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帝國斜陽

作者:關駒
城門開處,漢將王基率衆出迎,鄧艾大喫一驚,道:“伯輿!原來是你!我……我……我……還以爲你……你……你……”

  王基笑道:“以爲我怎麼?”

  兩人不約而同的下了馬,上前幾步,抱成一團,鄧艾熱淚盈眶,道:“你……你……還活……活着,這真……真太好了。那日海上大……大風,你不知所……所蹤,我……我差人到處尋找,都沒……沒找到,還……還以爲你死了,難過……過了好幾天。沒想到你……你還活着,還……還到了這……這裏,真是太……太好了,快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怎麼回事?”

  王基字伯輿,東萊郡曲成*人。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在叔父王翁家中,王翁憐其遭遇,待他比親生兒子還要親。投桃報李,王基自也對叔父也十分孝順。其時東萊郡屬魏,當地太守聽聞他的孝行,徵他爲郡中小吏。他博古通今,對眼下的形勢自是分析的十分透徹,知道魏國就好比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恰在此時,大漢再度實行科舉制消息傳到了東萊,郡中好幾個書生都躍躍欲試。他少年心性,也喜歡出人頭地,一時按耐不住,辭了叔父,毅然就道。

  他雖然也和鄧艾一樣喜歡追名逐利,但品行要比他好多了,起碼他的孝行,鄧艾就比不了,是以他的運氣比鄧艾要好,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和鄧艾截然不同的是,他一路之上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平平安安的到了長安,幾場考試下來,他不負衆望,名列第四。

  由於鄧艾、姜維都因這樣那樣的原因,無緣此番殿試,是以參加此次殿次的沒有什麼傑出人才。前幾名的成績咬得很緊,很難判定孰優孰劣,劉備無可奈何,只好將思想品德分也算了進去,如此一來王祥當之無愧成了第一,可接下來的幾人不但文采差不太多,就連品行也相差無幾,委實難分高下。劉備實在沒轍了,便徵詢諸葛亮、鍾繇等人的意見。經衆人反覆敲定,三甲名次終於出爐,王基因文章中一個小小紕漏,無緣前三。不過劉備親自批卷,對他的文采才華,自是有很深的認識,覺得讓他屈居第四,有些委屈,打算封他個肥差,作爲補報。恰在此時,賈仁祿閒來無事,偶到議事堂搗亂,見到了進士名單。其時他正爲跨海擊敵缺乏嚮導感到煩悶,一見王基的籍貫,登時樂了,屁顛屁顛的跑到劉備那將王基要到了自己麾下,然後派他去給鄧艾當嚮導。

  那時鄧艾艦隊在海上突遇大風,王基坐船及另外六隻小船和主艦隊失散。王基生於海邊,航海經驗豐富,和主艦隊分道揚鑣這麼大的事,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可那時天昏地暗,前後左右全是浪,王基又正領略着與風斗與浪斗的無窮樂趣,對此事一無所知,倒也在情理之中。等到他們戰勝了風浪,發現周遭只有孤零零的七隻戰艦,其他戰船都不知去了哪裏?王基大急,忙差人乘小艇出去找尋大部隊,可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只得作罷。

  由於風暴來時,烏雲蔽空,分不清東南西北,主艦隊上的水手又大都被捲進海中,剩下一些門外漢不知駕駛,只能聽天由命,任由風浪隨意擺佈。其時戰船上沒有裝全球衛星定位系統這樣先進的設備,這一無人駕駛,自然偏離了航線。而王基所領七隻戰船在他的指揮下,仍沿着即定航線進入了萊州灣,當然那個時候還沒有這樣的稱呼。

  其時王基的艦隊離樂安甚近。他尋思既然和大部隊失散,着急已然無用,盲目亂找更是徒勞無益。他們已深入敵境,騎虎難下,若是爲了和大部隊會合而遷延日月,一來船上糧草有限,二來也很容易被敵人察覺。於是他當機立斷,放棄了原定在他老家曲成登陸的計劃,改在樂安壽光附近海域登陸。

  怎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七艘船改變航線,行不上兩日,便再次遇到風暴。雖然這次風暴不如上一次的那麼大,不過戰船經過一次風暴洗禮後本就不甚結實,哪堪再度催殘?相繼沉沒。王基所部也和鄧艾部一樣,憑着頑強的毅力游到了岸邊。不過他們人數本來就少,再經此波折,損折大半,待到了岸邊只剩三五百人。憑這點人馬去打縣城,簡直是癡人說夢。於是王基率殘兵潛伏在深山中等待時機。

  不數日鄧艾軍登陸成功,一路攻城略池,勢如破竹的消息便傳到王基耳中,他心下大喜,招引軍馬出山,打正漢軍旗號,攻打壽光縣城,縣令已聽聞鄧艾軍驍勇善戰,戰無不勝的消息,嚇得渾身亂抖。其時他正在寫降表,哪料小卒來報,一支軍馬打着漢軍的旗號攻到城下,縣令慌亂之下,也不及細察,開城投降。王基不待縣令後悔,率五百兵士衝入城中,接管全縣政務。安民之後,他又遣兵略定周邊幾個小縣,收了三五千兵馬,正打算乘勝突襲臨淄,忽聽得鄧艾頓兵平壽城下,屢攻不勝。

  他和鄧艾就是一根繩上的兩螞蚱,鄧艾要是完蛋了,他也是沒法混下去的。於是他果斷放棄偷襲臨淄這一看似十分誘人卻兇險無比的計劃,率領軍馬趕赴平壽與鄧艾會合。哪知天公作美,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鄧艾設伏殲敵的時候趕到。王基聽得哨探彙報,登時樂翻了天,忙領着軍馬搶城。其時許褚、臧霸領着主力出城和鄧艾放對,城中軍馬不多,王基只是虛張聲勢一番就將守將的膽給嚇破了,乖乖開城投降,就這麼着,王基有驚無險了佔了城池。其實纏住臧霸、許褚,以奇兵突襲城池的方案鄧艾不是沒想過,可是他的兵馬遠比魏軍要少,此番以小吞大,設伏殲敵已然盡了全力,實在沒有多餘的兵馬往外派了,只好作罷,哪知王基這支奇兵卻助他成此大攻。一個人的運氣要是來的時候,真的是連城牆也擋不住。

  當下王基將事情經過簡要的說了。鄧艾驚得說不出話來,過了老半晌才道:“老天開眼……老天開眼……”

  王基道:“咱也別在這傻站着了,我已命人在城中擺下酒宴,走都到城裏去。”

  鄧艾搖了搖頭,道:“平壽……壽已破,臨淄只在目……目前。戰場形……形勢瞬息萬變,現在還不……不是安……安……安逸享樂之時。許褚乃大……大魏名將……將,驍勇無敵,如今他新……新……新遭喪敗,臨淄城中百姓必當一日數……數驚,震恐不寧,若乘勢往攻,彼守則不……不固,攻則無……無力,城池可唾手而得,此機不可失……失也。若是遷延時日,待其安撫民……民心,修繕城……城碟,整頓防……防務,再委以上將防守……守,則臨淄固若金……金湯,牢不可破……破矣!勝負之機在此一……一線,我等怎可……可高坐飲酒?”

  這番話雖說的亂七八糟,斷斷續續,可卻是至理。王基是有識之士,又熟讀典籍,自然知道他說的的當不移。

  當年秦將白起在長平大敗趙將趙括,一夜間坑殺降軍四十萬,只留年少者二百四十人不殺,放回邯鄲,宣揚國威。趙王大驚,羣臣無不悚懼,百姓更是放聲號啕,舉國上下心膽懼裂,鬥志全無。白起乘此良機,進圍邯鄲,百姓更加慌亂,一夜十驚。趙相國平原郡趙勝無計可施,恰巧遊說之士蘇代偶遊趙國,客於平原君之所。他見城中如此光景,不禁心生惻隱,乃進言於平原君,說只要他能到秦國,必能止秦不攻趙。平原君大喜,言於趙王。趙王大出金帛,送蘇代入秦。蘇代徑投秦相範睢處,說以利害。他說道武安君白起用兵如神,身爲秦將,攻奪七下餘城,斬首近百萬。如今又殺了趙括,圍了邯鄲。倘若邯鄲城破,趙國必亡。趙亡,則秦必爲帝。秦成帝業,則武安君白起功勞最大,必爲宰相。範睢雖有寵於秦王,不過功勞不如白起,不能不屈居其下矣。

  範睢一聽,好傢伙,要真讓白起這個只會掄刀使棒的傢伙爬到自己頭上來,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當即長跪請教。蘇代替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濫用職權,左右秦王之意,讓趙王割地求和,以爲己功。範睢一聽有道理,第二天就跑到秦王那進言,說道秦軍在外日久,已疲勞不堪,宜休息,不如使人諭韓、趙,使割地求和。這話說的也很有道理,秦王自是深以爲然,遂許韓、趙割地求和,召白起班師。趙王見秦軍撤走,心想總算撿回了一條小命,長長吁了口氣。相對於亡國之禍,割地之恥實在不算什麼,於是割了六城給秦。只因範睢一言,趙國免於亡國滅種,之後又苟延殘喘了數十年,這才亡於秦始皇之手。

  此役秦王得地,範睢領功。而白起忙裏忙外,什麼也沒撈到不說,還吃了一肚子氣,心中自然大大不忿,口中難免露些微詞。範睢乘機到秦王那上眼藥,秦王一怒之下,逼白起自殺,一代名將就此魂歸地府,爲他平生的殺孽懺悔去者。之後秦王屢攻邯鄲不下,忽然想起白起當初的話,終於明白殺錯人了。尋思當時要聽白起的話,乘勝圍城,趙國肯定嗝屁了。因爲既便孫吳復生,也無法守住一個人心渙散的城池。可自己偏偏聽信了範睢的話,召白起班師。其後趙國乘機安撫民心,加強守備,又派老將廉頗守城,這城固如金湯,無怪乎自己屢戰屢敗了,不由得好生後悔。不過這時白起已成骨頭,秦王不會起死人肉白骨,後悔也來不及了。

  勝負之機往往稍縱既逝,邯鄲之戰便充分說明了這一點。秦王開始在氣頭上,不信白起的金玉良言,結果付出血的代價。王基深諳史籍,鄧艾一說完,他就想到了這個故事,點點頭,道:“士載所言極是,勝負在此一舉,豈可稍有懈怠。”轉頭對臧霸說道:“請老將軍坐守此間,安撫民心。我和士載這就引軍直取臨淄,慶祝酒等到那時再喝才更有味道。”

  鄧艾默不作聲,連連點頭。

  臧霸向二人睢了一眼,道:“你們不怕我反覆無常,等你們走後,倒戈投魏,斷你們歸路。”

  王基笑道:“哈哈,那樣將軍讓我們處於必勝之地,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如何會怪你?”

  臧霸問道:“我若倒戈,你們前有強敵,後有追兵,如何必勝?”

  王基道:“誠如你所言,我軍將置於死地,上下一心。而臨淄新遭喪敗,軍心渙散,民心震恐。以銳擊墮,不勝何爲?”

  臧霸捋了捋鬍子,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這裏有我,你們放心去吧。”

  鄧艾目視王基,鄧艾口喫,怕辭不達意,軍中的軍令一般都是王基下的。王基朗聲道:“傳我將令,三軍將士放下手邊的事情,迅速趕往校場,誓師出征,進圍臨淄!”

  身後親兵豪氣干雲,拔出佩刀,大叫:“進圍臨淄,進圍臨淄!”呼喝之聲在天空中迴旋激盪,良久不絕。

  臨淄城,許褚灰頭土臉的來見曹丕。曹丕面如死灰,無神的雙眼向他瞧了一眼,有氣無力道:“你還有臉來見朕?”

  許褚道:“皇上,這徵集囚徒入伍的主意是誰出的,當斬此人。這些人根本就不會打戰,一到戰場上就怕得要死,爭相逃竄,結果壞了大事。”

  曹丕滿臉通紅,兩眼瞪着圓圓的叫道:“這事你難道一點責任也沒有麼?”

  許褚道:“我忠心耿耿,盡心辦事,有什麼責任?”

  曹丕道:“沒責任?我來問你。接管那支軍馬的第一天,你爲了立威,殺了兩個人,不知可有此事?”

  許褚道:“有,那些刁民不諳軍紀,隨意行事,不殺個把人如何能讓他們明白軍令如山的道理?”

  曹丕道:“當年孫武子演陣斬美妃,就是爲了整肅軍紀,你效法古人,我又如何會怪你?可是你竟把這個當成了法寶,一而再再而三的應用,這難道也是對的麼?”

  許褚道:“和那幫刁民好好說話很費勁,不如殺幾個人讓他明白事理,來得痛快。”

  曹丕道:“痛快,痛快。你是痛快了,可那些人心裏就不痛快了,這點你想過沒有。帶兵講究恩威並用,重賞使其感恩,刑罰使其知懼。如此兵馬必將百戰不殆,可你倒好,只有威沒有德,兵士稍有過犯非死即傷,可他們立了功勞,卻聽不到你一言嘉獎,更不要說得到什麼好處了。你說他們怎會服你,打起戰來,不開小差,那才真叫怪呢!”

  許禇道:“他們還沒打勝戰,有什麼功勞?領什麼賞賜?這幫傢伙天天都給我添亂,我不罵他們,就已經對他們很好了,還要嘉獎?那樣那幫傢伙還不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曹丕氣得說不出來,過了良久,方道:“此事和你說不清楚。我來問你,你急於求成,爲了出戰,竟中了敵人反間之計,誣指臧將軍叛國。他爲了表明心跡,迫不得已出戰,結果中了鄧艾的埋伏,不知可有此事?”

  許褚道:“有是有。不過這事不像皇上聽到的那麼簡單,那天的事,我親眼所見,臧霸那老傢伙和鄧艾來使眉來眼去,鄧艾送來的美人也對他暗送秋波,這裏面一定有問題。還有他爲什麼一直不出戰,這明明是暗中和敵人勾結,等待反叛時機。”

  曹丕全身直抖,喝道:“你呀,你呀!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你獨當一面,率師解圍。唉,朕用人不明,又怎能不敗?”

  許褚道:“這事明明臧霸和那幫刁民的錯,和我沒有一點關係,皇上怎能怪我?”

  曹丕怒道:“大錯鑄成,卻仍執迷不悟,要你這樣的蠢人何用?來人,推出去斬了!”

  四名侍衛搶進殿來,將許褚綁了,向外便拖。許褚道:“皇上,我沒有罪,你憑什麼斬我!”

  曹丕揮了揮手,對正猶豫不決的侍衛說道:“休聽他亂言,推出斬首!”

  忽聽郭皇后說道:“且慢!”走進殿來。

  許褚道:“皇后娘娘,我是無辜的,你可要爲我說句話啊。”

  郭皇后不理他,對侍衛說道:“先將許將軍拉到偏殿監管起來,過會再發落。”

  侍衛應道:“是。”拖着許褚下去了。

  曹丕道:“這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便是百死亦難贖其罪,你還救他做什麼?”

  郭皇后道:“如今江山岌岌可危,百官上下一心,緊密團結,顯得猶爲重要。於此時斬殺大將,鬧得人心惶惶,怕是於國不利吧。皇上不如讓他待罪圖功,他感念皇上厚恩,必會奮力死戰。他雖然無謀,勇力卻是過人,在皇上的英明領導之下,他一定將自己的長處發揮的淋漓盡致的。”

  曹丕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張妃跟我出主意的事,你聽說了吧。我當時你徵求你的意見真是失策。我收到兵敗的消息就把那婆娘打入冷宮,從今往後我什麼人的主意都不聽,就聽你一個人的。”

  郭皇后笑靨如花,道:“真的麼?”

  曹丕點點頭,道:“嗯,當然是真的,朕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郭皇后道:“既是如此,皇上就把張妃從冷宮裏放出來吧。”

  曹丕難以置信的向她瞧了一眼,道:“你就是爲這件事來找我的?”

  郭皇后點了點頭,道:“我聽李妃說起張妃的遭遇,就趕到皇上這來求情……”

  曹丕伸手摸了摸她額頭,道:“你哪不舒服?朕這就去請太醫。”

  郭皇后笑道:“我沒有病。”

  曹丕道:“難道是鬼迷心竅了?朕這就去請道士來驅鬼。”

  郭皇后嗔道:“你才鬼迷心竅呢!”

  曹丕見她會罵人,放心不少,道:“那你爲何出此悖亂之言。張妃素來以你不睦,處處和你爭寵,朕業已查明,她私底下進行者一個陰謀,處心積慮的要害死你,你還爲她說話。”

  郭皇后道:“她是和我不對付,不過也沒到非殺我不可的地步吧。這事怕是吪傳,皇上不可人云亦云。再說我請皇上放了她,也不全是爲了她,而是爲皇上着想。”

  曹丕一臉茫然,道:“爲了朕?”

  郭皇后道:“嗯,皇上遇到疑難,張妃向皇上進言獻策,也是出於一片好心。每個人的學識有高有低,對事物的看法自然也就有優有劣。當然臣妾不是在說張妃的主意不好,其實細想來她主意也頗爲可取,至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沒有比它更好的主意了。皇上就因爲這個法子不管用就將她打入冷宮,如何能使衆人心服?將來又有誰敢替皇上出主意?現在國難當頭,形勢萬分危急,須當羣策羣力,方能度此難關。若因爲這一件小事,而使羣臣齒冷,緘口不言,實在是大大的划不來。”

  曹丕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朕不想再見她了,就由你到冷宮宣朕旨意,將她放出來吧。”

  郭皇后道:“臣妾遵旨。”正要退出,忽見一內侍臉色蒼白,踉蹌進殿,道:“不……不……不……好了,不好了。”

  曹丕道:“出什麼事了?”

  那內侍道:“漢軍在離城不足十里的地方紮下營寨。”

  話音剛落,一陣轟轟戰鼓聲遠遠傳來,隔得遠了聽起來有些鬱悶。

  曹丕只覺耳邊嗡地一聲巨響,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張臉白得就像紙一樣。他呆呆地站在那裏,過了良久良久,喃喃地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不如逃了吧。”說完便哆哆嗦嗦的向地道的機關走去。

  郭皇后搶上兩步,拉住他道:“逃,皇上往哪逃?你這一逃可就再也當不了皇帝了,你可考慮清楚了?”

  曹丕怔了一怔,茫然無措的臉從又變得堅定起來。突然間他像得了帕金森,握拳的右手上下揮舞了好幾下,道:“嗯,朕是真命天子,朕是真命天子。上天是站在朕這邊的,朕不能逃,朕絕對不能逃!”頓了頓,問郭皇后,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郭皇后道:“這種軍國大事我是不知道的,皇上趕緊集羣臣問計。”

  曹丕不屑一顧的道:“那幫廢物能出什麼主意?”

  郭皇后道:“既便他們才能主意想不出來,皇上也不能不問。這時候皇上就應該和他們在一起,倘若皇上還和鄴城時一樣躲在宮裏,向我們這個婦道人家詢問計謀。朝中大臣見皇上疏遠羣臣,信用婦人,又怎會和皇上一條心呢?”

  曹丕嘆道:“唉,這也要注意,那也是注意,當個皇上真累。”

  郭皇后道:“知道累,還一個勁的想當,我看你纔有病呢!”

  曹丕道:“唉,現在想想,朕當初做下那麼多的卑鄙下流的勾當,換來的卻是這般光景,當真大大的不值。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藥悔裏什麼藥都有賣,就是沒賣後悔藥。好了,朕不和你多說了,朕這就到前殿集羣臣商議應對之策。”

  金鑾殿上,曹丕正中高坐,羣臣分兩班跪於階下。曹丕問道:“如今漢軍已逼近國都,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許褚出班道:“請皇上再給臣一支軍馬出城死戰,必斬鄧艾之首!”

  曹丕道:“要是打不贏,又待如何?”

  許褚道:“鄧艾、王基不過乳臭小兒,就會使些鬼域伎倆,有什麼本事。上次微臣一時大意,這才着了他們的道,這次微臣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們一定不是微臣的對手。”

  曹丕不屑的瞧了他一眼,道:“你便是打起一百二十萬分精神,也是個輸!如今朕手裏已經沒有兵馬給你折騰了,還不給朕閉上鳥嘴,退回班部!”

  許褚一臉鬱悶,道:“是。”

  曹丕瞧也不瞧他一眼,問道:“今日不比往常,言者無罪,諸位有什麼高見,儘管道來。”

  羣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言不發。

  曹丕一面邊喝着茶,一邊耐心等候。忽然殿外漢白玉臺階上響起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衆人心中都是一凜,齊刷刷向門外看去。只見一內侍走進大殿稟道:“啓稟皇上,城中百姓聽聞漢軍開抵城下,一日數驚,還有不少百姓扶老攜幼,出城逃生,守城兵士禁此不住,請示皇上該如何是好?”

  曹丕沒精打采的道:“樹倒猢猻散,由他們去吧。”

  羣臣聽到“樹倒猢猻散”一句,面面相覷,心中都有了各自的打算。

  曹丕問道:“事已至此,諸位仍一言不發麼?”

  幾個官員同時出班,齊聲道:“城中兵微將寡,難以迎敵。依臣之見,不如早棄臨淄,奔赴徐州。徐州地遠山險,南鄰吳越,若借吳爲重,足以自守。待安定之後,再借吳人之力徐圖恢復不遲。”

  曹丕嘆了口氣,卻不說話。

  另幾個官員道:“不可,不可。吳人反覆無常,見我事窘,必乘機來伐,一來可廣地,二來可媚漢,有此兩番好處,吳主何樂而不爲?”

  曹丕仍是一言不發。衆人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麼,又不敢說話了。

  突然一名內待狂奔進殿,神色甚是慌亂。他努力挖制心神,這才使心靜平復,道:“不好了。大將軍夏侯元讓,聽說漢人跨海偷襲,逼近京畿,大失驚色,起兵勤王。他爲早日趕到京師,走了一條狹窄不堪,且兩旁盡是蘆葦的小道。哪知敵軍師徐庶、龐統等奸邪之輩事先竟已料着。在泰山南麓我軍必經之處,埋伏數萬弓弩手。夏侯將軍不察之下,中了埋伏。敵軍待我軍近前,火箭齊發,燒着道旁蘆葦,霎時間一派火光,上下通紅。我軍猝不及防,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敵軍乘勢掩殺,我軍大敗。夏侯將軍領敗殘兵馬冒死突圍,終於衝開一條血路,逃至下邳,卻不料張飛乘我軍精銳盡出之際,佔了城池,夏侯將軍進不得城,只得繞道趕赴廣陵郡治淮陰。哪料敵將張郃,先我軍一步佔了城池,並伏兵半路,以逸待勞。我軍連遭喪敗,無力復戰,大敗虧輸。夏侯將軍率餘衆走保高郵,憑山陽池之險,抗拒敵軍。”

  曹丕驚得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半晌,有力無氣地道:“如今徐州也被漢軍佔了,我之後路已斷,如之奈何?”

  幾位官員上前說道:“魏、吳既已同盟,事急矣,可往投之。”

  又幾位官員叫道:“不可,不可。如今漢人勢大,只有漢滅吳之勢,絕吳滅漢之理。皇上稱臣於吳,一辱也。若吳被漢吞,再稱臣於漢,二辱也。與其兩番愛辱,不如降漢,臣料漢主必會善待皇上。如此則上可以守宗廟,下可以安黎民,願皇上思之。”

  曹丕道:“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朕寧死,也絕不降漢。”

  羣臣齊道:“皇上。”

  曹丕怒道:“夠了,你們七嘴八舌,沒一個準主意。朕廢了漢帝與致劉備來討,一切罪責都由朕一人承擔。”說着起身入殿。

  羣臣向他的背影望了一眼,心想這樣最好。各自歸家,草擬降表去者。

  曹丕失魂落魄的來到御書房,將幾個妃嬪叫道跟前,道:“朕打算與國同死,不知你們之中誰願從朕於地下?”

  衆妃嬪一聽,神色慌亂,哭個死去活來,只有郭皇后一人沒有哭,道:“我願隨相公同去。”

  曹丕道:“好,皇后一人留下,其他人愛跟誰跟誰去吧,朕管不了你們了。”

  衆妃嬪大聲歡呼,狂奔出殿,唯恐跑地慢了被曹丕叫住。

  曹丕將郭皇后攬到懷裏,兩人相依相偎,看着落日餘暉,一句話也沒有說。

  過了良久良久,曹丕命人在身前堆滿乾柴,點起了火把,道:“你不後悔?”

  郭皇后靠在他懷裏,道:“不後悔。”

  忽聽外間一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二人齊道:“是誰?”

  一人緩步進殿,曹丕見了大喫一驚,手中火把險些掉地,道:“你……你……你……”

  過了約小半個時辰,一股火頭沖天而起,曹丕所在的大殿登時沒於火海之中。宮中廝役見狀大驚,忙趕去救火。過了許久,大火方纔撲滅。衆人踏着瓦礫走進破殿,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兩具抱着一團的焦屍,面目已完全不可辨認,不過憑身材推斷,當是曹丕和郭皇后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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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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