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高二進城

作者:關駒
欒黶叫道:“催什麼催,你讓我們交人就交人,我們多沒面子!”

  欒祁道:“對……對……對,這……這人……不……不能……交。”

  欒黶道:“你懂個什麼,這人連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說不定是官府通緝的要犯,我們犯不着爲他開罪姓高的。來人,將他綁了,送到村口交給河西村那幫豬狗帶走。”

  四名青年轟然應是,拿着繩索,走上前來。

  馬超道:“且不忙綁,我正要會會他們,你們帶我去便是。”

  那四個青年小夥早已見識過馬超身手,勉強應命上前,心中宛如有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聽他如此說,倒也樂得輕鬆,不過他們都是村裏的小字輩,無權作決定,回頭向欒黶瞧了一眼。欒黶見他胸有成竹,倒也樂觀其成,心想他或有法子擊退河西村那幫混帳也未可知,點了點頭。那四名青年走到他身後,一名青年喝道:“快走。”伸手在他背上狠狠一推。

  馬超身子轉了小半個圈子,站在一旁。那人一掌拍空,收勢不住,身子仍向前傾,險些摔倒。好在他常和河西村人打架,應變其速,一發現不對勁,立即拿樁站住。可這個動靜鬧得太大,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由於馬超閃得太快,所有人都沒看清楚,見那青年好端端的突然點頭哈腰,不知所爲何事,均覺詫異,當下無數道目光向他身上射來。那人又羞又怒,一張臉漲得通紅,不過他知道自己和他差得太遠,自己那點點玩意在他眼中實是不值一哂,倒也不敢發作,當下站直身子,咳嗽兩聲道:“快走,快走。”這下他說什麼也不敢伸手去拍了。

  一行人來到村口,馬超雙手負後,緩緩而行,他爲將已久,這官步自是練的熟手之極,步履之間自有一股威勢。河東村人和他那兩道好似冷電般目光一觸,但覺遍體生寒,不由自主的向兩旁分開,讓出路來。馬超排衆而出,向對面瞧去,火光下但見百餘條漢子各執鋤頭、鐵耙,氣勢洶洶,爲首一箇中年漢子,身材魁梧,神情彪悍,像是首領,便道:“你就是河西村的首領。”

  那人正是高蠆,見他神色自若,倒也不敢小覷了他,抱拳拱手道:“不錯,在下正是河西里魁高蠆,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馬超道:“我叫馬……馬……馬……我也不知道我叫什麼。”此時他依稀尚存記憶,總覺得自己和“馬”字有很大關連,可細想之下卻又似是而非。他連說了三個“馬”字,下面的話無論如何也接不下去了。

  高蠆一怔,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個傻子,連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那方纔去河裏打水的人便是你了?”

  馬超點點頭,高蠆道:“你可知道這條河是我們河西村的,河東之人只要踏足河上,都要剜去一目,你是自己動手呢,還是要我們幫你?”

  這百餘年來爲了這條河的歸屬的問題,兩村人已不知打了多少架,死了多少人。其間兩村都沒有出現過傑出的武學人才,是以直鬥到現在仍是鼓鬥相當,河西村固然並不了河東村,河東村也拾奪河西村不下。不過打不過歸打不過,雙方對外人都稱這條河是他們村的,另外一個村子沒份。可像高蠆這樣當着河東村民的面大放厥詞,還是頭一遭。河東村民聽了之後登時不樂意了,一些脾氣粗暴的已在那破口大罵,摩拳擦掌,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馬超正要說話,忽聽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說道:“是……是……我……我要……要他……去的。”正是欒祁。

  高蠆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醜八怪,怎麼,你看上他了?你們一個醜,一個傻倒是一對,哈哈。”

  馬超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自己又作不了主,何足爲怪?”

  高蠆道:“你自己的招子轉眼就要不保,還替他人擔心,真是個怪人。”

  馬超冷冷道:“我這招子你要有本事就來拿吧。”

  高蠆怒道:“你不知死活的傢伙,今天你高爺爺就讓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個箭步,便向馬超撲了過來,右手食中二指成鉤,抓向馬超右眼。

  馬超右手倏地伸出,已拿住高蠆兩指,運勁向上急拗。只聽嗒嚓一聲輕響,高蠆兩指齊斷,啊地一聲慘叫。馬超飛起一腳,正中高蠆胸口,高蠆哇地噴了一口鮮血,倒飛而出,摔入人羣之中,登時將河西勇悍之士壓倒不少,呼爹喚娘之聲,霎時響作一團。

  這幾下免起鶻落,快的異乎尋常,兩村居民數百雙眼同時瞧着,愣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不禁相顧駭然。過了良久良久,河東村民方回過魂來,暴雷也似喝起採來。

  河西村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驀地裏三個村民大叫一聲,扛着鋤頭衝了出來,揮鋤便向他頭頂招呼。馬超雙手陡探,已抓住兩把鋤柄,右手一撥,揮動手中鋤柄,擋開了迎面擊來的第三柄鋤頭,跟着振臂一奪。那兩個村民兩臂痠麻,拿捏不住,兩柄鋤頭脫手。馬超倒轉鋤頭,向前一送,噹噹兩聲,兩柄鋤頭的鋤杆撞在兩人胸口,兩人立時狂噴鮮血,摔倒在地。

  馬超奪鋤在手,腦海間靈光一閃,忽地想起什麼,瞧着兩柄鋤頭,喃喃地道:“雖說不是長槍,湊合用用倒也使得。嗯,我原來是使長槍的?”

  第三名村民見他只一合間便將兩名體形彪悍的村民打倒在地,不禁駭然。又見他低頭瞧着鋤頭,呆呆出神,覺得有機可乘,大喝一聲,掄起鋤頭,向他頭頂鋤了下去。

  欒祁眼見形勢危急,不知怎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叫:“小心。”這一急竟然也不結巴了,倒也出乎她意料之外。

  馬超回過神來,只聽腦後風響,鋤頭已到頭頂,當下一腿踢出,這一下後發先至,那人鋤頭尚未到頭頂,他的腿已踢中那人胸口。那人身子騰空而起,飛出老遠,摔倒在地,痛得來回直滾,說什麼也站不起來。

  河西村民全身一震,面面相覷。人羣中又有四條大漢搶出。馬超夷不然懼,手中鋤頭或挑或劈,頃刻間又將那四條大漢打倒在地。

  河西村民眼見對頭就一個人,卻在不到一盞茶功夫,接連放倒了己方八個人,這樣的功夫當真是從所未見,不禁羣情聳動,心中惶慄。這時村長高蠆在心腹攙扶下,站直身子,吐了幾口血,道:“大夥齊上,將他鋤爲肉泥!”

  話音甫落,人羣中搶出二十餘人,家境差揮起鋤頭,家境好的掄動鋼刀,盡向馬超身上要害招呼。欒祁見馬超被衆人圍在垓心,轉眼便要亂鋤分屍,急得幾欲暈去。火光下只見馬超東一躲西一閃,十餘般兵器盡數落空,竟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沒有帶到。他雙手急舞,鋤頭起處,必有一聲慘叫,必有一人倒地。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二十餘人全部倒在地上,弓腰曲背,像一頭大蝦一般。

  馬超將兩柄鋤頭往地下一拄,向高蠆瞧了一眼,道:“怎麼樣還要取我的招子麼?”

  高蠆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討不到好去,大聲叫道:“你有本事別走,這筆帳我遲早要和你好好算算。”

  馬超冷冷地道:“隨時恭候。”

  高蠆叫道:“你等着,我們走。”說着在心腹攙扶下,掉頭便奔。村民扶起地下傷者,飛也似的去了。

  欒黶滿臉堆笑,走將上前,道:“壯士,不,不,是大俠。大俠,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適才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

  馬超見他前倨後恭,十分鄙薄其爲人,冷冷地道:“好說,好說。”

  欒黶道:“不知大俠這是要到哪裏去?”

  馬超心裏有一個模模糊糊印象,自己要往西做件十分重要的事,至於要到哪裏,要做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想了一會,腦海中除了紅通通一團火光之外,就是白茫茫一片空白。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欒黶心中一喜道:“既然大俠不知道要上哪去,不如就先留在村子裏吧。”

  馬超沉吟片刻,道:“也只有如此了。”

  衆村民聽他願意留下,興高采烈,紛紛叫道:“太好了,這下看河東村那幫王八蛋還敢來欺負咱不?”“那幫傢伙說這條河是他們的,簡直就是瞎扯淡,這河明明就是我們的,下次看哪個王八糕子敢再來,定要打得他滿地找牙。”“哼,有大俠在,我們還怕什麼,那幫傢伙居然敢說那條小河是他們的,眼裏還有咱們麼?咱們定要讓他爲此付出代價,看他們以後還敢亂說話?”“正是,正是。有大俠領着我們,別說佔這條小河,就將河西那幫傢伙統統殺光也是易如反掌,小事一樁。”

  馬超冷冷道:“我自己的事還沒有理清楚,哪有心思管你們的事?再者讓我帶着你們去殺人,報私仇,這樣的事太也傷天害理,我是絕計不幹的。”

  欒黶臉上堆滿笑容,他年紀大了,一張臉好似樹皮一般,坑坑窪窪,凹凹凸凸,滿是皺紋,這一笑,皺紋便更加明顯了,道:“大俠說的是,大俠說的是。這事太也傷天害理,大俠濟世爲懷,拯危扶厄,肯定不屑爲此傷天害理之事。大俠只管放心,我們肯定不會讓您做這種大違本性事,不過我們村人丁單薄,又沒人有大俠這麼好的身手,是以常受河西村那幫豬狗的欺壓,大俠急人所難,鋤強扶弱,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馬超道:“這個自然,倘若河東村之人無端生事,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欒黶道:“這就好,這就好。天也不早了,大俠長途跋涉,一定很累了吧。我這就領大俠到村子裏轉轉,大俠看上了哪家人家,今晚便在哪歇宿,您看如何?”

  衆人都想馬超上他們家住,紛紛叫道:“大俠,住我家吧。”“你家又髒又擠,怎麼配大俠歇腳,沒得辱沒了他的名頭。大俠,我家又大又敞亮,住我家吧。”“你家有什麼好,怎配大俠這樣有身分的人住,村裏就屬我最富有,家裏房舍衆多,大俠就住我那吧。”

  衆村民見馬超身手了得,哪裏有他坐鎮,哪裏便安如泰山,便是有千軍萬馬殺到,也是不怕。這樣的寶貝萬金難買,當真得難能可貴之至,怎能不好好爭搶一番,當下衆人鼓起如簧之舌,勸說馬超到他們那裏去住,有的竭力謅諛,討好馬超。有的大吹大擂,自高身價。馬超越聽越覺無聊,若不是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哪裏,早就撒鴨子跑路了,瞥眼間只見欒祁垂首不語,問她道:“你怎麼不說話?”

  欒祁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低着頭道:“我……我……我……你……你……你……”

  欒黶道:“什麼我我我,你你你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馬超道:“你是不是想說,你想請我住你那,可我是大俠,身分高貴,你怕我瞧不上你那裏,是以不敢開口?”

  欒祁點了點頭。馬超笑道:“我醒過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便是你,在世上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你若不收留我,我可沒地方住啦。”

  欒黶吃了一驚,道:“什麼,你要住她家裏?”

  馬超道:“怎麼,不行麼?”

  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百家爭鳴的時代結束,確立了儒家思想正統和主導地位。孔子他老人家曰過的每一句都是經典,不可不遵,也不能不遵,否則必被千夫所指,遭世人唾棄,不但當官沒有指望,連生存都困難,當真如同被打如十八層地獄一般,萬劫不復。

  聖人制禮男女七歲坐不同席,食不共器。男女七歲之後,同席而坐,共器而食,那是孔老夫子明令禁止的,假若孔老夫子重生到現代,見到青年男女在公共場合勾肩搭背,摟摟抱抱,啃來啃去,會作何感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孔老夫子那個時代,百家爭鳴,諸侯迭興,周朝流傳下來的那些禮法,被各路諸侯作賤的亂七八糟,面目全非。父娶子媳者有之,兄亂其妹者有之。臣殺其君,子殺其父,妻殺其夫,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孔老夫子這個正人君子見世道混亂,禮崩樂壞,人心不古,那叫一個心痛,於是他殫精竭慮,皓首窮經,終於創出儒家思想這個封建主義第一大精神枷鎖。其時列國君主都顧着搶地盤,唯利是視,對這個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利益的什麼儒家思想,自是嗤之以鼻,孔子雖周遊列國,但和列國君王都是話不投機,好似對牛彈琴一般,終於一事無成,鬱鬱而終。而漢武帝時天下一統,而思想卻亂七八糟,五花八門,大一統的思想建立便迫在眉睫,儒家思想這個初創時不容當世,毫無可取之處的思想忽地被統治者所看重,確立爲世上唯一的道德標準。三國時儒家思想當然也處於主導地位,男女之防自是嚴謹無比,兄妹二人尚且不能同席而坐,共器而食,兩個互不相識的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廝混,那更是萬萬不許。馬超記憶未失之前,便脫略形跡,不拘小節,此時記憶喪失,這些亂七八糟禮法更是不知被拋到了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當然不覺得男女同住有何不妥。欒黶雖覺不妥,但他正要仰仗馬超來對付河西村人,自不去理會這些小節,略一沉吟,便道:“行是行,可是她家又破又爛,不配大俠這樣有身分的人住。”

  馬超道:“我連我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有什麼身分?”不再理他,對欒祁道:“今晚我哪也不去,就住你那,除非你嫌我是個傻子,要趕我走。”

  欒祁暈生雙頰,輕聲道:“那……那……就隨……我……我……來吧。”聲音細如蚊蚋,幾乎不可聽聞。

  衆村民沒想到馬超這樣一個面如傅粉,脣如塗脂的小白臉居然會看上這個村中人人唾棄的醜八怪,盡皆愕然。可轉念一想這傢伙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肯定是個大傻瓜,傻瓜又如何能分辯樣貌美醜?想明此節,衆人便即恍然。有人說:“咦!”有人說:“哦!”有人說:“唉!”有人說:“哼!”咦者大出意外,哦者恍然有悟,唉者哀其不幸,哼者怒其不爭。衆人本來盼望馬超能到自己家小住幾日,便可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有了這張護身符,便是太歲頭上也敢胡亂動土,哪知這個小白臉竟然會看上這個醜八怪,咦、哦、唉、哼一番之後,均感失望。村裏幾個自認爲豔若西施,貌比昭君的妙齡少女見馬超風流倜儻,英俊閒雅,一舉手一投足都頗有男子氣概,一見之下便即傾心,意亂情迷。又見他身陷重圍,尚且鎮定如恆,伸拳舒腿,略施手段,便將數十人打倒在地,爬不起來,更是顛倒傾慕,難以自已,紛紛站在他邊上搔首弄姿,賣弄風情。怎料馬超竟對她們熟視無睹,不加一瞥,卻對頰邊生一肉瘤的醜八怪欒祁大獻殷勤。衆女無不光火,羣雌粥粥,紛紛怪他有眼不識金香玉,卻將臭狗屎當成了寶貝,當下衆女同時“呸”了一聲,至於這一聲“呸”的含意,自是不言自明。馬超走後,衆人仍不依不饒,立在村口大罵馬超是繡花枕頭王八蛋,直罵到月上樹梢,天寒地凍,肚子亂叫,方各自散去。

  欒祁將她父母睡過屋子騰了出來,收拾齊齊整整,一塵不染,請馬超住下。自己則跑到自己小時候睡過的又小又破,一到下雨天就叮咚亂響,無法安眠的破屋去住。馬超見她如此分派,眉頭亂皺,說什麼也不肯在大屋中睡,否則寧可不住她家。欒祁拗他不過,只得由着他胡來。當晚欒祁忙到很晚,方收拾齊整,躺在溫暖舒適的榻上休息,眼見窗紙上樹影扶疏,明月窺人,已是深夜。她難以入眠,微微側頭,從布簾上一個破了的孔洞中望將出去,月光下只見馬超躺在地上鋪着的一張草蓆上,酣然入夢,睡得十分香甜。欒祁瞧着他那俊美的面龐,心中思緒萬千,時喜時愁,時憂時樂,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感覺紛至踏來。

  從此馬超便在欒祁家中住了下來,欒祁每日裏依舊替村裏人漿洗衣衫,馬超閒居無事,不是掄起斧子和欒樂同去山上砍柴,便是和村中獵戶上山打獵。欒樂砍倒一棵小樹往往也要十餘斧,卻見馬超不論多粗的大樹都只要一斧便倒,不禁乍舌。而馬超每次出獵一趟,也是收穫頗豐,狐免之屬,那是不在話下,時不時還能打到一兩頭大蟲,鬧得一村皆驚。馬超一來,欒祁的日子當真好過不少,家裏柴滿院,水滿缸,獵物多得根本喫不完,一些平常她根本無力做到的事情,馬超都做得妥妥貼貼,旁人瞧在眼裏無不暗暗羨慕,私下裏紛紛議論,欒祁運氣真好,撿了這麼一個能幹的男人到家裏來,啥事都不用操心。讚歎之餘,紛紛報怨自己早也求神,晚也拜佛,老天咋就不保佑自己撿到這樣一個好男人來。不過天下間從沒有完美的事,馬超那夜連遭火厄,精神大受刺激,隔三差五,總會發一次瘋。瘋將起來,便又是另一番光景,平素儒雅的樣子蕩然無存,變得像野獸一般,又叫又跳,將觸手可及之物摔個粉碎。欒祁若是躲得稍慢,便被他抓得遍體鱗傷。欒祁也不嗔怪,總是默默將碎片收拾乾淨,待馬超清醒時偶有問起,她也總說是自己不小心打碎的,一句不開心的話也不提。村裏人見馬超每隔三五日就要發一次瘋,又不禁暗自欣喜,心想還好沒將這個瘋子往家領,不然自己小家小業的,沒幾日就給他摔窮了。那些對馬超心怡的女子眼見馬超瘋瘋顛顛,也是暗暗吁了一口氣,心中均在想,馬超人長得雖然好看,但神智不清,未免美中不足,自己若是嫁給了他,還得伺候他一輩子,有什麼樂趣可言?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被他抓得體無完膚,那可大大划不來。倒是他們一個傻一個醜,當真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河西村人自從那次吃了大虧之後,便不敢再來了。河東人有了馬超這個大靠山,益加肆無忌憚,大搖大擺的到河邊取水,河西村人見了也不敢阻止,只得打落門牙往吐裏咽,暗地裏打着鬼主意。

  這日河西村民高二起了個大早,帶着自己種的時鮮疏菜到安陽城中趕集。安陽城離他們村路程不近,高二原也不用將貨物吭吭哧哧的背到那去賣。只不過那日他偶遊安陽妓院,看中了院中一個小娘,從此之後,便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只有那女子的倩影。可是妓院的小娘不能白泡,那是要給錢的,白花花的銀子送將上去,才能爲所欲爲,否則妓院的小廝就會用拳腳讓他知道喫霸王餐是個什麼後果。他小本小業,好不容易纔又湊足了泡妞所需銅板,今日進城賣菜只不過是個名色,泡妞纔是真正目的。

  到了城門口,已是午牌時分,他放下扁擔,取過頭巾,擦了擦汗,彎下腰正要將扁擔挑在肩頭,忽見城門邊上圍了一圈人,嘴裏大都念念有詞,隔得遠了,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好瞧熱鬧,見一大堆人圍在一起,心下好奇,踱了過去,分開人羣,擠至近前一看,只見布告牌上並排貼着兩張告示,每張告示上畫着一個人像,邊上則寫着一排排字。他西瓜大的字不識一擔,自然不懂上面寫着什麼。不過告示上繪有人像,肯定是朝廷懸賞通輯某位江洋大盜,這一點他也是知道的,尋思像這種懸賞佈告,賞銀都頗爲豐厚。一想到“賞銀”二字,他不禁怦然心動,吞了吞口水,兩隻眼睛骨溜溜的在佈告上轉來轉去,要將這兩人的樣子深印在腦海之中,他日若有幸碰到,賺了這筆意外橫財,倒也開胃。至於江洋大盜個個好勇鬥狠,非他這種小角色所能捕獲,他一時激動,說什麼也是想不起來了。

  瞥眼間只見右首那個人像頗爲熟悉,定睛一看,吃了一驚,失聲叫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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