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爹何時向殿下說成親的事?
滔滔皺眉道:“幹什麼去了,弄得渾身髒兮兮!”
趙曙給蔡得子使了眼色,蔡得子會意,從身後小廝手中取了樣東西來,呈至眼前,是一隻鐵絲銀勾的籠子,裏頭鎖着毛色灰白的小貓,兩隻圓鼓鼓的眼睛四處亂轉,爪子死死的扣在鐵絲上,好似隨時都要逃走。
滔滔在高府時也曾養過貓,不小心摔進蓮池裏淹死了。她當時極爲傷心,便再也未養過。她忍不住將手指伸進籠縫中輕輕撫摸,臉上露出淺淺的笑靨。趙曙道:“才從外頭捉來的,小心咬你。”滔滔不以爲然道:“小貓也懂人情的,你待它好,它也會待你好。”
趙曙親自提過鐵籠,牽着滔滔往屋裏去,笑道:“你要不要給它取名字?”
滔滔不接話,伸手撫他脖子上的血痕,痛得趙曙“噝”的一聲,本能的往後仰了仰。她淺怒道:“是不是被貓抓的?怎麼這樣不小心?請大夫瞧了麼?”
趙曙笑道:“它跑得太快,捉它時被樹枝刮傷的,並不礙事。”
進了裏屋,滔滔從檀木香屜中尋出柳翠瓜果形的白釉瓷罐,解開衣衫,替他抹藥。落衣端了蔘湯進來,見兩人坐在炕上低聲喃語,忙悄聲退下。抹了藥,趙曙打開鐵籠子,隨手取了帕子綁住兩條貓細爪子,放在炕几上讓滔滔玩。小貓似乎累極,喵叫兩聲,蹲坐炕角邊,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凝望着兩人,不似先前那般警覺。
滔滔道:“你還記得以前我養的那隻貓麼?掉在蓮池裏淹死的那隻!”
趙曙想了想,道:“你是說招財?”
滔滔興奮道:“對,對,就是招財。”她伸手撫了撫貓身,含笑道:“以後你就叫進寶了,你是不是餓了?想喫小魚乾麼?”貓咪喵了一聲,露出戒備之色。明明才巴掌大許,偏要假裝齜牙自己很厲害。那摸樣兒逗得滔滔大笑,趙曙望着她,猶如明月生輝,滿室光華。
他挑了挑眉,道:“其實它是隻母貓,你可以取個溫柔點的名字。”
滔滔將小爪子放在自己手裏玩,道:“隨便啦,招財進寶,叫着挺順口。”
趙曙道:“俗氣!”
滔滔橫了他一眼,道:“什麼俗氣不俗氣,這叫大智若愚!”說完,重新將貓咪放回籠中,喚了婢女,提着去外頭餵食。一時,兩個乳母抱了大頭寶寶和玥晗來請安。
大頭寶寶穿着品藍色小瀾衫炮,甩脫乳母的手,自己一顛一顛的跑進屋,見了趙曙,先恭恭敬敬的叫了爹,才滾進滔滔懷裏喊娘。玥晗還不能走,一身粉紅繡牡丹紋的半臂衫裙,梳着丫髻,見了趙曙就咿咿呀呀的亂叫,且往他身上撲。
乳母嚇了大跳,殿下是從不抱小孩的,略一遲疑,趙曙竟伸手抱了去。他的姿勢僵硬不已,玥晗又不停的胡踢亂躥,才片刻,就累得他滿頭大汗,竟比剛纔去捉野貓還累。大頭寶寶在一旁看着,嚷嚷道:“我也要爹爹抱,我也要爹爹抱。”
趙曙沒得法子,又抱了回大頭寶寶,好好哄弄一番才罷休。待乳母將寶寶們帶走,趙曙已然累得內襯都溼透了,只得叫人燒了水,在澡房沐了浴,方回屋安寢。
如今趙曙與滔滔共住一個院子,又是在府衙內苑,裏外便多安了幾崗侍衛暗探。雖然秦大人將最大的院子和花園給了滔滔住,可滔滔兒還是覺得小得轉不過身。幸而她不愛待客,若是再往院中擺席,只怕連站腳的地方也無。趙曙也覺逼仄,命小廝出去四處尋寬敞的宅院,秦大人雖有意要留趙曙在府上久住,卻也沒得法子。
這日,陽光甚好,湛藍的天際無半絲雲彩,沉靜靜的如一汪碧潭,成羣結隊的鳥雀兒飛來撲往,在樹梢間鳴叫,映襯着滿園春色。日頭漸漸西斜,滔滔搬了藤椅在樹下讓婢女煮茶喝,一時興起,便挑了幾匹從汴京帶來的各色綾羅綢緞剪絹花兒戴。正得趣兒,忽有婢女來稟,說秦夫人過來請安。
秦夫人出生世家,夫君又是知府,從小謹守婦德,恭順淑良,在人前也不全是諂媚,倒有幾分主見。滔滔並不厭煩她,擱下剪子針線,道:“讓她進來罷。”
隨着秦夫人一齊來的,還有秦安雙。
兩人滿臉堆笑,先規規矩矩行了禮,方道:“近日天氣甚好,白塔湖邊的槐樹花開得香,安雙親自去摘了嫩白的槐花兒,回府裏做了幾樣槐花點心。雖是鄉野零嘴,比不得京城,但也就喫個新鮮罷,故特意送來給娘娘嘗一嘗。”說着,從朱漆食盒中取出兩碟子白綠晶瑩的點心,看上去軟軟糯糯的,甜潤可人。滔滔撿了塊放入嘴中,不僅入口鬆軟,不黏牙,還夾雜着清淡的槐花香味,很有野趣。
她禁不住又添了幾分好感,笑道:“味道真不錯,等有閒空也教我做一做。”
秦安雙正要客套幾句,還未開口,忽聽身後有男子沉厚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笑道:“你要做什麼?”安雙本能的循着聲響轉過頭去,只見身着青色儒衫的男子從碧藍的天空下緩緩而來,面容英朗,身長玉立,隱隱透着君臨天下的氣勢。她胸口一突,連行禮也忘記了。
秦夫人見她愣着發癡,就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才屈膝道:“殿下萬福。”安雙依舊杵着沒動,像是被堵住了喉口般,什麼也說不出來。
趙曙倒並未注意,只是道:“不必多禮。”
滔滔兒道:“怎麼今兒回得早了?”趙曙見桌上有喫食,隨手撿了塊放入嘴中,道:“忽然有些餓了。”他說得沒頭沒尾的,又道:“這是廚子新研的點心麼?味道不錯。”
秦夫人一喜,卻也不敢說是家女做的,易顯得別有用心,只道:“殿下若喜歡,趕明兒我再送些過來。”滔滔兒笑道:“是秦二娘子做的,我正想讓她教教我哩。”
秦安雙聽見說起自己,下意識的擡頭望去,正巧趙曙掃眼過來,臉上還帶着未褪的笑意。她腦中轟的一響,胸口也撲通撲通直跳,就像那晚在花園裏他救下自己時的心情一模一樣。她張了張嘴,想要說句什麼,可是殿下已經轉了身,朝娘娘道:“我進去換衣衫。”
滔滔“哦”了一聲,並未理會,朝安雙道:“你跟我說說,槐花點心是怎麼做的?”
趙曙徑直往廊下去,秦安雙斂住目光,心不在焉道:“晨起去湖邊踩了白嫩新鮮的槐花,諒洗乾淨,與糯米粉、澄粉、白糖合着溫水揉成團,放在鋪了乾淨桑葉的蒸籠中,燒大火蒸熟後,趁着熱往炒熟的黃豆白糖幹磨粉裏滾一圈,便可入盤吃了。”
滔滔道:“難怪還有一點點黃豆的味道,原是如此。”三人又喝了一壺茶,秦夫人瞧着天色越來越暗,起了身道:“打擾娘娘已久,妾該告辭了。”滔滔笑道:“你們給我送喫食,我還未要謝謝你們哩。”她指着石桌上擺的幾匹紅綠翡翠的布匹,道:“可有喜歡的?”
秦夫人客氣道:“哪敢讓娘娘破費...”
滔滔笑了笑,道:“破費什麼,總不過用來做絹花罷了。”到底讓秦夫人撿了兩匹包了,讓丫頭抱着送去。秦安雙一直在意廊下動靜,她以爲趙曙換了衣裳應當還會出來,所以一直等着,心想能給他請個安也好。可是到離開時,他都沒有再出現。
因有娘娘的丫頭抱了布匹跟着,一路上秦夫人和秦安雙都沒有說話,到了自己屋裏,賞了丫頭幾串鐵錢,見人走遠了,才聽秦夫人搵怒道:“在殿下跟前神思恍惚的,惹了嫌可怎生得好?”安雙似乎壓根就沒聽見,只是問:“爹何時向殿下說成親的事?”
秦夫人臉上一黑,低了低聲音道:“胡說什麼!在你爹跟前可千萬不許說起!你是我的女兒,即便是做妾氏,當然也得讓殿下先開口說纔行。你若是不清不楚的讓你爹送了去,這白來的東西,男人豈會珍惜?遲早都有得你受!”
秦安雙心想:“受不受苦,我都心甘情願。”遂胡亂應了一聲,回了房去。
是夜,用罷晚膳,趙曙在書房中看公文。他雖不在朝中,但自有黨羽給他寫信,將朝中局勢一一闡明。自他離京,滿朝譁然,諫官們上奏的章子越來越多,官家失了左右臂膀,處理政事頗覺喫力,加上龍體又違躬,遂連日來纏綿於牀榻。趙曙眉頭緊鎖,嘆了口氣。
滔滔見了,便問:“怎麼啦?京裏有事?”
朝中的事趙曙向來不與滔滔說,隨口敷衍幾句,笑道:“鞏義雖是小地方,但山多水多,倒是郊遊的好去處,明兒咱們去划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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