府裏的老廚子了,怎麼半點眼色也不通曉。你先回去罷,待殿下喚人了,我再遣小廝去通傳於你。”廚子見落衣臉上有搵色,連着道了幾聲“是”,方恭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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