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智諫孫權
孫權問道:“公謹傷勢如何?”言語中大有關切之意。
那近侍道:“神醫華佗其中正在荊襄救死扶傷,魯子敬差人去請,華佗診治後,言道箭頭上有毒,急切不能痊可。還說一但都督受怒氣衝激,其瘡復發,那便無藥可救。”
孫權伸手在桌案上一拍,道:“蔡瑁好卑鄙,居然敢在箭頭上下毒!下次我拿到這廝,定將其碎屍萬段!”
也怪周瑜自恃強大,步步進逼,將蔡瑁、張允給逼急了。所謂狗急跳牆,蔡瑁一着急起來,腦子突然靈光了,智商瞬時間達到曹操的水平,一下子便想到這條驚天地泣鬼神的妙計,當時蔡瑁、張允唯恐周瑜再來搗亂,巴不得他一命嗚呼,力求畢其功於一役,哪裏還有手下留情?是以在箭頭喂有劇毒,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張昭問道:“如今軍隊由何人指揮?”
那近侍道:“程普將軍。程將軍見都督傷重,不敢出戰,令三軍嚴守各寨,不許輕出。”
張昭點了點頭,對孫權道:“公謹受傷甚重,不如收兵暫回江東,待公謹傷愈,再作區處。”
孫權緩緩點了點頭,道:“先令人將公謹送回陸口調養,我自領軍馬前往江陵,我倒想看看蔡瑁用何詭計來算計我?”
張昭道:“主公手下大軍已曹操對峙兩個多月,疲勞已極,豈能復戰?”
孫權道:“我手下軍馬身經百戰,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不妨事的。”
張昭還要再勸,孫權瞪了他一眼,道:“剛纔的賬還沒和你算呢,再敢亂言定斬不饒!”
話音猶未落,只見兩個小卒一前一後,擡着只擔架進帳。陸遜面無血色,平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地道:“主公萬萬不可進兵!”
孫權瞪了站在擔架前的小卒一眼,道:“誰叫你們將伯言擡到這來的,還不趕緊送他回京城!”
那小卒一臉鬱悶,小聲嘀咕道:“不關小人的事,是將軍自己非要來的。”
孫權怒道:“還敢頂嘴,還不將伯言擡回去!”
那小卒應道:“是!”便要轉身。
陸遜緩緩地擡起手來,道:“且慢!”
那小卒向孫權看了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孫權嘆了口氣,道:“伯言有何話說?”
陸遜有氣無力道:“公謹之事,我已盡知。主公勿須擔心南郡之事,我料公謹必有奇計克敵制勝。”
孫權道:“公謹身中劇毒,如何還能出謀劃策?”
陸遜淡淡一笑,道:“主公若不信,可差人往南郡打探消息,我想過幾日便有捷報傳來。”
孫權道:“嗯,我就在此稍等數日,看看你說的準是不準?”
陸遜道:“張遼非等閒之輩,此間萬萬不可再留。如今師出已久,兵士久戰不勝,思念故土,俱有歸心,還請主公火速班師,以安衆心,遲則恐有大變!”
孫權頗不以爲然,隨口應道:“伯言之言倒也有理。”對擔架前的那小卒說道:“伯言受傷甚重,怎能再受風寒,還不趕緊將他擡營中,好生照顧!”
陸遜向他瞧了一眼,便知他無心退兵,嘆了口氣,道:“主公子布之言乃金玉良言,還請主公三思!”
俗語有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雖然能夠治病,卻是苦不堪言,西藥倒也罷了,幾粒小藥片,隨水一衝到底,要苦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中藥一熬一大碗,喝起來有若黃蓮,難以下嚥。是以世人諱疾忌醫,一來固是因爲大夫大多勢利,個個見死不救,按錢治病,錢多好藥,錢少差藥,實在太少,便大手一揮,轟將出去,怕惹上一身窮瘴子氣。二來估計就是怕喝藥,雖說這藥能治病,但實在太苦,喝將起來,也是索然無味。這勸諫也和治病大同小異,爲什麼君主都喜歡小白臉奸臣,就是因爲忠臣一見到君主有什麼不對,總要苦口婆心勸諫一番,而小白臉奸臣則曲意奉迎,竟撿好聽的說。以康熙之明手下也有韋公小寶、明珠、索額圖等阿諛諂媚之輩,其中韋公小寶這個馬屁大王乃小說家杜撰的就不必說了,明珠、索額圖史上確有其人,確實不是什麼好鳥,而康熙卻信而用之,就證明世人都喜歡聽好話,連聖主明王也不例外。這逆耳忠言雖然有用,卻太也刺耳,沒幾個人愛聽,可不聽忠言就和不喝藥一樣,後果那是無法想象的,輕則百姓不服,重則身死國滅。
孫權接連敗在張遼手中,本就不服氣,正在氣頭上,哪能聽得進這些?說道:“知道了,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就不要再爲國事操勞了,好好回去休息。”
陸遜嘆了口氣,右手向後指,那兩小卒明白了他的意思,擡着擔架走出營帳。
衆文武見孫權一意孤行,害怕自己同那可憐的桌案一樣,腦袋被削了下去,不敢再勸,又和商議了一陣,各自散去。孫權來到陸遜的營帳探望,甫到帳前,便聽裏間陸遜叫道:“這藥也太苦了,拿走拿走,我寧可疼死也不喝這藥!”
只聽一人說道:“這藥雖苦,卻對將軍的病很有幫助,將軍多少還是喝點吧。”
陸遜道:“你這傢伙好不曉事,我說了不喝,便是不喝,拿走拿走!”
孫權長眉一軒,伸手一挑帳簾,邁步便進,只見一小卒坐在牀邊左手端着一碗熱氣騰騰地湯藥,右手舉着一支湯匙,伸到陸遜嘴邊。陸遜死不張口,擺明一副頭可斷,血可流,這藥說什麼也不喝的架式來。
那小卒聽得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孫權,嚇了一跳,便要放下碗匙行禮。孫權一罷手,道:“罷了,就別多禮了。”
那小卒道:“主公,陸將軍說什麼也不肯喝藥,您來得正好,勸勸他吧。”
陸遜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庸醫開的藥,這麼苦,也不知喝下去會不會死人。”
孫權微微一笑,從小卒接過碗匙,揮手讓他退下,問道:“伯言不是去了京城了麼,怎麼竟到了濡須。”
陸遜道:“回京城必經濡須,我聽聞主公不久便來,放心不下,便多留了幾日。”
孫權舀了一匙湯藥,放在嘴邊,吹了幾口氣,等藥涼了,伸到陸遜嘴邊。陸遜大喫一驚,道:“屬下何等樣人,敢勞動主公親喂湯藥?”掙扎着便要站起。
孫權笑道:“這有什麼,你救了我一命,我這樣做不過是略表寸心而已。”
陸遜道:“貴賤有別,主公切勿如此。”
孫權面色一沉,道:“你再不躺好,我可要生氣了!”
陸遜不得以重新躺好,孫權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又將湯匙伸了過去。
陸遜向那湯匙瞧了一眼,皺起眉頭,道:“可這藥也太難喝了。”
孫權道:“古人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說到這微微一怔,向陸遜瞧了一眼,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狡獪的微笑,一閃即逝,笑道:“你呀!鬼得很!”
陸遜道:“主公也是明白事理的人,何去何從,還請主公自決。”
孫權笑道:“既然你這麼煞費苦心的勸我退兵,我若一意孤行,豈不愧對你的一番心血?”問道:“這下該喝藥了吧。”
陸遜伸手搶過那碗湯藥,咕嘟咕嘟一飲而盡。孫權笑道:“這藥不苦了?”
陸遜嘿嘿一笑,道:“這藥本來是很苦的,但見主公答應退兵,心裏一甜,便不覺得苦了。”
孫權道:“我答應退兵了嗎?這話我可沒說,哈哈!”
陸遜道:“主公今晚可悄悄地巡視各寨,便能聽到兵士們的心聲,以十萬歸心似箭的兵士與張遼的虎狼之師爲敵,必敗無疑。”
孫權緩緩地點了點頭,向他瞧了一眼,問道:“你征討山賊有功,在逍遙津又救了我一命,我卻一直沒有賞你,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問我的麼?”
陸遜道:“征討山賊都是公苗之功,逍遙津上護衛主公,則是我應該做的,又有何功?主公若是因此賞我,我必將感到汗顏無地。”
孫權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陸遜道:“二十六歲。”
孫權微微一笑,道:“比我小一歲,很好,很好,很好。”說了三聲很好之後,雙手負後,飄然出帳。
陸遜向孫權後背望了一眼,莫明其妙,不知自己比孫權小一歲有什麼好的,心想難道孫權有心與自己結拜,就像當年孫河一樣賜姓孫氏,轉念又想孫遜叫起來說什麼也沒有陸遜拉風,不禁長眉一軒。
轉過天來,孫權召集衆文武議事,孫權道:“昨晚我巡視各營,聽得兵士頗有怨言,看來不班師是不行了。傳我將令,大小三軍即刻開拔,班師回京城。”頓了頓,伸手輕擊三掌,一小卒兩手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滿是黃金玉器,邁步進帳,來到張昭跟前跪倒,呈上金寶。孫權微笑道:“子布既口出金玉之言,我不賞些金玉給你,看來是說過去了,哈哈!”
張昭道:“多謝主公賞賜。陸伯言也曾勸主公退兵,主公爲何不賞?”
孫權笑道:“他的賞賜比較特殊,如今還不到時候,等過兩年再說,哈哈!”
張昭等人莫明其妙,不知孫權葫蘆裏賣得是什麼藥,不過見孫權如此說,倒也不敢再勸。
次日合肥城中,張遼差人探明孫權大軍已然退走,火速差人趕往鄴城報與曹操知曉。曹操接到消息,召集衆文武議事,哈哈大笑,道:“不出我所料,孫權小兒果然無能爲也。”
司馬懿道:“明公任人唯賢,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統領百萬大軍戰必勝攻必取,可謂是一人身兼高祖、張良、韓信三人的本事,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衆文武附和道:“正是,明公威德素著,武功蓋世,當世無人可及。”
曹操哈哈大笑,道:“仲達越來越會拍馬屁了。”
司馬懿道:“明公文治武功可是有目共睹,屬下哪敢有半句虛言?之前功績大夥心裏都有數,我就不在此多費脣舌了。今番出兵克滎陽取陳留敗張飛十萬大軍於虎牢關下,劉備望風先遁,不敢出關與明公爲敵,這是其一;選將得人,文遠出鎮合肥,大敗孫權於逍遙津,江東聞得文遠之名,心驚膽寒,小兒都不敢夜啼,這是其二,這樣的武功又有幾人能及?”
衆文武紛紛點頭,道:“的確無人可及。”
曹操哈哈大笑,道:“仲達言過其實了,我哪有這麼厲害。”
司馬懿微微一笑,道:“黃巾之亂後諸侯紛爭,歲無寧日,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可自明公輔佐皇上以來,除了劉備、孫權外,各路宵小均已剪除,漢室日漸強盛,百姓安居樂業,草木沾春,舜日堯天,不過如此。明公功德,極天際地,雖伊尹、周公莫能及也,宜進爵爲王,以順天下人望。”
衆文武齊聲附和道:“仲達之言甚是,明公宜進爵爲王,以從天下人望。”
曹操心花怒放,心道:“司馬仲達說出來的話讓他打心眼裏覺得舒服,真是太可愛了。”
正高興間,忽聽班部中一人大聲說道:“不可!明公逼皇上封已爲公,已目無君父,無禮之極。一爲之甚,豈可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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