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功高震主
其時司馬懿被困孤島無路可逃,不禁暗叫我命休矣。恰在這時,數名親兵也不知從來找來了一大扇門板,划着它破浪而來,救了司馬懿向北遁去。孫禮十分不捨,催促手下將士拼命撐漿,追將上去。看看追上,這邊夏侯淵、徐晃等將收攏敗軍,乘着臨時紮起的木筏,一齊都到,兩下混戰一場,孫禮軍抵敵不住,看看要敗。恰在這時,趙雲、郭淮、馬超、馬岱、龐德等人一齊殺到,衆軍在水面上展開激戰。一邊水淹成功,勇氣十倍;另一邊連受驚嚇,勢減三分。勝負很快便見了分曉,魏兵大敗虧輸,死傷枕籍,餘衆紛紛跳水逃生。夏侯淵見敗局已定,不敢戀戰,保着司馬懿向北遁走。
孫禮等將正要窮追,卻聽身後金聲大起,只得作罷。衆將一齊來到城外大營中,面見賈仁祿,請問鳴金之故。卻見賈仁祿雙手負後,唉聲嘆氣,半晌無言。
孫禮大惑不解,道:“牢不可破的晉陽城只在一夜之間便給我們拿下了,軍師立此不世奇功,應當高興纔是,何故嘆氣?”
賈仁祿向蔣琬瞧了一眼,蔣琬會意,接口道:“此番以水灌城,殺業太重,乃不得已而爲之,何喜之有?”
賈仁祿點了點頭,蔣琬又道:“將軍自己也沒想到這條計謀如此毒辣,見城中軍民死得悽慘,心中惻然,不忍再多傷人命,是以下令鳴金。”
賈仁祿又點了點頭,道:“知我者公琰也。”從袖中掏出春宮圖若干,塞到他手裏,道:“嗯,願賭服輸,這些便給你慢慢欣賞。若你從此樂衷此道,還想再看,便找我要。”心想逼着向來以正人君子自居的蔣琬看春宮圖,不禁心中大樂。
蔣琬一臉鬱悶,飛快接過,便要揣進懷裏,心想我將這些收了束之高閣看也不看上一眼,你有怎會知道?孫禮眼尖,大聲叫道:“什麼東西,這麼神祕?”夾手奪過,攤開一看,目光登時給吸住了,道:“這麼好的東西軍師是從哪搞到的?”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你若想要,便到老子這來拿,要多少我有多少。”
孫禮也不管蔣琬會不會生氣,忙不疊的將那些圖畫揣進懷裏,道:“他一個白面書生,怎識得其中奧妙?不如給我了!”
蔣琬正求之不得,對他搶奪行爲,也就不感到如何生氣。
賈仁祿搖頭苦笑道:“好了,這事先告一段落,公琰你說到就要做到,可不能食言。”頓了頓,正中一坐,咳嗽兩聲。蔣琬知道玩笑開過,辦公時間到了,忙來到他邊上坐好。賈仁祿道:“這次水淹晉陽,德達這個包工頭,功不可沒,公琰給他好好記上。”
蔣琬提筆在功勞薄上標明孫禮頭功,孫禮沒想到挖挖土便能混到頭功,不禁打屁眼裏樂將出來。接下來衆將一一上前,稟明斬獲之數,蔣琬一一記了,按次敘功。賈仁祿在旁看了,點點頭,對郭淮說道:“你這便去懸甕山,令馬忠連夜將各處水壩鑿開,任其自流。並將同地道相連的出水口堵死,別再往裏灌水了。”
原來那日賈仁祿送給馬忠的錦囊妙計,便是令他連夜鑿渠一條,與地道口相連,然後只待命令一下,便鑿開堤壩,將水灌入地道之中。郭淮這邊則事先接到密令,和孫禮一起指揮兵士將地道打至城下,聽得外間有挖土之聲,知道地道已近橫塹,便即停工,迅速撤離。這邊馬忠接到孫禮飛鴿傳書,立即鑿堤放水,大水積在渠中已有數日,一經放出便沛然不可復御,衝入地道之中,到得橫塹之處又被堵住無法奔流,便即倒灌而回,而上流之水源源不斷涌來,下流之水無法迴流便不斷衝擊城牆,尋求出路,最終破牆而出,釀成大禍。這其實就和炸藥的原理差相彷彿,只不過是將無形無質的氣浪換成有形有實的水浪而已。
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便是這個道理。賈仁祿原先常在網上瞎逛,知道抗洪之時,巡堤將士日夜提防的便是出現暗涌蟻穴,只要有一個小小的缺口,洪水倒灌進來,立時便會引發整段大堤崩塌,實是非同小可。如今他見晉陽守衛森嚴,根本無法再短期之內攻下,苦思數日,終於想到這條妙計。司馬懿是北方人,從未見過長江上洪水氾濫的可怕情景,自然也就不知道防患這一毒計。他雖然得知賈仁祿在上流修渠引水,卻也只是想到,賈仁祿會像智伯那樣,決堤淹城,沒想到他卻挖空心思搞了這麼一個“水炸彈”,猝不及防之下,登時着道。不過這樣一來,城中十數萬軍民事先完全不知,驟遇洪峯,死傷不計其數,賈仁祿雖得了晉陽,犯下的殺孽卻也十分深重,比起諸葛亮火燒藤甲兵,火燒上方谷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郭淮答應一聲,退了下去。賈仁祿嘆了口氣,問道:“這次攻城,城中一共死了多少人?”
蔣琬心中惻然,道:“水還未退,無法統計。”
賈仁祿嘆道:“唉,這次老子雖說得了晉陽,不過肯定是要折壽的……”
蔣琬道:“將軍赤心爲國,上天也必原佑。”
賈仁祿正在心中計算自己要少泡多少妞,默然無語。蔣琬替他下令道:“子龍,你這便領一軍連夜鑿渠,將城中之水泄往汾水之中。德達,你領一軍駐於城外,以防它變。”
趙雲、孫禮答應了,各自散去。
當下賈仁祿、蔣琬引着龐德等人連夜進城,安撫倖存百姓,並送去衣被,食品等物,城中稍定。
賈仁祿水攻晉陽的消息不脛而走,天下轟動。其時曹丕正在上黨與太原交界處,聽聞此信大失驚色,嚇得裹足不前。數日後,消息傳來長安,劉備正在貴妃宮中聽小道消息,呵欠連天,聞信之後,如打了一針興奮,霍然而起,笑得嘴也合不攏,一疊連聲的誇獎賈仁祿。劉貴妃與薛珝對望了一眼,面有懼色。
劉備並未留意,仍在喋喋不休的誇將賈仁祿。劉貴妃嫣然一笑,道:“驃騎將軍不就打下一座城池麼,皇上至於樂成這樣麼?”
劉備道:“晉陽城城防堅固,且有司馬懿親自坐鎮,可謂固若金湯。想當初曹操攻鄴城用了數年,攻壺關用了三個月。而仁祿僅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拿下晉陽,實可謂蓋世奇功!”
劉貴妃笑道:“呵呵,我是婦道人家,不知行軍艱難,原來打一座城有這麼不容易啊,那皇上可要好好賞他纔是。”
劉備道:“嗯,是要好好賞他。”說着來回走了兩個圈子,面有難色,苦笑道:“可他的官已頂天了,食邑也已過萬戶,朕都不知該如何賞他了。”
劉貴妃道:“呵呵,皇上先前賞他太過,到了如今已無以復加,倒也是一件難事。”
劉備笑道:“你說的倒也有理。不過他自隨朕以來,頗立戰功,而且每一件戰功都和攻打晉陽一樣,足以震驚當世,朕又怎麼不好好賞他呢?”
劉貴妃道:“驃騎將軍我只聞其名,對他的功績不甚瞭然,不知他都立了哪些功勞,皇上能告訴我嗎?”
劉備坐在她邊上,將賈仁祿如何命人喬裝商人智取洛陽,使自己終於有了立足之地。馬超如何氣勢洶洶要吞下關中,賈仁祿如何用卻月陣大敗馬超,平定關中、西涼。劉蒙如何冒充少帝收買人心,賈仁祿如何與之鬥智鬥力,以假亂假,終於使自己挽回頹勢,穩坐關中。趙韙如何圍攻成都,劉璋如何差張鬆來長安求救,賈仁祿如何孤身入虎口,力挽狂瀾,解了成都之圍。張任如何猜忌賈仁祿功勞,向劉璋進饞。劉璋如何聽信饞言欲害賈仁祿。賈仁祿如何在張任的重重圍堵之下,逃脫出天。又如何以區區二千之衆,聲東擊西,往來遊擊,最終打下由兩萬人鎮守的江山,爲自己奪取益州奠定契機。自己如何兵敗雒縣,賈仁祿又是如何用計除了張任,奪了雒縣。劉璋如何向張魯求救,賈仁祿如何一石二鳥,助自己取了漢中、成都等情一一說了。最後道:“沒有他,朕也就沒有今天,更不可能當上皇帝。你說說,朕這樣賞他難道賞錯了麼?”
劉貴妃道:“沒想到他竟立了如此多的不世奇功。呵呵,依我看如此賞他還是算是輕的了。”
劉備笑道:“誰說不是呢。他立了許多大功,件件該賞,到如今朕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賞他了。”
劉貴妃目視薛珝,薛珝會意令左右退下,自己也識趣的退了出去。劉備問道:“你有什麼話想說?”
劉貴妃道:“臣妾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想問問皇上。”
劉備問道:“哦,什麼問題?”
劉貴妃道:“臣妾自幼頗讀史書,發現歷史上的大功臣沒幾個是善終的,當初的韓信、彭越、英布最不必說了。衛青晚年也是深受武帝猜忌,鬱鬱而終。還有後漢伏波將軍馬援,南征交趾時買了一車當地特產薏苡來治風溼,回程途中馬援病死。這時便有小人乘機進饞,說馬援南征時,暴斂於民,搜刮了一車珍珠,終飽私囊。光武皇帝勃然大怒,下旨徹查,馬援家人不明所以,竟不敢將馬援葬入祖墳,而是將他草草埋了。馬援夫人爲此六次上書,這個冤案方纔平反。薏苡和珍珠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光武皇帝如此聰明,竟也會被矇在鼓裏?我看他是心知肚明,卻不願明白其事罷了。所以臣妾一直再想,一個人功勞太大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劉備笑道:“一個人功勞大了,對國家的貢獻自然也就大,自然是好事。”
劉貴妃道:“嗯,他們辛辛苦苦爲國家驅除外侮,安撫百姓,可到頭來卻不得好死,對國家是件好事,對他們自己來說,卻一件大大壞事。”
劉備緩緩地點頭,道:“可朕畢竟不是高祖,也不是孝武皇帝,不會像他們那樣對待功臣的。”
劉貴妃道:“呵呵,請問皇上的功績比得上高皇帝、孝武皇帝麼?”
劉備道:“高皇帝開創江山,孝武皇帝驅逐匈奴,均有大功於後世,朕何德何能,安敢忘其項背?”
劉貴妃道:“那我再問皇上,皇上在用人方面及對人信任方面比得上高皇帝和孝武皇帝麼?”
劉備搖了搖頭,道:“萬萬不及。”
劉貴妃道:“兩位皇帝如此能用人,尚且在事成之後誅殺功臣,皇上萬萬不及,怎麼敢事先就把話說滿了?”
劉備道:“這個……”
劉貴妃道:“就算皇上統一天下後,念及他們的大功,不忍誅殺。皇上的子孫呢?”
劉備若有所思,一言不發。
劉貴妃道:“昔日周亞夫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爲皇上先祖孝景皇帝所賞識,一路加官進爵,最終官至丞相,富貴無極,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可他最後卻餓死在獄中,這餓死的原因說來也好笑。一次景帝宴請羣臣時,沒給他那席安排筷子。他不明所以,問近侍索要筷子,景帝便說桌上都有菜了,還要筷子,豈不是貪得無厭?周亞夫是個武人,認爲景帝戲弄他,故意不給他席上安排筷子,一時氣憤,拂袖便走。景帝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道:‘此主怏怏非少主臣。’周亞夫就是死在這一句話上的。如今皇上年高,太子年幼,輔政人選自當慎重。”
此話若是在劉備兵敗白帝城,又或在他竄身西蜀無力扭轉乾坤之時聽到,自會雷霆大怒,將劉貴妃打入冷宮,永遠不在臨幸。歷史上天下三分,蜀國最弱,是以劉備極需人才爲其效忠。他明知諸葛亮不會廢了劉禪自己登基,臨死之時故意要讓帝位於諸葛亮,結果諸葛亮對他死心踏地,儘自己所能輔佐劉禪,事無鉅細都要親理,最終積勞成疾而死。然而此一時彼一時,三分之中他最強,統一天下是大勢所趨,順理成章,雖說不上指日可待,但也已爲時不遠。此時他考慮最多的已不再是如何統一天下,而是如何使這個來之不易的江山長治久安,讓自己的子子孫孫可以安安穩穩的享清福。
劉貴妃平時冷眼旁觀,已揣摩到他這番心思,便乘機進言。劉備果然想到賈仁祿的攻擊力實在太可怕,天下間最堅硬的城牆在他面前也不過就是一個擺設,輕輕一推便倒了。雖說他現在對自己十分忠誠,但人總是會變的,自己也不敢保證,他日後不會受外界蠱惑而興兵造反。這別人起兵造反,他還應付得過來,一旦他起兵造反,自己怕是隻有引頸待戮的份了。
言念及此不自禁打了一個寒噤,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嗯,你說的確有幾分道理,那如今該當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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